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着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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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旋转带来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冰库的外锁,果然是坏掉了,他们才找了一把挂锁替代。
李文森在黑暗里笑了一下。
就像她小时候,每次做坏事成功的时候一样,小小的脸上,神情得意又狡黠。
门打开了,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楚门里的东西,一只手臂忽然有力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门里一带。
她宽大的裙摆扬起,还没等她有时间反应,对方已经把她拉进冰库,顺势把她搂进怀里。
又是“咔嚓”一声——
门锁上了。
从里往外。
她的手机摔在地上,用了多年的老式手机没什么抗摔打能力,刚落到地上,电池板就被摔了出来。
陈世安靠在冰库门上,一只手把她圈在怀里。
她前方是温热的躯体,背后是冰冷的空气。
不是形容词意义上的冰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冷——她只要在墙上随便摸索一下,就能摸到满手的冰霜。
这个冰库的温度,至少是零下二十度。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小姐。”
陈世安在黑暗里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说好,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
身为一个故纸堆里的文科生,乔伊在七年前彻底告别凶案现场后,生活基本上与高科技无缘,他每天与古董、古尸、古文字打交道,历史就是他的案发现场,古文字就是他的密码破解。
有哪个犯罪组织写出的密码,难度能比得上几千年前失落的古文字?
他不需要伽俐雷,不需要电脑,不需要搜索引擎——因为他自己的大脑就像搜索引擎。
他甚至不需要热水供应系统——就像他们在英国的落魄日子,他在银行里有大笔的钱花不出去,因为李文森每天用电饭煲烧开水烧得很开心,他为了配合她,只好被迫在喷头坏掉的时候,使用了整整一个月全球最简陋的淋浴工具——
水勺。
但他喜欢两样东西。
手机,还有卫星。
这两样东西组合成的,就是手机卫星定位系统。
因为,有了这两样东西,他就能随时随地知道,他不靠谱的室友在哪里。
……
他单手开着顺手从车库里偷来的沈城的车,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口袋里还放着一个小巧的冰袋。
那是他的理由。
只有有了理由,他才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地做着蠢事——开一个小时的车,只为了把这个傻透了的冰袋送到她的手里。
顺便,再把他的小姑娘接回来。
不过……
一道一道来自路灯的光线,转轮一样,在他身上流转而过。
他盯着手机,目光微微凝结。
李文森从不拒绝他定位她的地点。原因不明。
也从来不存在手机没电的情况,因为她超长待机,又基本不用手机。
但是今天,他找不到她。
他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在不间断地搜索她的位置。
她消失了。
……
而在距离乔伊十一千米处,地下室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冰库里。
“你在干什么?”
李文森仍被男人抱在怀里,但她像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更紧地抱住了他,身体贴紧男人的身体,手也朝他腰后伸去。
这……
“虽然我不介意你这么对我。”
陈世安大大方方地任她吃豆腐:
“但毕竟这里太冷了,你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
“……”
李文森压根没有理会他说什么,仍旧努力把手绕到他身后,握住冰库的门把手,用力一转——
没有转动。
她又用了一点力,再试了一遍。
门锁仍旧纹丝不动。
……
陈世安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松开她:
“怎么了。”
“我们被锁住了,恭喜你。”
李文森盯着门把手:
“因为怕内外气压差异太大,冰库的门关上以后都是自动上锁的……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
“我会开直升飞机,但是我真的没有开过冰库门。”
陈世安摸了摸墙壁:“
“而且,我看到你直接把锁打开,我以为锁坏了。”
“只有外面的锁坏了,这个冰库用的是两套锁。”
“你能不能打开它?”
“……抱歉,我是学术博士,不是开锁专业户。”
“……”
她伸手摸了摸门上的锁孔。
她只会开那种老式挂锁,这种内嵌的锁……她打不开。
……
李文森抱着手臂,在冰库的一个角落里蹲下,开始检查堆在地上的箱子。
陈世安在她身后,很自觉地举着手机,为她照明。
冰库里四面放着储存柜,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东倒西歪地堆着,她刚才敲了敲,是空的。
总不可能是拿来装冰淇淋的吧。
太不对劲了。
地上的细碎的冰屑上,是一道一道重物拖动留下的划痕,非常整齐,就像是有人把什么极重的东西,小心翼翼,匆匆忙忙,地从这里拖走了。
——没错,匆忙。
需要小心翼翼拖走的东西,说明不能重压或撞击。
如果不是匆忙运走,他们为什么不用推车?
就连这里的墙壁也很奇怪。
整个冰库建得相当严实,四周都被厚厚的金属包裹,她用手机敲了敲身后的墙,声音相当沉闷,简直厚得和医院放射科墙壁有得一拼。
而且,并不像是一般的金属。
墙壁上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已经有一点旧了,表层一块不锈钢浮了起来。
不锈钢只是薄薄一层。
这意味,金属里面,还包裹着金属。
李文森摸了摸耳朵。
刚刚那只耳环在陈世安压住她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只好又解下一只。
她剥去表层的指甲油,然后把耳针插。进两块不锈钢的罅隙间,用力刮了刮,才取出来。
针尖上沾着一些粉末。
她用手指捻了捻。
熟悉的,顺滑的质感。
这是……铅?
喂,这个冰库真当自己是医院放射科了吗?
李文森站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想骂“h”的冲动。
曹云山那个碧池之子,带她来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
零下二十度刺骨的寒气,不可阻挡地入侵躯体,她抱着自己,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我的错。”
陈世安仍旧微笑着,站在一边,一点没有被锁在零下二十度密闭空间里的慌乱:
“问题很严重?”
“当然很严重。”
李文森慢慢把手机捡起来,组装好,开机:
“刚才那条通道是倾斜的,我们现在至少在地下三米五的地方,这种深度不可能有手机信号,声音也传不出去。”
陈世安看了看手机,微笑了一下:“确实没有呢。”
“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全密封的,氧气能不能进来,但这不重要,因为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
她平静地说:
“我们活不过三个小时。”
第30章 chapter30()
……
现在情况非常清楚,形势也十分明朗。
事情明明白白地摊在眼前,没有丝毫疑问——他的室友李文森兴致勃勃地跑去看电影,结果,蠢到把自己看没了。
乔伊一个急转弯,一辆悍马差点被他的车尾扫进绿化带,车主人靠边停下车,打开车窗,朝他飞驰而去的车尾巴竖了一个大拇指。
能把一辆撑死六十万的小车开成喷气式飞机。
这个开车的简直有前途。
……
什么样的电影院,能躲在卫星定位之外?
除非地下。
只有地下。
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联系不上李文森,他直接用沈城的指纹和密码登上了他的账号,一分钟之内拿到了曹云山的一切资料。
这个把她带没了的男人。
至于沈城的指纹从哪里来?
这就是他不辞辛苦去沈城的车库盗车的原因——车里面,到处都是沈城的指纹,随便拿一卷胶带就能弄到。
而至于密码……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方格游戏rn加沈城名字拼音首字母,按竖排顺序填在一个2乘3的方格里,对应1~6个数字,再把方格倒过来,将字母重新按顺序排列,此时数字的顺序就是密码。
ccrn里没有学密码学的人,这就导致他们只能用最基础的密码转换方式填写密码。
……真是太落后了。
如果有人想要从内部毁灭ccrn,简直是分秒之间的事。
……
乔伊迅速把手机屏幕上的资料页截图下来,传到了一个奇怪的,只有零和一组合的号码上。
“已经整整九年,没有人用这个号码呼过我了,也已经整整九年,没人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吵醒我了,你不知道老人家是很需要睡眠的吗?”
两秒钟后,余翰暴躁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年轻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会用生命告诉你,什么叫鱼死网破……”
他话还没又说完,乔伊已经打断他:
“我需要你启用一下卫星,查一个行动电话的地址。”
“我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乔伊!”
“ip我已经发给你了,目标可能在移动,一分钟内我要结果。”
“我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你听见了吗,我现在的等级比你高得多,你不能这么大半夜的把一个可怜的老人从梦乡里拉出来……”
“……”
乔伊看了看手表:
“你还有三十秒。”
“……”
三十秒后:
“找到了,目标正从弯嘴道出来,只检测到一个信号。”
弯嘴道联通一个十字路口,是一个荒凉的所在。
自从十年前新的高速公路做起来以后,那种老公路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
曹云山……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把李文森带到这种地方看电影?
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出来?
……
乔伊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李文森坐车和看电影花的时间:
“十五分钟前他在哪条路上?”
余翰:“半山柏道。”
乔伊把卫星地图拉到最详细的界面,然后发了一个坐标过去:
“查查一下这个经纬度方圆百米能看电影的地方。”
他说的不是电影院。
因为这种地方,不可能有电影院。
“你真天真。”
余翰打了一个哈欠:
“这条路上除了一栋孤伶伶的楼,就只剩下了坟场,简直是猛鬼街,自带恐怖电影效果。近十年至少有四起没侦破的命案,我怀疑作案地点就在这一带……怎么可能有看电影的地方?”
他感叹了一句:
“你简直在用生命看电影啊。”
乔伊:“……”
他扔开手机,又是一个急转弯。车轮挤压着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路灯昏暗的光线一阵一阵,风一样地掠过他混血的精致的眉眼,那双灰绿色宝石一般的眼睛,此刻像晴朗的天空染上乌云,正蓄积风暴。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
同一时刻。
李文森抱着手臂蹲在角落,睫毛上落满冰霜,肌肉已经开始僵硬。
他们才在冰库里呆十分钟。
她天天都需要解剖肌肉。
所以她很清楚,她现在身体的血液已经流得非常慢,顶多再撑一个小时,她就会失去意识,身体彻底僵化,然后心脏停止跳动,成为一个冰雕。
她说能活三个小时,那是人在零下二十度生存的平均时间。
不是她。
长年累月压抑的情绪,早已经腐蚀了她的身体。
陈世安蹲在她面前,用手搓了搓她的脸:
“你看上去很不好……你在发抖呢。”
“难道我应该看上去很好?”
“你的手指都僵掉了,你要不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说不定能暖和一点。”
“误区。”
李文森冷静地说:
“在温度远低于机体的情况下,运动会加快热量丧失,死得更快。”
“……”
陈世安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他蹲在她面前,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
脸上仍是微笑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濒临绝境的狼狈:
“那么,我的温度能不能温暖到你?”
“你在干什么?”
李文森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