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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大学士-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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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声道:“有旨意下来了,各位大人接旨吧。”

黄锦瞪着一双怪眼:“旨意等下再说,我先同孙淡再下一局。反正我们都关在这里,也跑不掉。”

翟鸾很是无奈,一摊手:“那就等下再宣旨吧,快点快点,难道各位还想再这里呆下去不成?”

孙淡笑道:“黄公公现在是此间了,不思蜀。”笑完,他又对黄锦说:“老黄啊,马上就要出去了,出去之后,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堂堂内相。我孙淡穷秀才一个,咱们身份地位悬殊,想要在一起下棋可就没机会了。说好了,最后一局,一局定输赢,你以后可不要再纠缠我了。”

黄锦,“好,一把定乾坤,咱们玩大点。一万两一局。”

听他们玩这么大,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孙淡冷笑:“你下得过我吗?”

黄锦也不回答,只用狠辣的眼神盯着孙淡看:“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只需回答敢还是不敢?”他也是输得惨了,这大半个月先先后后输出去了几万两。而他这个人又是天底下心胸最狭窄的人,无论如何想将这个面子找回来。

孙淡从怀中摸出一叠钱票扔在桌子上:“还怕了你不成,你棋力不济,不要说我欺负你。这样,这一局我让你三目。不过,老黄啊,你身上还有银子吗?我们乡下有一句话:摆多高吃多高。你要同我赌,总得要把赌本拿出来才行。总不可能一文钱不出,空手套白狼吧?”

黄锦被孙淡将了一军,一怒之下,伸手朝怀中摸去,却半天也没掏出来。

原来,这段日子他身上的钱票已经被孙淡赢了个精光。不但如此。连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那里他也借了不少。

如今,北衙的人一见到黄锦心中就犯怵,惹不起就躲,生怕被黄锦拉住借钱。人家是内相,借你的还是给你面子。

孙淡知道黄锦已经没钱了,嘿嘿一笑:“老黄,没钱我可不跟你赌。”

黄锦一张脸气得铁青,转头问看押自己的看守:“陆松呢,叫他送一万两过来。”

看守苦笑:“陆指挥使出去公干了,不在衙门里。”

“可恶,怎么就走了,老陆分明是在躲咱家。叫小陆子过来。”

看守:“陆炳也不在衙门里。”

“太可恨了。”黄锦正要发怒,突然发现翟鸾身边的几个太监,有手指着他们:“你你你,那谁,把身上的钱票都给我掏出来。先借来用用,等我出去之后就还你。”

几个太监忙从怀中把钱票都掏出来,你一千,我五百地堆在黄锦身前。

仔细一算,也有八千多两。

翟鸾看地一阵发呆:这些人……实在是……太有钱了!这大明朝的官员,穷的穷死,富的富死……太不公平了。看来,这人不能没权,只要有了权力,什么都有了。

他笑道:“二位大人快些下,我还等着到陛下那里去缴旨呢!”

孙淡哈哈一笑:“翟大人莫急,我同黄公公下快棋。再说了,以我的手段,只一壶茶的时间就能杀黄公公一个片甲不留。”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个袖珍沙漏放在桌子上。

“谁杀谁还说不定呢?”黄锦不服气,狠狠地来了一句。然后,他也不猜子了,抢过一枚白色棋子狠狠拍在棋盘上。

新一局又开始了。

刚才还闹成一团的院子安静下来。孙鹤年、乔宇等人,再加上北镇抚司的看守,以及翟鸾和他所带来的那群都围了上去。

这群人中大多是读过书的,有的人甚至还有很高深的学问,对围棋很多人都有研究。黄锦的棋艺虽然比不上孙淡,却也不是弱手,而且棋风凌厉,很有观赏性。至于孙淡,所下的每一步棋都诡异难测,每落下的一颗棋子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起来好象只是一步闲棋子,也没有任何用处。可等走上十几手,那些看起来没用的棋子却全活了过来。

众人看到这种新奇的下法,却都屏住了呼吸,几乎要欢呼出声。

秋日艳阳无遮无拦着照射到众人头上,院子里热了起来。光线亮得晃眼。

翟鸾本就书庶吉士出身,琴棋书画洋样精通,对围棋也有过研究。只看了一眼,就将心神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眼前突然一花,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涌了上来,以前所读过的书,知道的做人做事的道理全被这场棋局推翻了。所谓的温文尔雅,所谓的道德文章在棋盘上全变成眼前喝一场对奕。

而这面棋盘也变成了一个洪荒世界,孙淡和黄锦各自指挥着手中的士兵不停向前线开拔,不断地在山谷、河流、道路等必争之地来回搏杀。

黄锦已经热得满头汗水身上的宫服也如从水中刚捞出来一样。

倒是那孙淡却端正笔挺地坐在桌前,一脸的云淡风轻,就好象正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中假寐。

他的目光平静而悠远,就好象看到了极远的地方,又好象什么也没看。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看到这样的目光,翟鸾心中突然一颤,这种目光他实在太熟悉了。很多年前,他在李东阳身上看到过,在王守任身上看到过。

难道这个孙淡也到了那种不滞一物于胸的境界了吗?

格物致知到了一定程度,天地万物自然了然与心。

这么一个少年,难道也已看透了世事?

不过,转念一想,翟鸾又释然了。孙淡本是一个大才子,若没有那种超凡脱俗的素养,又怎么可能做先帝的智囊,又怎么可能替武宗皇帝处理家务事?

“啪!”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孙淡低喝一声:“打!”

翟鸾这才醒过神来,定睛看去,黄锦的一条大龙已被孙淡着一子屠尽。

“哎!”所有人都叹息一声,都在替黄锦输掉的钱惋惜。

“不好意思,我赢了。”孙淡慢慢地将黄锦面前的钱票都收进怀中。

一股骚味从黄锦身上弥漫开来,有眼尖的人看到他胯间有一点水迹慢慢扩散开去。

黄锦悲愤地将手中的棋子扔在地上,咆哮道:“下什么棋,黄锦我以后再下棋就不是人养的!”

这个时候,那个沙漏里的白沙恰恰泻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处置

围棋发展到现代。可以说所有的变化都已经被棋手们算尽了。从开始的布局,到中盘的绞杀,再到最后的收官,每一着都有相对的应手。

现代人要学围棋,首先就需要背定势,读棋谱,接着就是大量的实战。一个职业棋手,每天打十几个小时的谱也是寻常事。

孙淡虽然还不至于像专业棋手那样每天下十几个小时的棋,可以前学棋的时候也下过一番工夫,将定势、布局背了个滚瓜烂熟,黄锦的棋力虽然不错,可遇到孙淡这种从实战出发,计算精确的棋风,却也是一筹莫展。而且,古人下棋多大以陶冶情操着手,纯粹当着一种娱乐,遇到孙淡所学的李昌镐、李世石那种风格的只为胜负,不择手段的下法,就被死死地克制住了。

相生相克的棋风,其结果自然没有任何悬念。

孙淡赢黄锦并不只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现代竞技围棋对古典围棋的全面胜利。

酣畅淋漓的胜利让所有人大呼过瘾。也大开眼界。孙淡得意的同时,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将黄锦吃得死死的,主要是因为古人不熟悉自己的下法。自己先进的围棋理念在遇到明朝第一流的棋手,一开始固然能够取得几场大胜。但等到真正的高手熟悉了自己这种下法之后,以后未必能占多少便宜。

因为,这样的棋下几盘玩玩可以,如鲍一中、周源、徐希圣这样的国手,自己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为好。依孙淡看来,这几个至少有后世职业五段以上水准,碰上他们,自己这个业余棋手一开始或许能侥幸赢上几盘,可只要等他们习惯自己现代围棋的下法,孙淡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人力有时而穷,孙淡赢了黄锦不少钱之后已经非常满意了,也没心思去当什么国手。

黄锦输得灰头土脸,情绪开始失控。随翟鸾和那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同进诏狱里来的太监们都心中畏惧,借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倒是乔宇高兴得大笑起来:“痛快,痛快,孙淡这一局赢得痛快。”

黄锦心中恼怒,板着脸:“乔大人,我就知道你喜欢看咱家倒霉。哼,身为今科顺天府乡试主考,科场舞弊,按律是个死罪,等下圣旨一宣,咱家倒还想看看你能否像现在这样笑得欢实。”

乔宇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乔宇心底无私。自然是无所畏惧。”

说着话,他狠狠看了孙鹤年一眼,接着说:“君子坦荡荡,也只有小人才常戚戚。”

孙鹤年一脸木然,也没有任何表示。

黄锦以为乔宇说的是自己,更是恼火:“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可不由你乔大人说了算,一切皆有圣断。”他横了翟鸾一眼:“你也看咱家下半天棋了,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宣旨?”

他刚才因为输得狠了,情绪不稳,便有一缕尿液标了出来,淋了满满一裤裆。胯下又湿又凉,加上这几天火气大,尿里的骚味也大,便想早一点把这件事给了啦,也好早些回屋换裤子。

听他这么一喝,翟鸾才想起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不觉苦笑:自己好歹也是宣旨大臣,若换任何一个人,早就恭恭敬敬地把自己奉为上宾,出气都怕声音大了些。可眼前这几个爷。要么是司礼监的内相,要么是皇帝的智囊,要么是六部尚书,地位既高且不说,偏偏又都是跋扈蛮横的性子,碰到他们,这趟皇差出得也真有够憋气的。

翟鸾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有旨,孙淡、黄锦、乔宇、孙鹤年跪下接旨。”

众人忙都跪了下去。

翟鸾见场面上终于安静下来,便打开圣旨,声音响亮地将扬扬数千字的圣旨娓娓念来。

孙淡和黄锦在地上跪得憋气,这圣旨也不知道是翰林院那个学士写的,又长又臭,卖弄文才不说,还大淡一通治国治民做人的道理。

到结尾处一百来字才说到正题:黄锦和孙淡公忠体国,勇于揭露科场丑恶现象,并与之英勇斗争,最后,总算将以孙鹤年为首的一干舞弊份子绳之以法,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即令嘉奖,领旨后着即释放。乔宇身为顺天府乡试主考,虽然与舞弊案无关,可昏庸无能,有失察之罪,罚俸半年,任回吏部就职。孙鹤年,身为副主考。四品大员,深受君恩,不思报国,却与考生里外串通。经三司会审之后,依《大明律》,斩立决,籍没家产,没收其非法所得。

然后“钦此!”

其实,这样的判决已经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大家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一听到这个消息,孙淡还是心中剧震,起身之后,他看了孙鹤年一眼,心中突然有些伤感:“鹤年公。”

孙鹤年一脸平静,反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了,孙鹤年深负君恩,犯下如此重罪,本就难逃一死。”

孙淡叹息一声,想安慰孙鹤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黄锦已经得意地大笑起来,也忘记了要回屋换裤子一事,对所来的几个太监叫道:“咱家就知道陛下不会让我在这里吃苦的。哈哈,快去替我收拾东西,这鬼地方咱家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几个太监正要去黄锦的屋,随翟鸾同来的那个司礼监太监一摆手笑道:“黄公公别忙,陛下还有口谕给你和毕公公。”

一听到毕云的名字,黄锦突然心生警惕,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这里面又有毕云什么事?”

那太监道:“也没什么事,陛下想招毕云进宫去问几句话儿。”

毕云面色露出一丝喜色,郑重道:“臣遵旨。”

黄锦心叫不好,还不肯放弃,叫嚣道:“陛下招毕云进去经过司礼监没有?”

那太监道:“黄公公。陛下要诏一个普通太监说话好象不需要通过司礼监吧。对了,陛下还有话给你。”

黄锦:“又有什么事?”

他的不合作让那太监有些无奈,只得轻声道:“陛下说了,让你交卸掉东厂的差使,自回司礼监做事。”

黄锦气得大叫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要去见陛下,陛下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孙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爽。看来,皇帝对黄锦的胡作非为也有所察觉,这才免了他东厂督公的职位,让他回司礼监。黄锦本就是一个大草包,没有东厂势力,他回司礼监当差,Qī。shū。ωǎng。以他的政治才能,也就是个摆设。可以肯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黄锦也不可能再找自己的麻烦。

若他还掌管着东厂,成日派着他手下的番子来我孙淡这么磨皮擦痒,还真是一件让人烦不 胜烦的事情。

这次科场大案最后以黄锦被免去厂公一职告终,虽然没能将他彻底打倒,却也算是一场酣畅淋漓地大胜。

对此,孙淡非常满意。

黄锦还在那边大喊大叫:“陛下啊,陛下,你怎么这么对待老臣啊?朝廷一定出了奸臣,一定是这样的。臣不服啊!”

叫到后来,他声音沙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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