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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帝昊的平民生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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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是白鹿!”伙伴中有人喊了一声。在她喊出声时,或许其他伙伴们也都看见了,只是她们像虞苏那样,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出声。

    二姊和另一位较年长的女孩,奔去喊大人,喊人来看白鹿。

    虞城的人,都懂得渔猎,就是小孩儿,也见过不少野兽,但她们从来不曾见过白色的鹿。它那么白洁,那么美丽,仿佛不是人世间的生灵。

    白鹿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二姊离开不久,白鹿的身影消匿于紫藤花丛中,就像它从来没出现过。

    梦中,虞苏跟随一大群人,前往对面的湖畔,在紫藤花下寻找白鹿。四周人声嘈杂,大人们议论纷纷。虞苏看见挽弓的猎人,他们袒露的结实手臂上,有青色的神秘纹身。他们粗实的手指捋过箭羽,锋利的箭镞带着青铜特有的光耀。虞苏突然心生不安,他悄悄松开二姊的手,他离开人群,朝雾气缭绕的林中走去。

    他孤零零一人,像似被什么东西牵引,不停地往前走,直到他来到一处开满兰花的山坡上。他听到了淙淙流水声,闻到了野花的香馥的气味。他回头看来时的路,紫藤花遍布,幽深不可知,竟是再不见来路。他突然感到心慌,他想找他的二姊,他拔腿往回奔跑。

    梦中,紫藤花串垂落,不时触摸他的头发。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四周呼唤,他的声音被风声吹得支零破碎,不知晓他叫唤的是何人。

    那么悠长,那么深情。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虞苏驻足,慌张得前后顾望。

    倏然,林中寂静极了,连风声和水声都已消失。虞苏听到了玉珠相击的琤琮声,清脆悦耳,声音离他很近,就像在身旁。年幼的虞苏抬起头,蓦地看到一位戴冠,穿朱衣玄裳的高大男子。男子正低身凝视他,像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男子的冠上,缀着珠串,他玄色的衮服上,绣着日月星辰。

    虞苏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外照入,院子里传来鸡啼声。

    他很少做梦,更别说梦见童年遇白鹿的事。梦中那处开满兰花的山坡,还有山坡下绵延一路的紫藤花,虞苏醒来记得特别鲜明。那地方他曾去过,确实就在紫湖畔,但是那里并不像梦中那么奇异。

    大概因为昨夜听到虞圆提白鹿,便就梦见白鹿,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虞苏起身梳理头发,编发,将额前的长发收拢,扎在脑后。虞苏会打理头发,不像风川或者妘周那样,终日顶着一个鸟窝头。

    虞雨很擅长编发,常拿虞苏的头发练习。虞苏的发量多,黑亮,柔软,适合打扮。虞雨心灵手巧,虞苏从她那边学来不少东西,譬如制作贝饰,编织流苏,当然还有打理头发。

    收拾妥当,虞苏离开寝室,前往大堂。他见虞母早已起来,在准备食物。她用木俎切肉干,将肉干切丁。火塘里,柴火烧得旺盛,陶鬲煮着食物。

    “阿母,我要和阿川他们去杜泽捕鱼。”虞苏执勺子,搅拌陶鬲里的粟米,看顾柴火。

    “上次你父把家里的大网弄破,还没补上。”虞母将切好的猪肉丁捧手里,撒进米粥。

    家中不缺鱼肉,虞苏的兄长虞昔擅长捕鱼,经常会往父母这边送鱼。若是换做渔人家,渔网破漏,立即就会补,绝不耽误。

    虞昔成亲后,另建房子,他住在聚落中心,离宫城近。虞昔不和父母居住,虞城的男子成年后,都会另外营建居所。

    “阿母,我不用带网。”虞苏想,等他回来再将大网补上吧,以后要用也方便。

    “不就是上次,捉条大青鱼回来,才把网挣破嘛。”父亲虞茅闻声,从房中出来。他是个瘦高的男子,有一把灰白的胡须。他听到妻子话语里的小埋怨,知道是责怪他懒。

    “苏儿,你水性没风家那孩子好,别跟着他往深水里钻。”虞茅叮嘱虞苏。

    风葵,是虞城有名的捕鱼手,他的二子就风川。不只风川,风葵家的孩子们,水性都极佳。普通人没这么好的水性,要是傻傻跟着风家孩子潜入深渊,容易溺毙。

    虞苏点头说:“阿父,我知晓。”

    清早,虞苏一家,吃上一顿香美的肉粥。虞父带上刀具,换上皮甲去宫城。虞苏扛着两把船桨,外出去找风川。

    家中,只剩虞母一人。她在火塘边收拾,而后到院中喂鸡。她捧着装谷壳的粗陶钵,跟邻居话家常。

    风葵家在杜泽有船,父子三人几乎天天在杜泽上捕鱼,以捕鱼为生。

    风川带着友人,到杜泽来,跟父亲要来条小船。他一条船,再加上虞允有一条,足够他们六人搭乘。风川、风夕和妘周一起,虞允、虞苏和虞圆一起,每船三人。

    两条小渔船,在晨曦中,划往杜泽北畔。

    小时候,虞苏也曾跟随兄长,到杜泽捕鱼。兄长划桨,虞苏仰躺在船上,吹着微风,舒服地昏昏欲睡。那时,晨光斑斓,在小虞苏身上闪动。静谧的湖面,白色的独木舟,悠悠荡漾。

    虞苏和虞允用力划动木浆,船不停行进,紧跟风川的船。两条小渔船,四根船桨一起荡起,水花飞溅,众人心情欢悦。

    杜泽北面,离虞城较远,有杜泽最肥美的鱼群。

    风川找到下网的地点,指挥两条船荡开,他和虞允拉开网,将大渔网缓缓放进湖中。虞苏和妘周负责划船,虞圆和风夕两个女孩帮忙放网。

    湖光下的风夕,秀美温婉。她编着复杂的发辫,发辫上缠着白色的小贝饰。虞圆人如其名,有着白圆的脸蛋,圆润的身材。她穿着一条细布裙,脸上洋溢笑容。

    布好渔网,等待鱼儿,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众人坐在渔船上歇息,披着温暖的阳光,吹着湖面和煦的风。

    “我下水赶鱼。”风川闲不住,把粗麻衣一脱,光着脚站在船尾。

    十六岁的风川,长得又高又壮,从背影看,已完全像个大人。妘周见他潇洒的身影,相当羡慕,揪揪衣领,却不敢下水。

    虞人大多有船,妘周家没有。他家以打猎和采集为业,妘周的水性,自然不好。

    “我也去。”虞允摘下他的玉石项饰,把细葛衣脱下。衣物折叠好,放在船头。

    当虞允慢条斯理地进行他的下水准备,风川早像条鱼一样,扎进水里。

    杜泽很深,水却很清澈,能清晰看见水下面的鱼群。

    虞苏见风川入水,飞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莹莹发光。

    风川在水里,如条大鱼般自在地游曳。他仿佛是游在空气中,那么鲜明,又那么惬意。

    **

    水花激起,溅洒在杜若花叶上。杜若葱翠而修长的叶子,迎风摆动,滴落水珠。

    姒昊在水中游曳,冰凉的河水,像丝绢般抚过他的肌肤。他轻松地划动胳膊,摆动双腿,仿佛已化身为一条长而扁的大鱼,自由恣意。

    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照耀下,湖中那只逃窜的大鳖,无处容身。

    大鳖在前方滑动短短的四肢,姒昊在后方追赶。他越来越近,很快就撵上大鳖。他张开双手,一把将它抓住。

    姒昊踢打双腿,浮出水面,他双手执着一只沉沉的大鳖,难得露出笑容。生无可恋的大鳖,探出它的脖子,望着阳光灿烂的河畔。最后回望一眼,它畅游过的水域。

    它被姒昊五花大绑,用水草拴住,提在手上。

    任水多鳖,当地牧民不大懂捉它们,擅长游泳的姒昊,每每都能捉到大鳖。

    提在姒昊手里的这只,其实不算大。姒昊曾听外祖父说过,任方有一处地方唤作隹沚,那儿盛产大鼋。大鼋像一头牛那么大,捉住它们并不食用。它们被渔民抬上大船,沿着洛水,运往帝邑进贡。那是久远时光的事情了。

    回家的路上,傍晚的风,吹着沙壤地上的野姜。它们枝叶茂盛,绿葱葱一片。姒昊低身,伸手拔出两根野姜,往栓大鳖的草绳里系。他系结草绳的动作娴熟,就像一位劳作多年的人。

    他的手指布满细小的伤痕,他的衣袖口磨破,麻缕毛糙。在任水畔放牧的这段日子,他孤零零一人,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姒昊身上穿的粗布衣,不只双袖磨破,衣领也破裂。领子开了一个大口子,在风中招展。

    晚霞下,衣着褴褛的英俊少年,提着他的食物和佐料,朝不远处的一间土屋走去,那便是他的家。

    火塘燃起,姒昊搬来一块有烟炱的石板,将石板架在火上烤热。

    他给大鳖解绑,翻身,待大鳖将头伸出,立即掐住它的头。手起刀落,割开脖子放血。血并不浪费,用一只小木碗盛着。

    姒昊有把锋利的青铜短刀,刀柄上装饰精美的纹饰。

    放过血后,大鳖被大卸八块,贴放在石板上炙烤。采来的野姜用石头拍扁,同贴上石板,和大鳖一起烤,可以去腥味。当地牧民便是这样烤肉,姒昊从他们那边学来。

    不擅烹饪的姒昊,他的食物,大多用烤。烤鳖肉,烤鱼虾螃蟹贝螺;烤水禽,烤果子

    偶尔也会烤几个粗粮饼,至于味道如何?也就那样,能填饱肚子就行。

    石板上的食物滋滋作响,无需多久,食物的香气溢出,姒昊往鳖肉上洒盐。

    烤好的鳖肉会用竹夹取起,放在一个粗糙的木盘上。它热气散去,姒昊才会用竹箸食用。

    火塘里的火还很兴旺,姒昊推开滚热的石板,把一只陶鬶放在火上。陶鬶中煮着清水,等水沸腾,姒昊会把鳖血倒入,这便是他的汤了。

    陶鬶里的汤咕咕响,水汽腾升。火塘里的火,映亮不大的草泥木骨房子。

    姒昊坐在火塘旁,享用他的烤鳖肉,不忘分一份给大黑。伙食好的大黑,比捡到时,长大上许多。

    一人一犬,在暖和和的土房子里,度过角山下寂寥的夜晚。

    吃下大鳖,姒昊血气上涌。深夜里躺在草席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屋外的风,刮过野地,呜咽徘徊,像鬼泣,像兽嚎。来此地多日,姒昊早已适应,可是今夜听来分外烦心。

    在天亮之前,姒昊还是睡着了,他做起梦来:

    山谷中一轮残月,照在高岗上的孤城。梦里火光冲天,兵戈交错,厮杀声忽远忽近。

    在远离火光的角落,姒昊看见一位身穿玄色礼服的年轻男子,站在空旷的高台上。凄冷夜幕下,男子拔出自己的青铜剑。宝剑金灿,剑身映出他一对绝望的眼睛。

    长剑挥动,抛起,又坠落,闪着寒光,溅洒殷红的血滴。它在姒昊眼眸前旋动,仿佛长剑的主人便是姒昊,而非他的父亲。

    梦中,剑刃擦过姒昊的肌肤,在姒昊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能感受到那份尖锐和冰冷,恐惧与绝望,那是死亡。

    姒昊从梦中惊醒,一身的汗水。他将枕下的青铜刀拿出,紧握在手。

    他听着屋外的风声,还有羊叫声,他意识到自己身处在角山脚下。他离群索居,和犬羊为伴。

第4章 随行() 
虞城的田在城南,绵延一片,望不到边。种着粟麻、葛豆、芥菜,白菜等农作物。

    田地整齐排序,各家地头上有标志,立根木头,放块石子。种田的人们,自己能分辨就行。

    虞茅家的田,种芥菜。杂草和芥菜,都快齐高了。

    除草是件费时的事情,一般在下过雨后,人们会到田里拔草。耕土湿润,杂草很容易就被连根拔起,甩到田堤上,让夏日的烈日,将其曝晒。

    虞苏的下裳挽起,挽到膝盖处,露出两条修长的腿。这能避免下裳沾染泥土,离开田地时,只需到溪边将腿脚洗一洗就行。

    虞苏躬身在田间,细心劳作,从田头,忙至田尾。

    聚落的人们,大多即耕又渔,只是偏重不同。虞苏家比较特别,吃着虞君的俸禄,不缺米粮,但还是会在田里种些谷蔬。

    野草叶茎的汁液,沾染虞苏的双手,手指和指甲乌黑一片。有些野草叶的边沿锋利,根茎带刺,能划伤人的手。

    当虞苏拔完田地里的野草,他的双手布着伤痕,有细细的血丝,这也是他很少干农活的一个体现。农人的手,根本不惧植物锯叶和小刺。

    除去杂草,虞苏用手背擦擦汗水。他蹲在自家田里,打芥菜叶。虽然缺乏照顾,但是土地肥沃,光照足,芥菜叶长得又宽又大。随便掰几叶,就装满竹篮,足够一餐食用。

    虞苏提着篮子,到溪边去。

    他弯身向溪水,将手上的泥土洗去,把伤手泡在溪水里,感到丝丝疼痛。

    虞苏荡洗芥菜,把每叶芥菜,都洗得干干净净。一叶搭一叶,放回竹篮。

    提着竹篮,走在田堤上,虞苏跟路边遇到的熟人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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