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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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鞍配白马,飘渺如流星……”
多日来的辛苦跋涉,或是劫后余生的快乐,又或是两者综合起来的效果,黄石感到全身都要虚脱了,向着那面红旗驶去的时候,黄石的双臂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身体也开始微微发颤,人差点一下子就软倒在马鞍上了。
但身边女孩子的歌声却越来越高亢激昂,充满了对勇气的赞美,还有对侠义之心的颂扬,赵二姑娘一下下打着的拍子,渐渐的也就像战鼓声似的敲打在黄石的心房上。让他忍不住渐渐夹紧马腹,而坐骑似乎也感觉到了从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斗志,它昂起头缓缓加快脚步。
夕阳西沉,殷红如血。
黄石和赵二姑娘两个人一前一后,催动着坐骑飞快地向着那明军旗帜的方向奔去,看着那火红战旗在视野里跳动着向自己逼近过来,黄石只感到心脏都欢乐的快要跳出胸膛来了。远远的,一队明军的侦骑正向他们跑过来,没错,那是盖州的东江军了。
“……三杯吐然诺……”
在辽阳那个商人家里,黄石在推开窗户发出暗号前的一瞬间,曾经对自己许下过诺言,他一定会对今天的行为作出补偿的,他一定会让那个商人的牺牲物有所值的,这是他对着自己良心许下的郑重诺言。
多日来,面对着皇太极和袁崇焕这对内外交逼的敌人,一度黄石的心中中曾经充斥着那样强烈的无力感和失落感。就好像是孙猴子面对如来佛的五指神山一样,黄石感到自己怎么跳也跳不出对方的计算,怎么挣扎也不能扭转颓势分毫。
此刻,充盈在黄石胸中的却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我努力了,我做到了。”
这浓烈的感情在黄石胸腹中来回来去的激荡,几乎要透顶破体而出一般,听到赵二姑娘唱到这句的时候,黄石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全身的疲惫防佛在这一瞬间全都离他而去,黄石踩在镫上站起身来,跟着女孩子的拍子大声地和起了下一句:
“五岳倒为轻!”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37节 准点
黄石遇上东江镇左协的巡逻队后,他立刻向东江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被崇拜的部下迎进盖州附近的营地后,黄石稍作休息,就把自己对赵二姑娘讲过的一番话又对部下重复了一遍,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去辽阳的历险记。
“黄帅杀了奴酋!”盖洲的一百驻军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许久。
黄石说:“离开这么久都没有追兵追上来,我猜第一是他们到了转天清晨才发现不对的,第二,他们那里现在准是一片大乱了。”
“黄帅说得好,定然如此!”听众们齐声应道。
“好了,立刻派人往复州、长生岛、金州、旅顺、东江、辽东都司府,往朝廷……报捷。”
盖州卫的负责军官并不是黄石的嫡系,他犹豫着问道:“黄帅,这事是不是先确认一下。”
“还需要确认什么?”黄石诧异地看了那个军官一眼,双手握拳做了击打的动作:“我亲手用木棍把老奴的脑壳敲瘪了,他必死无疑!”
“黄帅明鉴,标下担心会不会有替身什么的,是不是等到确凿无疑的消息再上报为好?”
黄石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必再等了,我看得真切,那人定是努尔哈赤本人无疑,绝对不会是替身,你立刻通报东江镇左协全军。”
“遵命。黄帅。”
东江镇左协官兵本来对黄石就有极大地信心,他们再也不多想下去了,随即就向整个辽南系统发出了信使。
天启六年八月十日,
黄石离开复州继续南下,他昨天发出的命令是通报东江镇左协全军,所以这条道上迎接他的东江官兵都已经听到这个惊人的喜讯。十余年来,努尔哈赤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杀,辽东汉人十而去其八、九,东江镇的官兵无不与努尔哈赤有着血海深仇,就是在睡梦中。他们也不曾忘记这个大仇敌的姓名。
听说这个恶贯满盈的仇敌死在他们敬爱的统帅手中时,他们先是不能置信,然后就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起涌到路边向黄石发出欢呼声。
……
“父亲、母亲,黄大帅替我们家讨还了血债。”
“大哥,你安息吧。黄大帅替你全家报仇了。”
……
这一路走来,黄石看到无数东江官兵都在烧纸钱祭奠亡者。他们痛哭流涕地向黄石表达着最深切的感激之情,还纷纷说就是立刻战死疆场,他们也此生无憾了。
“真不是大丈夫所为。”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黄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是八月十几号死的。努尔哈赤已经七十岁的高龄了,这半年来东跑西颠的就是累也累得够呛。努尔哈赤及时死亡那自然是最完美,但只要他活不过九月也就可以了。黄石已经基本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完全可以把最后十几、二十天说成是后金方面用替身来遮掩的。
如果说努尔哈赤死亡这种大事能用替身遮掩过去十几天,似乎是不太可能地;但如果说不是黄石动手杀的话,那黄石提前预言努尔哈赤死亡就根本无法解释了。两种说法之间,黄石相信大家还是会选择前者地,更不要说努尔哈赤之死还是大明上下打心里愿意相信的事情。
经过这几年的征战。黄石已经把眼前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了,后金主力根本无法在某一个战略方向上停留一个月以上,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后金无论在哪一个战略方向上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个先天地战略劣势绝对无法靠战术水平来弥补。
除了知道后金迫切需要喘息的机会外。黄石还知道努尔哈赤和他的子孙都是绝对不能信任的,因为努尔哈赤有一套家传绝技。当年努尔哈赤就是抱着杀父仇人的大腿喊“爹”。凭着这套本事活下来,他把这一招也传给了他的子孙。
皇太极这个人满身都是骄横之气,黄石不好做出什么评价。但多尔衮却是一个很明显地例子,这个家伙被努尔哈赤评价为最像自己,还把汗位传给了他。而多尔衮似乎也认为自己很聪明,充分学到老爹那套“无耻就是智慧”的理念,更非常土鳖地给自己起名叫“睿亲王”。
多尔衮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是:“大家快来看啊,我很聪明啊。当年八哥逼死我老娘的时候,我跟着喊好;八哥整我同胞大哥的时候,我站在一边给他添把手;八哥拿走老爹给我的遗产时,我像一条狗一样地帮他搬;现在八哥死了,活活,我也算是奴才翻身了,既能强迫八哥的寡妇陪我睡觉,还能没事欺负我的大侄子玩。看清了吧,我有这样的大智慧所以就叫‘睿亲王’。”
可惜“睿智”地多尔衮同学忘记了他的侄子也是努尔哈赤的子孙。福临既能亲手给孝庄老娘和多尔衮俩人铺床,也能跪在地上喊多尔衮“亲爸爸”。先让“睿亲王”多尔衮得意了几年,然后等他一死就把他挫骨扬灰,近支屠戮一空,向世人证明了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一位。
推此及彼,黄石知道后金的无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和建奴交手时,更不能去做一个正人君子。”
天启六年八月十一日。
残酷的杀人魔王努尔哈赤在连续三次远征千里。先后同林丹汗、毛文龙和陈继盛交战后,死于从建州返回辽中平原的途中,结束了他的一生,终年六十九岁。
……
与此同时,黄石的通报正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辽东大地上飞速传播着,并以辽南为中心,向四周急速扩展开来。无论是辽东的百姓、还是蒙古的牧民;无论是东江镇的将士、还是后金方面的满汉官兵;无论是惊奇不已的众多商人,还是呆若木鸡的各路细作,他们都在口口相传,加速着黄石神奇故事的流传。
每一个听到了黄石通报地人。或欣喜若狂、或将信将疑、或魂不守舍,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辽阳,苦苦等待着从后金那里传来进一步的消息,确认或是驳斥努尔哈赤的死讯。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宽甸。
“万岁!”
“万岁!”
“万岁!”
虽然这样的欢呼声实在过于罕见,但无论是东江镇右协副总兵陈继盛。还是监军太监都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在万众欢腾的同时,右协地东江军官一个个也都露出欣喜欲狂的神态来。后金方面已经证实了努尔哈赤确实死了,而且死亡时间和黄石所说地相差不到三天,以当时的通讯手段来看,这点误差就和同一时刻没有什么区别了。
整个宽甸地区都沸腾了,陈继盛摸着胡须笑道:“黄帅真乃孤剑铁胆,成就如此奇功。真当世豪杰也!传我的将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为黄帅贺!”
“遵命,遵命,遵命!”陈继盛的亲兵一蹦三尺高。激动地跑出去传令去了。亲兵冲出营帐的时候因为行动太猛,头盔也都被碰歪了,但那亲兵顾不得停下脚步,随手扶一扶头盔,就呼喊着跑到欢乐的人群中去了。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东江岛
自从辽南地消息传来以后,毛文龙就一直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证实。这些天他不断地跟部下说,黄石是个稳健的人,绝不会胡言乱语的。
东江本部的人虽然也都很期待,但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心存疑虑,毕竟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离奇了。所以刚从后金领地内传来确认消息时,大伙儿仍然一下子不敢相信,毛文龙也同意再等等、再看看。幸好,确认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传来,虽然死因千奇百怪,但有一点定而无疑:那就是在黄石宣布诛杀努尔哈赤的三天内,努尔哈赤被大批后金贵族确认死亡了。
虽然努尔哈赤地很多随行喇嘛,护卫,还有沈阳附近的不少后金官员都竭力否认努尔哈赤是死于辽阳的,但是黄石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浪潮,所有辩解的声音在它面前都苍白无力。等待多时地毛文龙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满头地花发一夜之间仿佛也都亮了起来。
今天早晨再一次得到努尔哈赤的死亡确认后,毛文龙下令全军欢庆,并立刻动手写奏章。但是他几次提笔要写奏章,手总是哆嗦得太厉害了,怎么也写不出一篇像样的字来。毛文龙身后的师爷看得不由心焦,忍不住说道:“东家,这封奏章还是让我来代劳吧。”
“不,不,不。”毛文龙连忙回绝了师爷的好意。刚刚一份奏章的字写得七扭八歪,毛文龙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了旁边,大笑着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毛文龙冲着桌面上的纸笔重重地指了几下,但他还是笑得太厉害了,所以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毛文龙长长地喘了几口大气,乐不可支地说道:“这……这份奏章,我……我一定要亲手写,亲手写啊。”
也是极其兴奋的师爷完全能理解毛文龙的心情,反正他已经帮东家草拟好了稿子,于是师爷就告了声罪,赶回去向家人报喜了。师爷走出东江本部大营的时候,看到一贯肃穆有序的本部大营也骚动不安,甚至连营门两侧的卫兵都无法保持安静的站岗姿势了,他们一个个都无视森严的军规,纷纷凑在一起交谈欢笑。
对这些不守规矩的士兵,东江本部的军官们都视若无睹。这些军官们自己也全是喜形于色,三三两两地聚拢起来交谈,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地欢笑声。师爷脸上也挂着和蔼的笑容,他一步三摇地迈着方步踱出营门,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时,师爷自己还像抽风一般,毫无征兆的突然仰天大笑上几声。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七日,觉华
“真不愧是黄帅!”
姚与贤把桌子拍得震天动地的响,这些日子,每传来一次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姚与贤就要来上这么一下,喊上这么一嗓子。到昨天为止,姚与贤已经这么叫喊了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今天的确认消息是从蒙古传入辽西走廊的,死亡时间还是和黄石的通报相吻合,姚与贤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现在姚与贤已经被提升为佥事都督、辽镇加衔总兵官。他身边地金冠和胡一宁也都是佥事都督、辽镇副总兵官,那二人也和姚与贤的看法基本相同。他们齐声喝彩道:“果然不愧是黄帅,今夜当大摆宴席,为黄帅贺。”
是夜。
“为大明贺!”
“为皇上贺!”
“为黄帅贺!”
欢乐的营帐中,辽西官兵纷纷弹冠相庆,这欢呼声不仅仅响彻在参与上次觉华之战的辽西众将之间。新任同知都督、实授辽镇总兵官满桂也在手下官兵面前,举杯遥祝黄石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福及子孙。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巴彦蒙古
巴彦蒙古部和后金接壤很久了,虽然面对着巨大的军事压力,但巴彦蒙古内部的亲明派仍然稳居上风。直到宁远之战时,只有上千骑兵地巴彦蒙古。仍然奋勇向后金大军出击,事后还斩杀了努尔哈赤的使者,向大明显示他们不变地忠诚。
后金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