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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他在看着你-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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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御程序?”

    曹云山扬起眉:

    “然后呢?你找到了这个程序的源代码?”

    “……没有。”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发现自己猜错了。

    他从没表露过任何对顾远生的情绪,但他心底如此心疼她的经历,以至于他犯了推理中最致命、最可怕的错误——

    偏见。

    顾远生只留下了四句遗言,却要李文森付出一生的代价,这难道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他因这先入为主的情绪而失去客观,只看到这个男人的凉薄,刻意忽略他的矛盾和痛苦——顾远生把伽俐雷所做的一切当成自己的责任,却无法阻止这浩劫,他生命将熄,别无选择,只能把这责任推给她,推给这个小小的、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可他仍然是一个父亲。

    他给李文森取名叫“安”,拉丁词源里与graciousness同出一源,意味“珍宝”。

    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用生命护住的东西,正是他人生最后写的一条代码的破译——

    蜜糖、鲜花,和匕首。

    匕首象征她迟暮的老去的时光,鲜花是她丰盛的青年的容颜,而蜜糖则是她从未经历的童年——一个小姑娘成长中要经历的所有,都被被他封在那个黑匣子之中。他把它藏得如此隐秘,隐秘到即便伽俐雷彻底脱离原生系统,也没办法摆脱这不可抗力。

    所以它天生要关心李文森。

    所以它忍不住要去注意李文森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有没有不开心。它忍不住要关心,李文森有没有获得幸福。

    因为这是一个父亲,为他的珍宝,留下的最后遗言。

    ……

    乔伊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此刻正微微渗出一点血迹,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说:

    “蜜糖英文是sweet honey,如果你还记得你本科老师的教诲,sweet能追溯到的最早词根是swad…,honey是huneg,匕首knife还是knife,而至于’鲜花’……1066年诺曼人入驻伦敦后,拉丁语flos和法语flour就成了鲜花的新词源,面粉flour就是鲜花flower的前身,鲜花就是面粉。”

    ——顾远生的又一个隐喻。

    他想表达的,大概是罗曼蒂克与琐碎生活的两面性,或许是希望李文森长大后能练练厨艺什么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鲜花”就是“面粉”。

    而“面粉”的词源,是fleur。

    “如果我没猜错,顾远生小时候一定经常和李文森玩词语游戏,所以他才把所有和ccrn有关的密码都改成了词源学……但他没料到李文森的记忆模式与他截然不同。”

    按照逆行的时间追溯,李文森70岁时才能完全记起七八岁时的事。在她二十岁的现在,她对顾远生的记忆大多来源于执念,其中相处的细节,她几乎没有一点印象。

    “除此之外,他和李文森应该还有一串数字作为秘钥,我不知道这秘钥是什么,只能通过李文森最后给我发的半段摩斯码,来反推这个密码的完整版本。”

    阳光有一点落下去,他的血液从腹部慢慢渗出白衬衫,又被他的外套掩去。

    “你把这三个词排在3、5,1、3、5和3、4、5位的字母重新组合。”

    他伸手沾了一点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母。

    鲜花fleur,3、5位是e、r。

    蜜糖swad huneg,1、3、5位是s、a、h。

    而匕首knife的3、4、5位,是i、f、e。

    连起来就是——

    e、r、s、a、h、i、f、e。

    曹云山望着这串字母,慢慢念道

    “safe hire。”

    ——s□□e her,救救她。

    把蜜糖、鲜花和匕首的词源打乱,提取字母重新组合后,形成的新的单词,是“s□□e her”。

    顾远生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s□□e her”。

    他的珍宝,他的小姑娘,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亲近的人,也要亲手把她推进地狱。

    所以,无论是谁都好,请来帮帮她,不要让她就这样一个人消失,不要让她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

    请……救救她。

    ……

    这是他唯一的错误。

    从头到尾,他只犯下了这么一个错,却如此致命。但凡他早一秒想到答案,说不定他就能握住她的手……说不定,她就不会走。

    她是在那里的,他确定。

    最后的那一分钟,她就在墙的那一头。她说过“这是一堵墙,又不是一堵墙”,她说过“当我认为它是墙时,我就能碰到它,当我坚信它是一扇窗时,我的手就能伸出去。”

    她还说,这个房间只存在于她的脑海,当有一天,她忘记了它,它才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所以她不是死亡,也不是失踪。

    她是自己选择了消失。

    她此刻一定好端端地活着,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她只是不要他了,所以她走了,就像……就像她当年毫无留恋地坐上飞机一样。

    可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地丢下他?

    洪水将至,他站在那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大地下沉,他找寻她直到失去意识,可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回音。

    她救了所有人,除了他。她把各种各样的人放在心上,却唯独看不见、唯独不记得,墙的那一头,他还在等她。

    她从不去记他的话。

    他明明说过……他明明说过他爱她。

    ……

    眼前的男人白衬衫一丝不乱,纽扣上微镶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那种掌控一切的气韵如此强大,连李文森的失踪都无法撼动分毫。

    可或许是光线太过黯淡。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云山觉得他此刻的平静,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这个男人已经碎裂,他的神情平稳一如往昔,可他的内里,正在崩塌。

    “你知道吗,其实我三四岁的时候,见过李文森一次。”

    阳光轻柔地落在他肩膀,曹云山微微折起囚服袖口,露出一截修长手腕:

    “那是再地下基地的走廊,我正和伽俐雷饲养的兔子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走廊尽头冒出一扇窗,窗里亮着灯,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坐在灯下看书,她穿着黑色蕾丝的小裙子,侧脸的睫毛很长。”

    这是这个世界,他遇见的第一个人。

    他以为他眼睛花了,因为那里从来都没有房间。他以为那是他童年的幻觉,是被他当成了现实的童话故事。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有一天,他推开了一扇门。

    大洋彼岸,圣诞夜,所有学生都去庆祝节日,公共休息室里空无一人,他走到走廊尽头,却看到有黑白色光影从门缝里透进来。

    那是卓别林的默剧。

    没有音乐,没有台词,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只有一个人,她穿着黑色裙子,黑色鞋子,侧脸睫毛很长。她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放映厅里,神情平静,却泪流满面。

    那扇不存在的窗子又回来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童话原来是一部黑白色的默剧。他长久地站在那里,如同十年前他站在走廊尽头凝视她一样,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她是他虚幻的梦境,是他的童话故事,他以为她已经消散,可她偏偏又再度降临。

    于是隔着漫长的时光,他再次一脚踏进她的兔子洞。

    从此再也……再也无法逃离。

    ……

    “抱歉,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但我没有什么能帮你,只能提醒你一件小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曹云山扬起眉:

    “方舟是诺亚建造的,地下基地是伽俐雷建造的,按这个顺序,伽俐雷就是’诺亚’,对不对?可你有没有想过,顾远生又为什么会说,李文森才是’诺亚’?”

    ……为什么李文森才是“诺亚”?

    乔伊抬了抬眼皮:

    “这就是你给我的忠告?”

    “谈不上忠告,只是提醒。”

    他笑眯眯地说:

    “去吧,乔伊,去把她找回来。我是爱过她,但我们从不曾在一起,如果你哪天不再介意,请记得告诉她来这里看看我,毕竟……”

    他弯起眼眸,眼底清亮,声音却像风一样低下去:

    “毕竟,我很想念她。”

    ……

    乔伊没有回答。

    他目光落在他身上,许久,他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推门出去。玻璃窗在地上落下一格一格的光栅,他走进窗外的阳光下,慢慢消失在长廊尽头。

    没有告别,没有再见。

    他再没有回头。

    ……

    乔伊走后,曹云山仍坐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没有人来叫他回到监狱,因为没人能找到他的罪。有罪的人已经独自死在一个荒凉厂房,警方发现他时,他躺在月光下,连注。射器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平静如同熟睡。

    他坐了很久很久。

    久得连光都快要从他身上消失了,他才轻声笑了一下:

    “谁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一束单薄的光线从他手指间穿梭而过,他歪了歪头,语气温柔:

    “不,我们在一起过的,文森。”

    那是一年之前。

    她去书店买书,他尾随她很久,从清晨到日落,足足六个小时,好像一个变态跟踪狂。

    他大大方方地跟在她身后,随她穿过大街小巷。他们如同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一前一后地走过同一条街,进同一家咖啡店,喝同一款甜度的咖啡,买同一本书的上下册,吃同一种脆皮的甜筒。

    ……如果这就是爱情。

    如果世间的爱情就是这样。

    那他的爱情,算不算?他偷来的那几个小时,算不算?

    ……

    “抱歉,我没有完成和你的约定,我忍不住给了他一点提示。但我还是保留了一些,没告诉他你是’人鱼公主’……我是不是很听话?”

    他们曾约定,他不能救她,就如同,她不能救他。

    初冬正午的阳光让人想起夏日,他坐在冰凉椅子上,一抬头,就看见李文森坐在他对面,像过去八年里每一天那样,在阳光下懒洋洋地翻书喝茶。

    他忍不住弯起眼睛,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长发:

    “你说,他能不能找到你?”

    窗外已是黄昏,浓稠的夕阳流淌进来,落在他身上、脸上、睫毛上。他目光温柔又清澈,像极了墨尔本街头穿羊绒毛衣的大男孩,那样年轻、柔软、无所顾忌,还有大把可以挥霍的好时光。

    他死在第二天清晨。

    ……

    乔伊回到海边别墅时是九个小时后,天已微微亮起,满目海水都是青黛的颜色。

    他穿过庭院,走过长廊,打开卧室门,来到衣橱边,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染血的上衣,就翻出行李箱。

    他似乎打算离开很久,根本不用挑选,手指掠过各式各样的领口,随便抓到一件就扔到床上,一路不曾停留。

    直到他触到一条黑色蕾丝的长裙。

    丝绸的质感从他指尖流水一样滑落,没有任何装饰和花样,针脚里似乎还带着她身上馥郁的山茶花香。

    她好像很喜欢这条裙子。

    他看见她穿过许多次,浇花的时候,看书的时候、烹饪的时候……还有在他把她抵在冰凉的落地窗上,俯身亲吻她的时候。那时她的腿盘绕他腰间,黑色裙摆顺着肌肤滑落,鸢尾花瓣一样在他手里绽放开来。

    乔伊站在黑暗里,好一会儿才把这条裙子从衣架上取下。

    “你要走了吗?”

    门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乔伊顿了一下,随手把裙子塞进一堆衬衫里,没有回头: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她的时候。”

    “如果永远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

    他打开行李箱盖:

    “一年、五年、十年……我总会找到她。”

    “……”

    他美丽的华裔母亲靠在门口,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许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希望有多渺茫。”

    “我知道。”

    “你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浪费?什么叫浪费?”

    乔伊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关上窗:

    “我本来就打算陪她度过一生,不管她此刻在不在我身边,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亡,我这一生都会耗费在她身上……这是早已交付的支出,怎么能叫浪费?”

    ……

    寂静的凌晨,落地窗帘因他的动作微微扬起,又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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