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夜死七次-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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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反剪在了身后。
湿热而短促的呼吸随即扑面而来。
他抵着她的额头,深深沉沉的吐了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松气。
迟墨正对着他的眼眸。
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转瞬即逝的幽紫。
这次,他的眼眸直面着她,避无可避,她清清楚楚的望进了他的眸底——那是一种难以用颜色描述的瑰丽,又深又浅,沉浮着潺潺流光剪影。
迟墨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
片刻,她道:“莫非这就是苏盟主的待客之道吗。”
苏华裳定定的看着她,置若罔闻。
迟墨也静静地回视着他。
突然的,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前额。
印在额间的吻,不容置疑。
“人的体温,原来是暖的啊……”
他如是说道。
“你这是何意。”
“没意思。”
苏华裳松开了牵制着她双手的手,转而握住她的左手腕,捧在掌心里贴到了脸上。
他半阖着眸子,幽紫色的暗芒从他眼底泄出,“迟姑娘何必如此多疑,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迟墨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于是放弃了,“行不起苏盟主这般的大人物。”
苏华裳即道:“一百金。”
迟墨:……
他继续道:“一百金,摸一下。一千金,抱一下。一万金,嫁给我。”
迟墨果断地一手指戳向他受伤的左肩。
本就未曾包扎过的伤口一下子崩了开来,将他左肩的衣襟口的桔梗染得越发浓艳。然而苏华裳却没松开手。
他握着她的手,一寸一寸的填入她的指缝。
苏华裳轻轻地笑了起来,带着压迫感和不容置喙。
“我不允许一切的反对意见。”
第17章 如何不能知()
玉制的算盘珠子被噼里啪啦地不断拨动着,价值连城的金算盘头一次是用来算支出,而非收入。
“龙凤蜡烛一对,并蒂莲纹被褥一套,苏锦绣服一套……”
苏华裳一边拨着算珠子,一边用笔在册子上写了下来。
他拨弄算盘的速度极快,往往是转眼间便就翻过了几页。
突然的,如玉珠子碰的一声撞上了实金的算盘边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迟墨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偏头向她看来,粼粼的眸子闪着幽紫色的眸光。
“墨儿,你说这喜帖倒是要发几张好?”
迟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张都别发就清净了。还有,请叫我迟姑娘。”
苏华裳深以为然的点头,“这样倒是能省下不少费用。”
他用手指拨了拨算盘珠子,然后道,“若是不算礼金,倒是给我们省了三百七十八两,墨儿果然贤妻良母。”
迟墨:“……”
迟墨:“苏华裳。”
这是迟墨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出他的名字。
苏华裳抬头,“墨儿何事?”
迟墨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她开口道:“苏华裳,你有病。”
苏华裳毫不避讳的应下,“墨儿果真聪慧。我身上有寒毒,与我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会被寒毒侵入体内,而后封住人的三经八脉,固住血液,阻滞五感,令人卒然昏倒,陷入晕厥,最后深入身内,留滞经络、筋骨,最后——死亡。”
接着,他笑了起来,“所以,所有人才都会对我避而远之。”
他毫不在意的笑着,唇角的笑容浸着光,半明半灭。
迟墨:……我只是想说你有毛病,没想说这个。
“所有人都无法触碰我,唯独你。”
他这样说着,蓦地偏过了眼神。
迟墨就坐在他的右手侧。
他将眼神偏过来的时候背后是万丈光芒。
阳光温柔了他充满了棱角的眼神。一瞬间,他的目光安静而温柔,淌满了光。
“所有人都惧我如蛇蝎,如猛虎,如山洪。依旧唯独你——”
他慢慢地说道,语气又轻又缓,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脆弱的玉瓷,只消他声音有一刻的闪烁就会彻底破碎。
“但是都有例外。而你,是我的例外。”
轻慢的长风拂过耳畔,吹开了她耳畔的长发。
苏华裳一顺不顺的看着她。
眼前面容清冷的女子如雪的长发倚风慢摇。
一身青衣身影单薄的女子不言不语,已将所有的从容与动容都为一人封锁。
长发吹的开她的发丝,却吹不开她固执己见的心墙。
她本有最举世无双的温柔,却已尽数葬送在一场风花雪月中。
鬼医迟墨和封三公子封丞逸的故事戏剧化的开场,又戏剧化的结束。
苏华裳不是不理世事的云清岚。
他热衷金钱,向往权力。于是关于迟墨与封丞逸的事情,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同样的,他也阴鸷危险,独断专行。于是,就算是将她的过往查探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准备任她独行。
因为没有触碰过温暖便将世界定义为绝对的冰冷的人,一旦触碰了温度,便誓死都难以放手。
因为不曾拥有,才更知道千金难求。
然而迟墨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是类似溺水之人紧抓最后一根浮木的依赖之心罢了。
就如同黑暗之中的一点光芒。
那种温暖是致命的。
她没有和苏华裳再多言,只是避开了他略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径自出了门,去找云清岚。
为她指路的侍婢只说谷主在禁地,之后将她带到了一处景致秀丽的地方便不敢再往前了。
迟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沿着曲径小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虽然不经允许就擅入禁地的做法实在有所诟病,但是担心第二天苏华裳就能将婚礼给准备齐全了,迟墨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沿途胜景,美轮美奂。微风吹来,桃花似雪。
多方胜境,咫尺山林。
迟墨仰头看着,头顶时不时摇落几瓣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花瓣纷纷扬落,将她安静的眉宇渡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突然的,迟墨听到了幽眇的筝声。
清音潺潺流泻,琴声娴雅,大有繁华落尽见真醇的淡,清水出芙蓉的雅。
莫非是云清岚?
迟墨这样想着,寻着琴声走去。
然而等她看到了弹琴之人时,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云清岚,而是一位白发长髯的老人。
他膝上架着一柄七弦长琴。
琴声凛冽,泠泠不休。
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一株桃树下的迟墨。
指尖琴弦一勾,流畅的乐声便就此停了下来。
老人按住琴弦,凌厉的眼神横向她,“何人敢闯我永蛰谷!”
迟墨不紧不慢的行礼作揖,“晚辈迟墨——”
不待她说完,老人便拨了一下琴弦。
琴弦紧绷,而后在他指尖松开,杂乱无章的琴音中泄露出一丝冰冷的抗拒与挑剔,“哦,神医谷的丫头——”
迟墨顿了顿,才又道:“是。”
“神医谷的丫头来此作甚?”
“晚辈有要紧的事要找云谷主。”
听到云清岚的名字,老人抬头,眼神似乎有些怪异,但迟墨与他隔得太远,看不太分明。
“你找谨之何事?”
谨之这个名字迟墨已经在苏华裳那里听到了许多次,想来应该是云清岚的字。
于是她道:“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又是何事?”
“不能为旁人所道之事。”
被逼婚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到对着一个素未蒙面的老人家说出来的。
然而这位一手拨弄着琴弦的素衣老人却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冷笑了一声,道:“我是谨之的生父。他的事,我又如何不能知!”
第18章 温柔的错觉()
迟墨沉默。
老人转而却又冷哼了一声道:“罢了,老夫也不屑于听些无聊琐事。”
他低下头,随意拨了一曲破阵曲的调子,又道,“你若寻谨之,便再往前走,看到前面的映雪湖止步就好。”
话毕,他便不再理会迟墨,专心于他手下的长琴。
泠泠如潺流的琴声转而高起,如破阵杀敌的战士,浴血奋杀,激起一迈豪情。
迟墨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向着老人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等她的身形已经彻底被铺天盖地的扬落的桃花所覆盖,鬓发斑白的老人这才松开了指下按着的琴弦,眼神晦涩的望着她身影遁去的方向,口中轻声道:“菁华却白头……老不死的,你家的丫头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般坎坷……”
他的声音渐沉,旋即吞没在袅袅的琴音中。
他的琴声传的很远,一直到迟墨走到了湖边才又淡了下去。
一望无垠的蔚蓝湖水旁正立着一块石碑,上写映雪二字。
想来这便是老人所说的映雪湖。
然而迟墨顾看了一番,却仍未寻见云清岚的身影。
迟墨自然是没有怀疑老人指的路。
一来,那位老人没有理由骗她;二来,就是地图上显示的云清岚的位置也确实是在这个方位。
莫非这里和魔教一样有什么地宫?
这样的念头才一冒出来,迟墨便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头。
一身白衣的青年如莲一般,在湖心盛开。湖水将他单薄的衣衫和眼眸浸湿,宽大的衣袖的衣袖沉浮在水面,联翩蹀躞。
迟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清岚微微一笑,从湖水中起身。
有光弥落在他的眼中,模模糊糊地照亮了他眼睫上的水珠,将他的眼神打磨的格外温柔。
“迟姑娘。”
他道,“可是找在下有要紧的事?”
“有。”
迟墨直言不讳。
她道,“苏华裳要娶我。”
如她所料,云清岚对此没有一分一毫的惊讶。
而那并非是将一切尽收于心的了如指掌,而是比淡漠更上一层的对诸事的无谓。
并非是清润,也并非是温柔。
云清岚就如诗中所说的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诚如玉。
颜如玉,心亦如玉。故而心如磐石,静若止水,无情无欲。
“迟姑娘莫急,安之应只是说笑的。”
“我并不认为他是开玩笑的。”
她朝着云清岚的方向伸出了手,“我碰到了他,但是安然无恙。”
即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云清岚从水中抽身,在她眼睫轻阖之间便淋着一身单薄的白衣站在了她的身前,握起了她的手。
被他握在掌心中的手比之他的手掌略显娇小,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尖细腻而没有一点茧子。
这是一个属于医者的手。
云清岚再清楚不过了。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探上她跳动的脉搏。
——没有一丝异样。
然而云清岚却没有松开手。
就在他将手指停滞在她的手腕上时,突然地,迟墨道:“我并不想和苏盟主成亲。”
闻言,云清岚抬头,眸底一片云淡风轻。
对于迟墨的拒绝,他点头,深以为然,“很少有女子愿意与安之成亲。”
苏华裳无论是身上的寒毒还是自身的性格,都一贯是让人拒之千里的。
即便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但在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呢?
然而,他又道:“不过,既然安之已经说了要与迟姑娘你成亲,那么你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云清岚说的迟墨自然也是知道。
“所以,我是来求先生帮我的。”
云清岚定定的看着她。
迟墨也平静地回视他。
蓦地,他松开她的手笑了起来。
“迟姑娘,究竟是在下给了你什么样的错觉才令你以为我一定会帮你。”
他笑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被柔和的光霭所覆盖的眸底却清晰可见透骨的淡漠。
如隔岸观火一般,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意。
施以众人以温柔的错觉的云清岚轻垂着眼睑,含笑的眉眼间淡开极致的睥睨。
生平头一次当着生人的面撕开了身为永蛰谷谷主的虚像,云清岚满以为会看到迟墨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而——
“先生没有为我留有任何不切实际的错觉。”
一身青衣的少女半仰着头,如雪的长发随风浮动,一瓣灼灼的桃花隐在她的发间。
“先生性情寡淡,我从未想过一定能求得先生所助。”
“……性情,寡淡。”
云清岚重复着她对他的形容词。
他歪了歪头,深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