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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帝昊的平民生活-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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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壶缠好布条,娴熟扎系,他说:“万幸有犀皮甲的阻挡,没射伤要害。”姒昊低头帮虞苏拉衣服,他将染血的衫子缓缓拉起,直到遮掩虞苏的背。他为他收拢衣领,系绑衣带,他动作如此专注,他像似没在听壶说话。

    “帝昊,我人就在外头。晚上苏卿要是发烧了,喊我一声,我就进来。”寡言的壶,没想到有天,他得主动说话,而且听者仿佛置若罔闻。

    听人说,苏卿在莫滨中箭,帝昊的模样相当吓人,像头震怒而悲恸的猛兽。当时任谁都不敢挨近,众人只敢远远看他抱住苏卿,跪坐在地上。

    壶老早知道他们间有私情,听到这样的传闻,倒不感到意外。

    背起药箱,壶准备离开,帮苏卿疗过伤,暂时也没他什么事。壶走至门口,突然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你留在这里。”

    帝昊的要求,壶不能不听从,他默默走到房间的角落,将药箱搁下。壶就这么坐在角落里,手搭着药箱,时不时瞅两眼榻上的苏卿和帝昊。

    这里是帝昊的寝室,壶听闻他们两人吃住一起,想来,这里也是苏卿的寝室。

    壶挑选的角落,离木塌远,不至于让自己不自在。

    姒昊轻轻扶着虞苏卧榻,他为他拉被,看护。他守在榻边,像尊土偶像般,一动不动。

    从白日到黄昏,他一步也没离开过木塌。

    黄昏,门外的侍卫通报,寻云息求见。姒昊正在为虞苏擦汗,他手里拿着湿巾,说道:“让他进来。”

    寻云息匆匆进来,躬身在榻旁禀报:“帝昊,我审讯了晋夷弓手,招供他们只有两人,并没有第三人。”

    姒昊抚摸虞苏的脸庞,他的眉头微皱,他在发烧,很不舒服。怎能想象到,清早还和自己笑语的人,黄昏竟会躺在榻上,负伤昏迷,不省人事。

    “第三位弓手,你还没抓到?”姒昊没有回过头来,他声音冰冷。

    “在莫滨搜索未果,被他逃脱。他逃走的方向是营地,他不大像是晋夷派出的弓兵。”寻云息也是斗胆,他认为射伤虞苏的凶手,就在自己人里边。

    “追捕时,你们射伤了他吗?”姒昊的言语没有任何起伏。

    寻云息回道:“是属下一位士兵射伤了他,在莫滨找到一枚沾血的箭,应该就是他拔下的箭。”

    姒昊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冷厉,像刀子般,他冷冷道:“你要找出弓手,在今早参与莫滨祭祀的洛姒族里边找。”

    “是,属下这就去执行!”寻云息所需的,也不过是一个授意。洛姒族是帝昊的族属,这些人可不好招惹。

    听着寻云息的脚步声离去,另有熟悉的脚步声前来,姒昊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他将巾布放进水盆里,翟洗,拧干,那人已走到他身边,说道:“如果真不是晋夷所为,试图杀害苏卿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任嘉进出姒昊的居所,不用护卫通报,他进来时,正好听到寻云息跟姒昊的对话。

    姒昊抬眼,语气森冷:“嘉,我不在乎他们出于什么目的。”

    任嘉从他的口吻里,听到了杀意,他不惊讶于姒昊想杀人。朝木塌上探看,看到躺在上头的虞苏,因为伤在背部,他侧卧。他病得失去意识,让他保持侧卧姿势的,无疑是守在他身边的人。

    “他们,阿昊,你觉得不是一个人?”任嘉很惊讶。

    姒昊将巾布搭在木盆沿上,他低头凝视睡得并不安稳的虞苏,他用食指腹,轻轻蹭了下他眉头。他想抚平他的痛苦,虽然这不能够,他的苏正在受苦。

    “我与他吃住一起,便是为了提防。”姒昊做了不少防范,他除去身边这些亲信,外人他一个不信。“我不会立帝妃,有些人恐怕是将此事责怪在苏身上。”姒昊清楚,他们的关系,已为外人知道。

    “他们应该对我动手,怎会以为杀害苏,我不会深究?”姒昊言语阴冷。

    任嘉默然,他和姒昊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这位好兄弟的能耐。一旦他决定去做点什么事,他总能做到。任嘉嗅到了血雨腥风的气息,他摇了摇头:“怕是想和你联姻的人,遭拒后,怀恨在心。”

    熟悉姒昊的人,会知道苏卿在复国之事上的功劳,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成为姒昊的卿臣。苏卿为人亲和,深得人们爱戴,他不会树立敌人。真有人恨不得杀死苏卿,那必是出于见不得人的私恨。

    “会知晓。”姒昊淡语。弓手受伤,又是洛姒族,不难找。

    姒昊不再言语,他低身搂抱虞苏,虞苏发着呓语。姒昊坐在榻上,让虞苏贴靠着自己的身体入睡,他的动作极是温柔。任嘉觉得自己仿佛不存在般,这位好兄弟根本不避嫌。

    “阿昊,让侍女帮你照看,要不嫌弃,我们也可以代你照顾他。”任嘉想等苏卿伤好后,怕是要换人倒下了。

    那位将箭头对准虞苏的弓手,真是找死。

    姒昊说:“我看顾得来,这几日的战事,要托付给你和规君。”

    任嘉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事,他们即将渡过潍水,却出了这样的事。无奈归无奈,任嘉也只能说:“阿昊别让我们等太久。”

    他们应该向神明祈求,让苏卿没有性命之忧,否则他们要失去统帅,联盟土崩瓦解。

    任嘉走后,姒昊用手臂护住虞苏,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他的伤背,和虞苏躺在一起。他搂着虞苏,让他入睡的姿势舒服些,因为伤口在背部,他竟是连躺卧都不能够。

    在姒昊的照顾下,虞苏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睡得安静。他身上还在发着烧,只是没那么滚烫,他的伤情没有恶化。壶不时会过来探看虞苏,他会捂虞苏额头,测测体温。

    深夜,壶再一次捂虞苏额头,他诊断:“还有点发烧,不严重,夜里应该能醒来。”

    “壶,你回去去休息。”姒昊很感激他,也很信任他的医术。

    “那好,我明早再过来。”壶应道。他背起药箱,终于能离开,心里还是有点高兴。苏卿看来没有性命之忧,比什么都好。

    一旦帝昊颓然,后果不堪设想。壶陪伴他一日,是琢磨透了,插在虞苏背上的箭,犹如射中了帝昊。

    壶走了,姒昊也谢绝亲友们帮他看护虞苏的要求,他自己一人照顾他。

    在万籁寂静中,能听到怀里人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那么均匀,他睡得安详。姒昊把一边的肩头给他躺靠,这一靠就是大半夜,整个肩膀都麻了。

    一夜未眠的姒昊,知道天快亮了,他轻轻将被压得发麻的手臂抽出,用它搂抱虞苏的腰。他觉这一夜真漫长,这黑夜真漫长。

    姒昊喃语:“小苏,天快亮了。”

    虞苏伏在姒昊身上,他像以往有时候那样,趴在姒昊身上睡,像那些美好的夜晚。姒昊抚摸他脸庞的手,感受到口鼻呼出的气息,他的身体,感受到他温热的肌肤,他还活着。

    他活着,他会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昊总:你们找死,我成全。

第115章 约定() 
夜晚; 吉芳过来帝昊居住的大屋; 正好见侍从端着一份食物; 从房间走出来。吉芳唤住侍从,她见木盘上的食物完好,动也没动过。吉芳怅然; 问道:“人还没醒来吗?”

    侍从低头回道:“苏卿还没醒来。”

    他昏迷了两日,迟迟不能醒来,他醒不来; 对整个战局影响重大。帝昊已两日未进食; 不吃不喝,吉芳不清楚; 他能支撑多久。晋夷军在潍水西岸集结,大战将至;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苏卿病情没有好转,吉芳不敢想象; 他们会面临怎样的惨败。

    不用侍卫通报,吉芳走进屋里,她看到姒昊守在榻旁。她探看过虞苏几次; 每次过来; 姒昊都守在榻旁。他不听任何劝告,也不让任何人替代他看顾。

    任嘉来劝过,伯密来劝过,甚至规君也来劝过。最让人心酸的是,帝昊用哀痛的声音; 对伯密说:人有所爱,不可夺。

    帝昊和苏卿对洛姒族有救族之恩,却遭受了背叛。

    榻上的虞苏,眉眼如画,那么恬静,他仿佛只是睡着了。留心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脸色苍白,苍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他的唇发灰,失去了血色。

    榻旁的姒昊,背对吉芳,痀偻着高大的身体,他一只手搭在虞苏的肩上。在吉芳看来,他仿佛像一棵苍老的大树,且枝叶落尽,他伸出的手像树根般僵固,和木榻成为一体。时光从榻上躺卧者,和榻旁看护者身上流逝,日复一日,没有尽头,一切都因悲伤而停滞。

    吉芳走到榻旁,她打破这份令人不安的安静,她问:“我听说找到解药了。”

    今早抓住射伤苏卿的弓手,才知箭镞有毒。进入虞苏身体的毒性应该不强,中毒症状轻微,但令他一直昏迷。

    姒昊的身子微微动了下,他抬眼看来者,他憔悴的模样,令人不忍。他低哑回道:“刚喂下汤药,若有效,他会醒来。”

    吉芳想他将自己关在屋中,隔绝外界,但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静静相伴虞苏。嘉想多了,姒昊性格刚毅,很理智,不必太过担心。苏卿只要无事,他便就无事。

    “阿昊,我来看护他,你去睡一会。”吉芳挨近木塌,她看着虞苏紧闭的双眼,她想起他有双漂亮的眼睛,时常含笑。

    她听虞苏讲过,他们去戎地如何艰辛,翻越天岂山遭受何等磨难。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却要如此受折磨。她能理解姒昊的心情,在憔悴而克制的神情下,他该是何等的心疼与愤怒。

    姒昊把搭在虞苏肩上的手收起,他转过身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他说:“他不能碰到伤口,要用手帮他挡住。”

    要让虞苏侧躺,或则趴卧,都是不舒适睡姿,却也只能这样。

    “我知晓,你去。”

    吉芳像姒昊那样将手搭虞苏背上,守在榻旁。她很高兴姒昊终于同意让别人来照看,她也担心他撑不住。有些人遭遇重大打击会哭,像她家的嘉肯定要大哭,但姒昊太冷静了。这并非好事,情感得不到宣泄,全都积压在心中。

    姒昊起身,缓缓走到离木塌不远的一张木案前,他端坐下,手臂搁在木案。木案上有一份竹册,书写到一半,字迹清秀,言语简洁典雅。这是他的苏在记述战争,同时也记述着历史。他文字里到处都有姒昊的身影,独独没将自己记述在其中。

    姒昊无法入睡,他是如此疲惫,但他无法合上眼睛。他在等待虞苏醒来,他不敢去碰那绝望的边沿,去想自己有可能会失去他。

    木榻上的虞苏,他在做梦,他梦见了一场葬礼。

    白色的屋子,飘动的纱帷,他无声无息躺在一张矮榻上。姒昊在为他更衣,梳发,他执住自己苍白的手,神貌哀毁,他心碎诉说:你为何离我而去。

    梦里,虞苏被姒昊抱起,缓缓放进一口彩漆的乌棺中。姒昊在他的脖子上坠上玉组佩,在他小腿上压放两件玉璧,然后是一根翠嫩的柳条,轻轻放在他的胸前。

    那些往日的亲友们,围绕在墓穴旁边。他们的双手捧住一把朱砂,一个接着一个扬洒在棺中。

    他将被葬,他嗅到水汽氤氲的气息,感触到芒草尾梢的摆动带来的柔风。

    棺木被缓缓阖上,柳叶瞬间枯黄,死寂连同黑暗在棺中蔓延。虞苏失去了视觉,他看不见他的所爱,他再看不见他的容颜。

    不要!他不愿被掩埋,不能死去。他于人世还有迷恋,他不能孤零零地留下姒昊,让他枯槁的身影,行走在莫滨的芒草丛里,失魂落魄地游荡。

    虞苏的眼睑突然颤抖,吉芳瞧见,她倏然站起身,紧张地双手拳住。她在榻旁的一点点动静,姒昊都会留意,他急问:“怎么了?”

    “苏苏”伶牙俐齿的吉芳,不想自己有天也会口吃。

    榻上的虞苏,缓缓转醒,他睁开了眼睛。

    姒昊扑到榻前,一见虞苏睁开眼睛,激动地将他抱住,唤道:“苏!”他那搂抱的动作,就别说有多么一气呵成,多么流畅了。

    虞苏眼角有泪,他的眼中映上姒昊的身影,他双唇嚅动,虚弱地唤道:“阿昊”

    姒昊死死搂住虞苏,他哽咽,声音嘶哑,只能听到他不成声的话语。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帝昊有泗涕交流的时候。

    “阿昊你别”

    别哭,我回来了。虞苏想抬手为他拭泪,只是虚弱无力,别说抬动胳膊,说话都困难。

    然而帝昊抱住虞苏又哭又笑,简直像得了失心疯。

    吉芳默默退出屋子,豪迈如她,亦觉不该多看。她和姒昊从小一起长大,还真没见过他痛哭的样子,有点吓人。

    吉芳去唤壶,走在路上,她不竟也有点失心疯,忍不住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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