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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他在看着你-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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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像画一样朝他涌来,他的记忆力那样好,好到梦中,她每一丝发丝在风里流转的痕迹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坐在窗户边,穿着白色的长裙,鸽群从她裙摆边飞过,远处是山峦和河流。”

    ……

    铅笔与纸面接触,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长裙、山川、河流。

    这些关键词在心理学里有特定的意义,比如窗户是女人的象征,鳗鱼是男人的象征,而长神分裂。

    乔伊声音很轻,就像怕惊醒一个梦境:

    “她的身体很软,长发很凉,是深海里海藻的触感,我的手指寻找她的发尾,就像寻找一条蜿蜒小路的尽头。”

    “……”

    李文森在纸上记下“海藻”、“小路”、“长发”几个关键词。

    她盯着这些词汇,却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我很想过去蒙住她的眼睛,然后亲亲她的脸颊,和她玩猜手指的幼稚游戏,但她坐的位置很危险,我怕惊动她会使她坠落,只好慢慢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

    ——撕拉。

    李文森划破了一张纸。

    似乎在她脑海里闪过的画面里,也有一个,是她坐在阁楼的窗户上,而乔伊从她身后抱住她?

    卧槽,这绝逼是巧合。

    李文森不动声色地换了一张纸:

    “然后?”

    “然后,她的肩带滑落下来了。”

    乔伊语气里却带着一点懒散的意味:

    “我抱起她,想把她带回到她的床铺上去,可是她却顺着我抱她的姿势仰起头……风把她的长发吹散,就像绸缎一样垂落在窗台之后,她的睫毛像秋天的剪影,而她的眼眸很深,里面落着云朵和夕阳。”

    他凝视着她领口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低声说:

    “她漂亮到,我不得不低头吻住她。”

第95章 chapter65() 
李文森用冰凉的手按了按脸。

    她以前只知道乔伊在讽刺她的时候才会用一长串修辞,怎么没发现乔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文采?

    这一段话说得她有点……过于身临其境。

    李文森一直没敢抬头看乔伊,也就不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从头至尾,从没离开过。

    “她的皮肤很白,骨骼纤细,身体向后弯折的时候,脖颈就像天鹅一样优美。”

    他轻柔的语调带着晚风的味道:

    “我吻住她的下巴,慢慢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她不说话,但是很配合。我在她的皮肤上尝到清晨露水拂过的花瓣香气。她的眼眸深得像秋水,而她的裙摆,使我想起山间白色的垂枝蔷薇。”

    乔伊幽幽的目光落在她黑色的睫毛上。

    他慢悠悠地等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一般地问:

    “你见过那种蔷薇吗?”

    “……”

    李文森伸出手,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摸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水杯在棋盘的另一头:

    “没见过。”

    “真遗憾。”

    乔伊看着她漆黑的长发从脸颊边滑落,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弧度:

    “非常美的花,香气馥郁到不可思议,我每次在深山里见到她,总是忍不住拨开她的花瓣,看看那些层层包裹的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什么花瓣啊,她的思想一定是被曹云山带歪了。

    否则为什么她会觉得乔伊一句话里连标点符号都是隐喻?

    李文森如坐针毡。

    而另一边,乔伊还在不紧不慢地叙述着:

    “她坐在窗框上伸手抱住我,身体柔软得就像某种软糖,带着刚刚喝过蜜桃牛奶的味道。我握住她的脚踝,曲起她的腿亲吻她的脚踝时,她的裙摆就滑了下来,而当我俯下身,想尝试亲吻她的……”

    “……那、那个,我觉得差不多了。”

    直觉再过不久就真的有小黄。片的李文森,终于受不了这乔伊低沉语调带来的缓慢折磨。

    她摸了摸鼻子,勇敢地直接问道:

    “你梦里的女性,是不是你那位公主?”

    ……公主?

    他们确实简单的讨论过公主的问题。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他说如果她愿意被他捧成公主,就能获得她无法想像的优沃和自由。

    而他的公主反问他,没有肯德基和冰啤酒,还谈什么自由。

    ……

    乔伊理所当然地把“公主”这个词带入了她的角色,扬起眉:

    “如果她愿意,她当然是我的公主,虽然比起这个未曾婚嫁的称呼,我更喜欢称她为皇后。”

    ……皇后。

    之前她没注意,但爱丽丝…玛丽亚公主毕业后,好像确实没再来找过乔伊了,听说嫁给了某位欧盟小国法律意义上的国王?

    那不就是皇后么。

    李文森觉得自己的人生顿时豁然开朗。

    “hey,buddy。”

    李文森越过棋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爱丽丝公主最后没和你在一起这点让人沮丧,但不告而别才是爱情最凄美的收盘,老实说从心理学的角度你们的爱情观并不契合,她太爱你了,爱到了不自由的地步……”

    “爱丽丝公主?”

    乔伊终于发现他们两个人讲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

    “爱丽丝…菲利普…玛丽亚。”

    李文森语气里带着调侃:

    “黑发、黑眸、高智商的人间尤物,你禁欲的一生中唯一答应与之喝咖啡的女人,别告诉我你忘记她名字了。”

    “我每天都在和女人喝咖啡,不要把自己剔除在女人之外。”

    乔伊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是哪一次?”

    ……

    乔伊每次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就会装作自己忘记了。之前她护照落乔伊那时就出现过这种情况。她想独自去冰岛做调研,但整整一个星期乔伊都处于失忆症状态,两秒钟不到就会忘记“护照”是什么东西。

    天知道他的大脑就没忘过任何事。

    “七年前,哈佛图书馆外的长廊,你们两个面对面站着,我此生看过的最美的场景之一。”

    乔伊和爱丽丝公主站在一起,颜值简直高到铁塔坍塌。

    李文森凉凉地提醒道:

    “别害羞,乔伊。”

    “……”

    乔伊迅速从大脑里调出与“李文森”、“走廊”相匹配的画面:

    “你是说你别出心裁地用一条黑色赫本裙搭配西班牙手编串珠人字拖,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左手腕喷栀子花香水,右手腕抹野玲兰味的香膏,抱着一大摞四年级论文,头发用铅笔盘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从我身边走过的那次?”

    “……”

    乔伊居然连七年前某一天她喷什么香水都能分毫不差的记清楚?

    这样的记忆力,谁信他不记得爱丽丝啊。

    李文森拿起手机:

    “嗯。”

    “我不记得我曾和其它女人喝过咖啡。”

    他淡淡地说:

    “我只记得你与我擦肩而过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我,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你令人尊敬的老教授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你可怜的室友。”

    ……

    李文森盯着她的手机,皱起眉。

    在确认梦境和乔伊无关后,她的心思就完全没放在两人的谈话上了:

    “咦,我怎么有十七个未接来电……”

    “等等再管你的电话。”

    乔伊拉住她的手腕:

    “你有没有注意听我说话?我说我不记得什么爱丽丝…腓尼基,我说的公主一直是……”

    ……是你。

    从头到尾都是你。

    大脑每一根神经,心脏每一次跳动,全是你,全是你。

    ……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把那个埋藏了七年的词汇宣之于口时,李文森的手机,忽然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李文森按掉电话,朝他微笑了一下:

    “抱歉,你继续。”

    “我说的公主一直是……”

    李文森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她瞥了他一眼,别过身,接起电话:

    “hola……对,我设置了静音,抱歉……您说谁要寻死?什么,英格拉姆?”

    ……

    乔伊原本随意地坐在棋盘边,听到英格拉姆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什么,立刻坐正,竖起耳朵。

    “他寻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死就让他死好了,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您说他闹着要见我?那我觉得您弄错了一件事,医生。”

    李文森握紧了电话。

    她似乎挣扎了一下,但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仍是说:

    “英格拉姆先生已经成年了,自杀是他的权利,而我无权干涉。”

    李文森果断地按掉了电话。

    乔伊:“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抬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

    乔伊瞥了一眼她用力到有些泛白的指骨,垂下眼眸,复又抬起。

    “我们正说到一个关于公主的秘密,文森特。”

    他灰绿色的眼眸盛满她的倒影,映着漫山的夕阳,就像燃着幽幽的光火:

    “这个秘密,我藏了很久,久到我都忘了应当如何开口……我原本不想如此仓促,但此刻却发现,没有哪种设计好的场景,能比得上这一秒的水到渠成。”

    ……他快没时间了。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男人会不识趣地闯进她的生活,之前是那个毫无才华的数学家,这次是一个毫无大脑的小男孩。

    乔伊凝视着她,轻声说:

    “文森特,我……”

    然而李文森的老黑莓手机,就像与上帝约定好了一样,在这历史性的一秒,第三次欢快地闪烁起来。

    “……”

    乔伊盯着她的手机:

    “你的手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能不能把它关掉?”

    “抱歉,抱歉。”

    李文森说着抱歉的话,然而她的视线却根本不在他身上。

    她拿起手机的动作如此敏捷,就像她一直在等这一通电话一样。

    ……

    “hola,对,是我,英格拉姆自杀成功了吗?不,我是说他开始做手术了吗?”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还没做?抱歉,我是他的教授,我的学生脑子可能秀逗了,我刚才开玩笑的,半个小时内会赶过来,请确认他现在意识是否清醒,不清醒的话先进手术室,清醒的话你把电话放到他耳朵边上……对,靠近颅骨的位置,我来劝他。”

    ……

    乔伊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李文森走到窗边,日暮的光线拉长她纤细的身体,从地面蜿蜒到棋盘,是一个弯折的影子。

    ——一个被折断的人。

    他慢慢拾起桌上散落的棋子。

    一颗一颗地,摆放回原位。

    而李文森的心思已然飞出这个狭窄又逼仄的小阁楼。

    她拿着手机,耐心地对电话那头寻死觅活的病人说着话。她声音很小,乔伊只能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句子,诸如“我保证”,或“一周喝一次咖啡”。

    这真是从未有过的特殊优待。

    她在窗前走来走去,影子像风一样掠过他的手指,一阵一阵,一阵一阵,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

    过了许久许久。

    暧昧的词汇像薪火,就在他觉得自己几乎煎熬了一天那样久时,李文森终于放下手机。

    乔伊坐在棋盘前,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说:

    “你又要去哪?”

    “英格拉姆摔伤大脑起了并发炎症,恰好在小脑边,半个小时内不开刀就会因为无法调控呼机机制窒息而死。他此刻吵着要见我,否则就拒绝手术。”

    她一把拿起起棋盘上的钥匙,又四处找自己的通行证:

    “抱歉,乔伊,他生命垂危,我不得不去。”

    “我知道他起了炎症。”

    乔伊落下一子:

    “但那只是五分钟前的事,不是么?在你对着他的耳朵深情款款地承诺去看他的时候,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做手术的时间加上麻醉药的效力,就算你和我一同用完晚餐再出发,他也未必能醒过来……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可是……”

    “除非是你自己想去。”

    乔伊接过她的话:

    “不是你不得不去,而是你想去……你从不在意生死,文森特,却不能自控地想去确认他的安危,你从不曾注意过我在书页上给你留的注脚,却反复看他写给你的信。”

    他半边脸都沉在夕阳的阴影里,李文森只能看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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