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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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追究谁的责任,他只请求皇帝下旨让山东文臣集团把这两个人抓起来,然后移交给东江镇。
但莱登巡抚也有尚方宝剑,打这场御前官司的时候山东巡抚衙门甚至不辩解有没有这么回事,他们只是质问朝廷武将是不是有权利对地方发海捕文书?地方文臣是不是有义务去执行武将的命令?
这两个问题问得非常有力,所以毛文龙哭诉得虽然很动情,但天启天子和内阁还是驳回了毛文龙的请求,让他自己去和山东地方官商议。
黄石看到这份塘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尾,历史上毛文龙最后还是妥协了,从此让登州的粮官押军饷和粮草,也从此忍受了三成的“漂没”,而登州最后遣返了一个人回东江。那个人就是毛文龙的老乡,毛文龙知道他身不由己也就没有难为他,让他吐出了他那份赃款后就送给杭州地方官看押。后来登州再次提高“漂没”份额的时候,毛文龙又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当炮弹打御前官司,不过后来那次官司又是以毛文龙的投诉不了了之告终。明明是受益者的魏忠贤利用这个官司沉重地打击了山东东林党,但接任的阉党成员只是把“漂没”维持在三成而已,还是没有退钱给东江镇。这个事情黄石很想利用一番,但是如何利用他还没有想好,反正历史上毛文龙选择了一条最愚蠢的道路,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还得罪了一批人。
南关大捷以后,黄石感觉自己对历史的影响已经很大了,现在的蝴蝶效应早不是小蝴蝶的问题了,目前长生岛在明、后金的战略天平上,已经犹如一头恐龙那么沉重了。和在广宁之战前一样,黄石仍然觊觎大明天子的宝座,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在偷偷考虑“养贼自重”的问题。
不过想“养贼自重”是一回儿事,真执行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儿。首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放任后金军从金州城下溜达过去,黄石是很难和监军解释清楚的。其次,如果后金军不能展示出保卫自己辎重的能力,黄石也未必能强行压住请战的呼声,毕竟部下和友军们红着眼盯着那些首级和功劳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黄石总觉得必须要把敌人彻底打成“猪头”才好像养猪一样地养起来,如果后金实力还很强大就去养,则恐怕不是“养贼自重”而是“养虎为患”了。
明廷本来就把后金这个二十万人口的大部落看作一伙儿强盗,而黄石的部下经过连续的胜利更是瞧不起这帮土匪,但黄石却绝对不敢低估他的对手,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狠狠地给后金放一把血。
此时黄石还不知道他的报捷文书刚刚抵达东江,本部的毛文龙哆嗦着手打开奏报,结果眼睛越看瞪得越大。毛文龙揉了揉眼睛把奏报又看了一遍,然后再次揉了揉眼睛看第三遍……
“快传陈继盛!”毛文龙一声大吼,同时飞快地转身跑去看辽东的地图,扶在宽甸和朝鲜前线上的手指都发抖了:“一个营,两个营,三个营……这些可以立刻抽出来。看来我要亲征辽南了。”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35节 对峙
传令兵才离开了不久,陈继盛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毛文龙把黄石的大捷奏报丢给他看,等自己的首席智囊看完以后,毛文龙就又说起了自己调三个营去辽南的计划。这个时候毛文龙也冷静下来了些,只是他的口气里仍然充满希望:“继盛你觉得如何?”
天启三年年底东江镇开镇,到了天启四年中毛文龙就建立了东江右协。此时陈继盛已经是领右协的东江副将,毛文龙对他的筹划一向很看重,这次军事行动庞大,毛文龙当然更要事先征求他的意见了。
虽然陈继盛看完奏报后心情也很激动,可是他还是比毛文龙更快地镇定下来了,他连连苦笑:“大帅,这南关大捷已经是十天前了,就算我们现在立刻从辽东抽调部队,最快的一个营也还要三天才能返回东江。五天后或许能够派出,到了辽南恐怕建奴早跑了。”
“不然,”毛文龙把奏报从陈继成手里一把扯了过来,俯下身找出了关键的几句话,然后点着它们让陈继盛看:“黄石说建奴正蓝、正白、正红三旗的披甲兵已经被打散了,这样建奴根本就逃不掉了。建奴人口稀少,肯定是舍不得扔下无甲兵逃跑的。”
毛文龙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看见陈继盛不以为然地神色,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建奴只有向辽阳求救一条路,眼下黄石的军队自保则有余,歼灭南关建奴则不足,只要我能带领三个营抢在辽阳建奴南下前赶到,必能将这三个旗一举歼灭!”
说道这里毛文龙呵呵笑着一拍手掌,只要歼灭后金三个旗,自己差不多就能赐爵了。而且如果能歼灭这三个旗的话,后金军必然元气大伤,还在辽南开出了一个天大的口子。恐怕努尔哈赤的兵力维持整个战线都不够,这样它们被明军歼灭也就指日可待。毛文龙此时脑海中闪动着“封侯”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越想越是得意,胸中的血都随之沸腾了。
旁边的陈继盛静悄悄地等着毛文龙说完,他一直确认毛文龙没有什么话还要说了才开始泼冷水:“大帅,末将认为抽调兵力去辽南徒劳无益,反而会动摇我们在辽东的防线。”
这话说得十分肯定,陈继盛的语气和表情也非常严肃。等毛文龙收敛笑容凝神看过来以后,陈继盛咳嗽了一声,把军营里的亲兵都轰了出去才拱手说道:“大帅,并非是末将在背后说同僚坏话。但是这个战报实在不可信。”
看到毛文龙露出沉思的表情又捏起奏报开始看,陈继盛又凑近了两步,贴着毛文龙小声嘀咕起来:“大帅,这可是建奴三个旗啊。黄参将再能敛财,再克扣军饷,他能训练多少家丁出来?两、三百差不多到头了吧?”
“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毛文龙的眼神黯淡下来了。他正在细细品味着陈继盛话里面的含义。
“末将也以为差不多了,听说辽东经略孙大人很欣赏黄参将,但也不才给了一千铠甲么?黄参将还分了不少给东江,虽说后来圣上又给了,不过黄参将从来没有独吞啊,他恐怕没有剩下两千铠甲吧?这还不要算次品和武器,黄参将恐怕没有几个兵啊。”陈继盛嘴里说着,手里就给毛文龙算出了大概的数字。从数字对比上看,黄石部的装备对后金军三个旗确实不很乐观。
“再说黄参将的亲兵也好,家丁也好,都是跟随他一、两年的新兵,恐怕不能和建奴的白甲精锐正面对战于疆场。”陈继盛着到毛文龙的脸色变得很阴沉,连忙退开一步深深鞠躬:“末将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而是一片忠言,请大帅明鉴。”
毛文龙无力地挥挥手让陈继盛站直腰,他皱眉思索一番,冷冷地问道:“那么,黄石击溃的应该是金州和南关之间的建奴后卫,这后卫我估计大约有千余上下的战兵和几千押送辎重的无甲辅兵,斩首九百具也差不多,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大帅明鉴。”陈继盛心里本来也是这么揣测地。
毛文龙微微点了点头,他根据他多年的军务分析了起来:“建奴锐骑直扑旅顺,攻破旅顺后肯定要奸淫掳掠一番,没有个四、五天恐怕不会北返,被黄石抓住战机解救了南关。嗯,这样就合理多了,凭两个营的实力,确实无法和建奴三个旗交锋……不过,那正蓝旗的大旗和莽尔古泰的金盔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恐怕不是正蓝旗的大旗,不过应该是建奴正蓝旗某个牛录的旗帜,金盔可以也是那个牛录的,这个恐怕是黄参将成功解救南关后兴奋过度写错了。”陈继盛还撺掇毛文龙把奏章改一改,至少要写得含糊其辞,不然虚报上去会让皇帝和朝廷白高兴一场。万一皇帝决心为此献捷太庙,而东江军最后只送上去一个牛录旗,那毛文龙就算是让皇帝在祖宗面前丢脸了。
最后陈继盛还给毛文龙分析了一下金州这些天的战况进展:“建奴精锐从旅顺北返,黄参将只能坚守金州,而建奴师老无功自然也就退兵了。末将以为再过几天黄参将的下一份奏报就会来到,建奴肯定已经退走了,就算建奴现在没退,等大帅领军去金州建奴也可以走。就算建奴不走,以五个营和三个旗打我们也没有多少胜算,这里面可是七百装备精良地白甲兵啊。所以末将以为,冒着辽东战线崩溃的风险扣调三个营去辽南,并非上策,敢请大帅明察。”
“继盛你这是老成之言。”毛文龙坐下开始写奏章,不过他写着写着就又高兴起来:“无论如何,这还是好消息啊。”
“大帅所言极是,”陈继盛也笑嘻嘻地附和起来,后金军用三旗南下攻击旅顺,但金州不失的话就意味着后金这次大规模进攻并没有达成战略目的。看过黄石的奏报后陈继盛和毛文龙都相信南关的旅顺军已经和金州、长生军合流,这样金州怎么看也不是三个旗的后金军能强攻下的:“等毛有杰到了,金州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嗯,不错。”毛文龙看到辽南局面稳定心情也很好。虽然明军损失不小,又折了张盘这样的心腹爱将,还让后金军把旅顺周围打残了,但至少不是辽南全面崩溃,毛文龙受到地弹劾也就不会太猛烈,他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句:“黄石真是猛将。不枉我当年把他留下。”
……
东江毛文龙和陈继盛议论的三旗后金军此时还困守在南关,后金军统帅莽尔古泰下令宰杀所有挽马充作军粮,还下令把受伤和瘦弱地战马也杀了吃掉。
皇太极对这个命令举双手赞成,他们自从得知从旅顺抢来的船都被明军烧了后,就知道等待援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他对身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正白旗奴才下令:“除了运送伤兵的马匹,一律杀掉。”[·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那个年轻人出去的时候,莽尔古泰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背上。等那个正白旗的巴喇牙离开后才好奇的问道:“这么一个小孩子,也就是刚入旗吧。”
“今年刚入的旗。”
“才十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能当上巴喇牙?”
“勇武过人。”皇太极一笑岔开了话题:“即使立刻杀马,我们的军粮也还是只能支持十五天而已。”
“要不把破旅顺得来的汉女都杀了吧?”说话的是搏尔晋虾,他总算也逃来南关了。
博尔晋虾的建议让皇太极和莽尔古泰犹豫了片刻,不过还是一起摇了摇头,莽尔古泰苦笑着叹了口气:“人都分给士兵了,现在怎好要回来。”
一边的皇太极补充说:“如果士兵奔波千里无所得,只怕众人心里有怨。”
博尔晋虾本来也不坚决,他听了话也就不再坚持了。
“把张盘杀了。立刻就动手吧。”
皇太极这个提议让莽古尔泰愣了一下:“你不是说要留他一条命么?”
“我一开始留著他不死是希望黄石能劝降他。”皇太极古里古怪地笑了一笑:“我本以为能活捉黄石,我断定黄石会立刻投降,所以本想让他去劝劝张盘的。”
“因为你认为那个黄石是个书生么?”莽古尔泰恶声恶气地挖苦了一句,然后问道:“那前几天你为什么不杀?”
“我本想把张盘放回去,我本以为黄石会并吞张盘的部众。所以想着看他们会不会内讧一把。”皇太极讲了讲他打听来的消息,黄石不但没有并吞选锋营还给他们补充满了兵力,据金州的细作汇报,黄石还发给了选锋营很多装备。
“这书生!那些装备是我的。”莽尔古泰气得半死,恨恨地说道:“那黄石当然看不上我们的铠甲了,他有的是铁甲。”
“无论如何,既然黄石有这样的胸怀,我们就不能放张盘回去了。不然只是让他如虎添翼。”
离开了南关议事厅,皇太极手下那个年轻的白甲兵已经传达过命令回来了,皇太极带着他走向自己的驻地,路上突然停了下来,皇太极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一种感觉:“那个黄石好像很怕我。”
这种话皇太极不会对莽古尔泰或者其他什么人说,毕竟四贝勒八阿哥从来就不算是一个很得宠的儿子,这话说出来只会被讥笑为狂妄。但在自己的白甲护军面前皇太极就少了很多顾虑,他停住脚步后从头回忆了一遍和黄石相处的经过,还有这次战斗黄石的一些反应,以及金州细作那里传来的一些黄石的言论:“没错,他似乎对我有一种特别的畏惧,奇怪,他不怕父汗,不怕大贝勒、二贝勒和三贝勒,却独独怕我,这是为什么?”
一时间皇太极没的想明白原因,也没有想出来如何利用这点牟利,他身后的白甲兵默默地护卫着他。一言不发。
这个白甲兵是费英东九弟的儿子,皇太极冲着他显赫的大伯也要提拔他。不过这点心思他当然不会和莽古尔泰明说。皇太极冲着那个年轻的士兵微笑道:“走吧,鳖拜。”
金州参将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