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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大学士-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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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前一段时间确实是想着遁如空门出家为尼的,可在遇到李时珍父子之后,李言闻一凭她的脉,就苦笑着说方唯因为在洪水中受了凉,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若不好声调理,就算做了尼姑,她的肺痨也会传染不少人。还不如留在他的身边,也好时时调理,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于是,方唯想了想,就拜李言闻做了义父,随他学习医术。

孙淡叹息一声:“如此也好,你有这份行医救人的心,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很安慰的。本来,你女扮男装进了我的考场,你这个门生无论如何我是不敢认的。不过,你有这样的胸怀,我也很安慰。孙淡就认了你这个门生吧”

方唯眼圈红了:“多谢恩师,恩师此去京城,山高水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一面。”

孙淡微微一笑:“也不用伤感,没准我们时时都能相见呢,我倒有个主张。”

方唯有些不解:“学生不明白。”

孙淡:“眼前淮南这么多生病的灾民,问题是有些严重。我想了几天,准备拿出一笔钱来购买药材免费给百姓治病,并在江南开办连锁药铺。这个药铺估计还得请李先生和你来打理,如此,我们每年都能见上面了。”

听孙淡这么说,李言闻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时珍突然道:“太好了,爹爹这段时间为了买药给病人,已经将几年的积蓄都花光了,正愁没地方抓钱呢”

孙淡笑着摸了摸李时珍的头:“时珍,想不想做我药铺的掌柜啊”

“不了。”小家伙连连摆头:“不会做生意,我将来还是做一个像爹爹那样的医生吧。”

李言闻哈哈笑起来,长长对孙淡一揖:“孙大人有这份善心,我替淮南百姓谢谢你了。”

孙淡:“我准备先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在江南各大城市开办药局。平日做点药材生意,经营所得我也一毫不取,都留在你们药局,用来赈济各地的灾民。这个药局就取名叫《庆余堂》吧。”

“善,积善人家庆有余。”李言闻微笑着连连点头。

正说着话,远处有来了一大群人,都是剽悍的汉子,还抬了不少箱子。

孙淡定睛看过去,却是漕帮众人,为首的正是漕帮帮主汪古。

汪古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孙大人,听说你要回京城了,小人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送大人。”

说完,一招手,喝道:“把东西给大人送过来。”

“是。”十几个漕帮在汉子抬着六七口大箱子就要朝船上送。

孙淡忙将他扶起,道:“汪帮主你不必来送本官的,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本官可不收别人的礼物。”

“是,大人乃是青天大老爷,小人怎么敢送些阿堵物来污了大人的清名。”汪古打开一口箱子:“这东西也不值钱,却有许多讲究。”

第四百六十八章 踏歌行

“什么讲究?”孙淡心中有些奇怪。

箱子打开了,里面却是堆满了绿色结晶状的矿石,块头也不大,看起来绿忽忽很是难看。

汪古笑道:“寻常物件大人也看不上,又让人说闲话,说我漕帮要巴结孙大人。不过,大人身份尊贵,也不是我这种草莽之人能够巴结上的。上次在风家庄,若不是大人,汪某已经成冢中枯骨,来年也没人烧一张黄纸。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漕帮十万弟兄无不感念。上次,大人问我讨了十香酥骨散的方子。”

“对,本大人是问你要过那张方子,也算是一时好奇罢了。”孙淡微微颔首。一个翰林编修,却问一个江湖众人要蒙汗药的方子,说出去了也不太好听。

孙淡又道:“我同宫中的王漓王神仙相熟,他是一个丹道大家,喜欢收集一些希奇古怪的方子,也曾经让本官帮他留意一下。你们漕帮的十香酥骨散甚是奇特,我准备拿去给王神仙瞧瞧。”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却不想,汪古却以手扶额道:“原来大人认识王神仙这种丹道大家了,如此最好不过。”他将手放下来指着那些矿石道:“这种矿石名字叫绿莹石,乃是十香酥骨散中的一味主药。既然大人对这方子有兴趣,又想找王神仙看看,这味主药就不能不带回京城去。这绿萤石只产于江西,别的地方也寻不到。而且,在使用的时候还需要提纯萃取,一百斤石头能提炼出一钱出来就算不错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说来,这石头我就收了。”孙淡连连点头。

“大人,这东西还有一种好处。”汪古表情神秘地将头凑过来。

孙淡问:“什么好处?”

汪古:“若将这八口箱子里的矿石都提纯了,可得一两药粉。这种药粉有一样奇特之处,若放在暗室之中,可自行发出绿色的光芒,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那样的物件。孙大人若有兴趣,可叫王神仙帮你萃取出来,放在家中,倒也有趣。”

“啊”方唯、冯镇等人听到这话,都惊讶地抽了一口冷气。

孙淡却吓了一跳,就他所知道的,像这种在夜间自从发出光线的东西,很多都包含有极强的放射性元素,这种东西提纯之后放在家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安全?

果然,那李言闻却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头,插嘴道:“这东西我也听说过,的确只有南方才有。”

孙淡问:“李先生见过这种东西?”

李言闻:“我在古籍上看过,说这种东西提炼之后,虽然能在言里自行放光,可若长期佩带在人身上,却有损人的元气。”

“啊,怎么会这样?”汪古吃了一惊奇,惊骇地看着李言闻:“真是这样?”

“真的。”李言闻回答说:“虽然这事也没有实际证据,可据书上记载,长期佩带这种东西的人死后,只要挖开他坟墓一看,死人的骨骼中都是蜂窝眼,已然朽坏。想必,同长期佩带这种东西有莫大关系吧。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有些疑问罢了。”

“原来这样,李先生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汪古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羞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回头对手下喝道:“都停下来,把箱子里的东西倒水里去。”

他跪在孙淡面前,道:“大人,汪古糊涂,险些害了大人,死罪,死罪,还请大人责罚。”

孙淡却另有所思:“罢了,不知者不罪,起来吧。东西也不要倒掉,这玩意儿倒也有趣,都装船上去,我拿去给王漓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他心中也是极为好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若说起化学知识,在这个时代估计也没人能比得上王漓,何不找他提炼一下看看。

汪古大急:“大人,这东西伤人元气,不能要啊”

孙淡:“无妨。”

李闻言也道:“其实也不用怕的,这东西在没提纯之前对人也没什么伤害。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以前使用这种东西的人就是死在此物手上。而且,你们那个方子用这种东西做主药,想必这东西要直接服用才有害处。”

汪古还是不敢答应。

孙淡一挥手:“就这样,把箱子抬上船吧。”

漕帮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将东西都送上了甲板。

刚将东西抬上船,一个小吏就走了出来,拱手高声道:“孙大人,要起锚了,杨相请你快点上船。”

孙淡:“好,这就来。”

正要举步上跳板,方唯突然“哇”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孙淡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奇女子来。说句实在话,方唯那张脸很有层次,有极强的雕塑感,很有点西方味道。这样的味道很适合现代人,可在古代人看来,未免有些英气逼人,这也是她能顺利冒充男人的愿意。当然,因为她病得厉害,一张脸白得怕人。这一哭,瘦削的肩膀不住耸动,看得孙淡心中不忍:“方唯,你也不要再哭了。”

方唯:“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恩师一面。”哪个少女不怀春,若说方唯不对孙淡有好感那是假话。若她身体健康,以她的性子,也许会不顾一切跳上船去,随孙淡去北京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也活不了几年。就算跟了孙淡,也有将病过给孙淡的危险。

与其如此,何不将这份感情埋在心中呢?

孙淡安慰道:“方唯你也不用伤心,药局开办之后,你们药局的人每年都要来京城一趟的,到时候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说完,也不耽搁,大步跑上船去。

刚上了甲板,跳板就收了起来,帆张开了,方唯还在哭。

突然间,方唯一声大叫,高声唱道:“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濛。幽岩秘洞难具状,烟雾合沓来千峰。华楼独收众山景,一一环立生姿容。”

这一声高歌穿云裂石,直上云霄,高亢得让人身上一震。

天上的白云移开了,有明亮的阳光投射下来。地上那满眼的绿色朝天际蔓延开去,于青天连为一体。

大运河哗哗流淌,终日无休。

“上有巨峰最崱力,数载榛莽无人踪。重厓复岭行未极,涧壑窈窕来相通。天高日入不闻语,悄然众籁如秋冬。奇花名药绝凡境,世人不识疑天工。”

随着这一声高歌,漕帮众同时顿脚,响起整齐的节拍。

……

“犹见山樵与村童,春日会鼓声逢逢。此山之高过岱宗,或者其让**功。宣气生物理则同,旁薄万古无终穷。何时结屋依长松,啸歌山椒一老翁。”

汪古长啸一声:“快哉,快哉”

一帆快哉风,将船队远远送走,孙淡的身影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无他

嘉靖二年五月二十六日,淮南一场大水已经退去,因为有陆家钱庄筹措的银子,加上户部到处借支腾挪,总算将灾民安置完毕。作为一个天灾频发的国度,国家在救灾抗灾上有丰富的经验,除非政局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再大的灾害,朝廷也有能力处置。因此,预料中的流民遍地并没有出现,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不过,水是退去了,可却将河工上的问题暴露出来。

就像后世一句名言:只有等大潮退去,你才能看到究竟是谁在裸体。

王恕在南河河、漕衙门做了十多年河督,也不止吃了多少黑钱。可如今,将近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其中还牵涉到两京六部几百官员和司礼监的几个内相,怎不让皇帝又惊又怒。

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为了彻底查清此案,朝廷成立了一个类似专案小组的机构,由杨一清为首,张璁辅之,再加上刑部、大理寺、监察院,开始侦办此案。

这是明里的,暗地里,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被派到全国各地,一时间,风雨欲来。

同真实的历史不同,嘉靖二年本应再次发生的大礼议一事也因为张璁被牵涉进河工一案而没有发生。

蝴蝶的翅膀一扇,彻底将一个孙淡所熟知的历史变得面目全非。

就孙淡看来,这却是一件好事。

从私心里说,如今,杨慎、王元正等人都是他的好朋友,自然不希望看到老朋友在大礼议的政治风波中倒霉。

从站在历史的高度上看,明朝的政治体系很有些现代西方文官政治的味道,相权制约君权,皇帝也不敢率性而为,政治生活健康而充满活力。若适当改良,再加上已经萌发的资本主义萌芽,未必不能将中国带上另外一条道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四百年,或许十九世纪那黑暗的一幕再不会出现吧。

权利需要制约,无论是谁。

这场河工案的风波如密布在天空上的乌云,能量已经积蓄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只不知道那第一道闪电会落到谁的头上。

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御使的弹劾奏折雪片一样飞到皇帝案头,加一起已经有一百多份,其中,绝大部的火力都集中在黄锦头上。

可说来也怪,皇帝好象没有任何表示,一概留中,来了一个不理不睬。

可是,改变还是出现了。

就在前天,沉默了许久的皇帝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收回司礼监的批红权力,所有奏折都必须一份不少地交给皇帝过目。

受到鼓舞的文官们更是起劲,弹劾黄锦的奏折更如雪片一般飞来。其中不乏有痛斥阉党祸国的陈腐论调。

不管怎么说,黄锦的生存空间进一步缩小,也迎来了他入主司礼监三年来最大一场危机。

他本是一个没什么智谋的人,眼见着自己就是失势。依他看来,河工一案要想结案,最大可能是自己下台,连带着所有涉案的官员也一起倒霉。他也不是没想过去见嘉靖,面对面与他将情况说得清楚。可皇帝却来一个闭门不见,显然是对黄锦等人私分了那笔钱颇多怨气。

对这个万岁爷的禀性,再没有人他更清楚的了。这就是一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子。你动了他的钱,就是与他结下了深仇。

无奈之下,黄锦只得让陈洪拿出一个主意来。可陈洪平日里看起来浑身上下透着机灵劲,可一问起这事,却傻了,所有主意一概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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