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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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以为只是亲昵的小动作,根本没放在心上,心里还呕着气呢,也不打算理睬他。
司马瑨并不放弃,又扯了她几回,她终于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脸色发白,忽然起身就去了舱外。
他这一走,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模样太不寻常,而且不寻常的太熟悉了。白檀寻思了一下,如今已是秋季末尾,换季之时啊,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请周怀良靠岸,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宅院去了。
周怀良识趣地没有多问,吩咐了外面的童子,画舫立即往岸边驶去。
白檀向在座的人告了声罪,起身走去舱外,司马瑨扶着栏杆立在船头,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她赶紧扶住他,小声问:“发作了吗?”
司马瑨摇摇头:“不过快了。”
好在顺风,画舫很快到了岸边,白檀也顾不得避嫌了,扶着他下了船,也没来得及与船舱中的人道别便匆匆往宅院赶。
来的时候不觉得,此时越着急越觉得这条路竟这般漫长。
好在宅中仆从都不怎么在院中走动。
白檀将司马瑨扶回房中,趁着发作不明显,将他扶去床边坐了,一边匆匆跑去门边将门给闩严实了。待回来时,见他已经抚着胸口跌在案席上,额头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发作起来十分迅速,司马瑨开始浑身战栗,身上滚热,如往常一样意识也开始模糊。
白檀爬上床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躺在自己膝头,抚着他的脸,一边细声宽慰:“忍着些,很快就会过去的。”
司马瑨拖着她的手抚在颈边,呼吸粗重,没有好转的迹象。
白檀陡然紧张起来,如今郗清不在身边,这痛苦只怕会持续许久,他只能硬捱了。
“你记得药方吗?”她凑在司马瑨耳边问,若是知道药方就可以抓药来煎,总比这样好。
司马瑨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白檀愈发担忧,也不知硬熬会怎么样。也怪她这几日因那点说不出口的事跟他怄气,竟将这事给忘了,否则早些写信给郗清,他已经来得及赶来的。
不对,归根结底还不是怪他自己!
这么一想,看着眼前的人又有几分愤恨,可见他难受的揽住她的腰时,她又开始心疼。
司马瑨浑身发热,搂着她降温,眼里像是蒙了层雾气,这是意识涣散的征兆,没有一时半会儿他清醒不了。
白檀托着他的脸,那眼神时不时会显露出狂躁和狠戾之色,他的手掌就揪着她身侧的被面,几乎发出紧拧的咯吱声来。
她只好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安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至少先叫他清醒再说。
直到窗外天色暗了下去,司马瑨终于清醒了,伏在她颈边轻轻喘息。
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白檀只觉得自己抱了一团火,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问:“还要紧么?”
司马瑨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生不如死……”
白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无法感知这种痛苦,能做的也只是抱着他安慰他几句罢了,垂下头贴住他额头,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分担一些了。
司马瑨的唇触到了她的鼻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含住了她的唇。
身体在战栗,意识也混沌,唯有眼前这味药,可以解救他出苦海。
王焕之酒醒了之后就赶紧回了家,王敷正在与他幺弟亲昵地叙话,他站在廊下吹了许久的冷风才终于被唤进厅中去。
“怎么,有事?”王敷问话时眼睛盯着面前的茶盏,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
王焕之笑呵呵的:“父亲,如今因为立储一事闹到这种地步,我觉得您应该去劝陛下放弃立储,改为纳妃。”
王敷这才抬眼看他:“你懂什么?陛下一心与世家周旋,不会愿意再在后宫中牵扯入世家的势力,白家就是因为名声大势力小才有了个白贵妃,其余的士族女子,越是门庭高他越不会纳入后宫。”
王焕之叹了口气:“那可就不好办了,听说庾世道想要扶持历阳王的小儿子司马珉做储君啊,倘若他成功了,以后岂不是要挟天子令诸侯了。”
王敷闻言一下紧张了:“有这事?”
王焕之一本正经地点头。
王敷坐不住了,庾世道以往占着豫州做土皇帝就算了,如今居然想将势力伸到都城来,这怎么能忍。他思索片刻,重重将茶盏往案上一磕便要更衣入宫见驾。
王焕之目送他出了门,就着煮茶的炭火将司马瑨寄来的信给烧了。
司马瑨轻轻扯了一下,都城里的那根暗线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抽动起来。
然而此刻他本人实在没有力气扯动什么。
白檀也习惯了,每逢他发病必然被他搂成一团亲吻啃咬。只是感觉上还是不同的,她已与这副躯体坦诚相见过,见识过甚至畏惧于这具身躯里的力道,如今再被他碰一下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火炙烤一般煎熬。
司马瑨意识迷蒙中还带着些许怨尤,含着她的耳垂粗喘:“不让我进房,嗯?”
白檀羞愤难当,狠心推开他,结果他又痛苦地佝偻起了身子,只好又俯下身去搂住他。
“你就是要气死我就对了!”她忿忿不平地在他耳边低吼。
司马瑨捉着她的手抚在胸口上,宽慰地叹息一声,翻过身仰卧,黑发散开,双眼迷离地望着她。
白檀为此一惑,多余的话哽在喉间,又咽了下去。
眼下郗清不在,没有药物和施针的控制,此番发作持续的时间也比往常久,几乎一直在反复。
白檀没顾得上吃饭,司马瑨也只饮了些水,几番煎熬,直到半夜也依旧是无休无止的模样。
这一夜几乎没睡,第二日一早,白檀顶着两个青灰的眼圈出了房门,叫下人去抓几服宁神的药来,只说自己要用。
下人见她这幅模样半点也不怀疑,赶紧去办,药煎好送过来时日头已高。
司马瑨刚刚发作完一场,白檀喂了药给他,效果似乎也不大,但他终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一切都很安宁,门窗紧闭,无人知晓屋中有人在受着煎熬。
一直到了午后,白檀端着药碗出房门后,再看到日头,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直到此时才感觉到饿,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去了前厅。
饭菜很快送了过来,她立即就座用饭,吃的很急,因为吃完还要立即赶回去照顾司马瑨。
尚未吃完,一名婢女前来禀报,说是义兴郡的杨大人来拜见了。
白檀被噎了一下,饮了口茶才缓过去,问道:“哪个杨大人?”
“义兴郡郡守杨赐杨大人。”
白檀听到这名字才想起来,先前在画舫上还与他相谈甚欢呢,说起来也是司马瑨的亲戚,不好推拒,便吩咐将他请来。
杨赐进门时,白檀已经吩咐将饭菜撤去,案上摆着茶果,她端正跪坐着,除了神色疲倦之外,仪表挑不出半点瑕疵。
侍从们都退下去了,杨赐身上罩着件宽大的披风,看起来人愈发有些苍白病弱,他入席就座,笑了笑道:“我是被阿奴请来的。”
白檀一愣:“阿奴是谁?”
杨赐拍了一下额头:“我还未说清楚呢,阿奴是司马瑨的乳名,他母亲在他幼年时给他取的。”
白檀恍然,这乳名也太普通了,士族子弟里好多都叫这奴那奴的,兴许改日还能拿来取笑他一番,可眼下他还在遭罪呢,这念头只能压下来。
她很意外,这二人看着面上毫无交流,私底下居然还拜访起来了。
“他请杨大人来做什么?”
杨赐神情间藏了几分促狭:“他父母皆已不在,我是舅舅,便是长辈,他请我过来,自然是为你们二人做主的。”
白檀正愣着呢,司马瑨忽然走到厅中来了。
白檀大惊,立即起身去扶他,他整张脸都发白,却穿戴很整齐,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珠,应当是还没复发,居然还能走到这里来。
杨赐丝毫不觉有异,起身道:“你自己叫我来,却到此时才现身,算是怎么回事?”
司马瑨并未解释,抬了一下手,请他就座。
杨赐只好返回去坐好。
司马瑨将白檀拉至身边,掀了衣摆在杨赐面前拜了一拜,示意白檀也跟着下拜。
白檀不明其意,与他大眼瞪小眼。
司马瑨抬手扶了一下胸口,白檀这才顺了他的意跪了下来。
反正也是父母辈的,拜一下也没什么。不管因由,早些应付完好叫他赶紧回去休息就是了。
出于这个原因,白檀这一拜甚是敷衍。
杨赐也不介意,抬手请二人起身,语气有些无奈:“也罢,非常之时,只能一切从简了,今日为你二人主了婚,你们今后便是夫妻了。”说完饮了口茶,起身理了理披风便要告辞。
白檀刚要起身,听闻这话又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原来司马瑨把他请来是为了这个?
她转头看过去,司马瑨只笑了一下,撑着她肩头站了起来,去送杨赐。
杨赐一路不言不语,直奔后门,到了门边才停了一下,转头对司马瑨低语:“虽然我欣赏白檀,但她毕竟做过你老师,你此举已经坏了师生纲纪,他日若要登上大宝,必然为人诟病啊。”
司马瑨体内不适,只点了一下头,看神色也根本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杨赐叹息一声,出门走了。
白檀早已没了嫁人的念头,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居然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
嫁人不是该有很羞涩很喜悦的情绪吗?
就这么一跪完事了,谁能有那么丰富的情绪啊!
她满含怨念地跟去后院,司马瑨正好返回,一路走得艰难,时不时还停顿一下。
白檀走过去扶了他一把,磨了磨牙:“没见过这么娶妻的,这不算!”
司马瑨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微带喘息:“已有夫妻之实,你说不算又有何用?”
“……”若不是念在他此时发病,白檀非把他推出去不可。
司马瑨显然也是刻意压制着的,回到房中一放松下来便开始遏制不住的出汗。
白檀连灯都来不及点上,也顾不上他自作主张地来了这一出成婚的事了,赶紧扶他去床上。
司马瑨趁势压着她躺倒,竟还有闲心打趣:“今晚才是洞房花烛,可惜我竟在发病。”他说话时整个人已经脱力,软绵绵地伏在白檀身上,深深喘息。
白檀环住他的背,看他这么痛苦,也就不与他较劲了。
外面暗潮汹涌,此间却很安宁,他发病时还能记得给她一个名分,这份情义她已然记下了。
第48章 诗障()
御书房里堆起了厚厚的奏章。
司马玹这几日刚恢复上朝,大臣们已经按捺不住纷纷上疏提及立储一事。
庾世道的折子放在最上面,他提议立历阳王之子司马珉为储君。
殿中熏香袅袅,司马玹刚刚病了一场,脸上尚留着一丝病容,抬手将案头的奏章拨开,看向站在面前的白仰堂。
“听贵妃说白檀如今人在吴郡,太傅可知她境况如何?”
“回陛下,臣并不是很清楚……”白仰堂哪里知道白檀眼下如何,她根本没有写过信给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到达吴郡。
当然他也不关心。
倒是陛下会如此关心白檀叫白仰堂很奇怪,他忍不住问了句:“不知陛下因何问起小女之事?”
司马玹脸上露了几分赧然:“朕觉得千龄应当与白檀在一处,知道白檀过得如何,也就知道他的近况了。”
白仰堂皱了皱眉,这么说未免叫他难堪,那二人孤男寡女若在一处,那白檀的名节岂不是没了。
司马玹显然也想到了这层,捏了捏眉心:“早知她远走吴郡,朕该将她接入宫中来陪伴贵妃的,也免得她在外受苦。”
白仰堂心神一震,抬头看他,帝王脸上是温和关切之色,他皱了皱眉。
白家有一个白唤梅在皇宫就可以了,白檀还可以联结别的势力,他可不想全将白氏女子都塞给皇帝一个人。
殿外内侍忽然高声通传了一声,王丞相来求见了。
白仰堂默默站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望。
司马玹刚准见,王敷就一阵风冲了进来:“陛下,老臣认为陛下春秋正盛,不该立储,而该充实后宫啊。”
司马玹有些无奈:“丞相这些时日接连入宫都只为了此事,朕已知晓你的用意,只不过如今藩王重臣都在等候,此时收回成命只怕不妥,何况义城侯已经举荐了历阳王之子,朕正在考虑。”
王敷一听就急了:“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