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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本闲凉-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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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意义上,与“中介”类似。

    不过这印六儿,竟是京城有名的掮客,就有些出乎陆锦惜意料了。这种人,一般是黑白通吃的。

    唇边挂上一抹笑容,她忽然笑了起来:“你当初怎么跟他搭上的?”

    “不瞒您,他曾是奴婢同乡,后来到京城,奴婢也曾接济他两分。但后来,他人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青雀也微微皱眉。

    “等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个入流的小混混,三教九流也认识一些。您上次吩咐办事,奴婢也只能想到了他。”

    难怪青雀还信得过。

    雪中送炭的恩情,且曾是同乡,自然比外面乱找的要好。

    陆锦惜本想打趣青雀与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看青雀一脸坦然,实在不像是与这个印六儿有首尾的模样,便打消了这念头。

    她靠在马车内,看那小风吹起车帘,露出外面飞快略过的景致来,也没说话了。

    贺氏的死活,她是暂时不关心的。

    至于琅姐儿的事情,已经与璃姐儿约定好,待今晚请安的时候一道解决。

    届时,便勉强算是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干净,可以考虑做点别的了。

    陆锦惜心里,有个十分清晰的计划。

    因昨日没睡太久,此刻在车上,她便闭上了眼睛养神。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绕过内城几条长道,终于到了外城的地界。

    周围的声音,一下变得大了起来。

    街市之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吆喝叫卖种种种种,不一而足,喧嚣地填充着整个外城。

    过了某一条街,声音便渐渐变化了。

    原本那些卖吃的喝的甚至狗皮膏药的声音,都少了,偶尔出来的声音,也是“您看看这,董之航真迹”“上好的松烟墨”之类的。

    想必,已经到了文人士子聚居的地方了。

    京城每三年都有举子赶考,大多住在这一片,时日一久,也就成了京城里比较普通一点的文人们聚集的地方。

    更不用说,今逢科举,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走了又小半刻,车夫便喊了一声:“二奶奶,到了。”

    青雀忙上前去,撩起帘子,把陆锦惜扶出来。

    翰墨轩是个颇有些规模的二层小楼。

    临街的三间铺面打通,装潢颇为雅致,甚至门扇上还绘着几根青竹,倒的确配得上“翰墨”这三个字。

    陆锦惜走下车来,打量了一番,发现此刻时辰尚早,翰墨轩的位置略有些偏僻,所以也还没热闹起来。

    门内门外,都少人走动。

    当然也没人注意到这一辆停在前面的马车。

    青雀去交代那车夫赶马停到一旁,之后才上来对陆锦惜道:“里面就是了,楼下不好说话,又怕来人太多太杂,虽则这个时辰人少,可有备无患,还是请您往楼上去。”

    这是稳妥的。

    陆锦惜当然也没意见,一点头,便迈步上了前面低矮的台阶了,进了那翰墨轩的大门。

    铺面内摆着许多的博古架,地面上则有一些画缸,放着一些卷起来的画轴。周围的墙壁上,更是挂了不少的字画,看笔墨是左边新右边旧。

    几个身着春衫的姑娘,正拿着掸子,打扫周围的博古架。

    几个伙计则挪动着地面上的画缸,像是要调整位置。

    一架楼梯,设在大堂最左侧。

    青雀一摆手,引了个路。

    陆锦惜便上了楼梯,还没等踏上最后一级,楼上某个角落里,就传来一嗓子响亮的声音:“银子,赶紧叫人来搬一下,这他娘都发霉多久了?简直浪费老子的钱啊!”

    “是是是!”

    楼下有个小伙计听到声音,连忙答应着。

    陆锦惜不由微微一挑眉,脚下却稳稳地踏了上去。

    楼上格局,与楼下略有不同。

    楼梯两侧,都与楼下一样,挂着不少的书画,但同时也要对着设的四个房间,基本都临街,门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更为精致的摆设。

    刚才那声音就是其中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陆锦惜循声望去,只见翰墨轩靠东的那一间屋子里,一个穿着一身褐色富贵纹圆领袍的青年,一把把桌上的一些诗文扔到了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老子真是倒了血霉,怎么就盘下这么间烂店!叫你他娘的手贱”

    这竟然是在骂自己呢。

    陆锦惜略一思量,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再转眸一看青雀的表情,已经有些惶恐,战战兢兢地。

    “夫人,他、他、这”

    “我知道。”

    市井习气,也还好。

    陆锦惜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粗鲁的人,况且人骂的也不是她。

    “过去看看吧。”

    说着,她方向一转,便向着这靠东的屋子走了过去。

    那印六儿还在往外面砸东西,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发皱,腰上系着一根俗气极了的金丝腰带,怎么看怎么吊儿郎当,颇有点沐猴而冠的感觉。

    “奶奶的早跟你们说了老子要待贵客,让你们收拾就收拾成这个鬼样子!耽搁了老子的大事,当心老子削你们!”

    骂人的话就没停过。

    楼下和周围一片安静,似乎也没人敢顶嘴。

    “哗啦!”

    又是一本已经被墨迹染污了的诗集,被他从屋里扔了出来。

    “这种破书怎么也在?写的什么玩意儿?看都看不清了!还不赶紧——”

    “啪嗒。”

    诗集落地,印六儿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原本是一面扔书,无意之间一个扭头,竟然就看见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啊不,酸儒们那句话怎么来说?

    丽影?倩影?

    哎,管他娘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好看。

    原本还在翻箱倒柜扔东西,这一时见着门口陆锦惜,印六儿都傻了。

    他顶多二十五六年纪。

    额头宽阔,眉毛很浓,眉形也很好,像是苍茫的远山,一双眼睛里则是市侩又精明的光芒,眼角有些深,看上去好像拿墨笔画过一样,竟是很有味道的长相。

    但仔细一打量五官,又会觉得这人很普通。

    “你便是印六儿吧?”

    对旁人的目光,陆锦惜早就免疫了。

    她打量了一眼已经傻了的青年,又一扫地面上一片的狼藉,一时微微挑眉:“听青雀说,你想要见见我。”

    印六儿顿时就回神了。

    在陆锦惜那目光注视下,他甚至浑身一个激灵,竟莫名有一种“这女人道行好像不浅”的感觉。

    京城这地界儿,天子脚下。

    说好混是好混,说艰难也艰难。

    印六儿是个浑人,初来京城的时候,可算是穷困潦倒,如今却已经是有名的掮客。下九流里面,甭管干净的还是脏的,旁人要办事,他总能介绍到人。

    所以,久而久之,日子也算好了起来。

    但见多了下面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对上面人的日子,也就越向往。

    混混出身,连户籍都搞不定。

    这掮客,也就是一辈子的掮客。

    但印六儿并不是甘心居于人下的。

    青雀的再次出现,让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有机会能跳出眼下的层次,博一场富贵。

    可如今正主来了,他竟莫名觉得自己可能无法从这女人手中讨了好。

    想到这里,印六儿眼皮不由得一跳,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之前满嘴胡咧咧的脏话不见了,一副恭谨的模样,躬身行礼,虽有些四不像,却还很规矩。

    “将军夫人来,小的有失远迎了。小的便是印六儿,您看得起,叫小的一声‘六儿’就成。”

    六儿?

    她可知道,旁人都要叫一声“六爷”或者“小六爷”的。

    陆锦惜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了。

    她一笑,俯身将刚才落在自己面前的诗集捡了起来:“是你客气了。这一段时间,都劳你帮忙办着事情,该是我要道谢才对。”

    “小的不敢。”

    印六儿见她捡书,也不敢阻拦,只是眼下的境地却有些尴尬起来。

    “都怪小的考虑不周,这翰墨轩也才盘下来不久,叫他们打扰也没打扫出个样子来。夫人您是千金之躯,小的万万不敢怠慢,要不换个地方,小的给您端茶赔罪吧”

    陆锦惜并没有介意的意思,直接走了进去,只道:“不必了,就这个地方挺好的。我并没有打算留很久,三两句话的功夫,你也不必很紧张。”

    不必很紧张?

    印六儿还真轻松不起来。

    三教九流他接触多了,有些有本事的也见过。但像这种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传说中的大将军夫人,他还是头一次与见。

    这是住在京城内城的贵人,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得上的。

    尽管曾为这一位夫人给宋知言送过信,但印六儿半点不觉得这有什么。大将军夫人的品行,与他毫无干系。

    他想搭上陆锦惜,看中的当然是她的身份,和背后可能代表的能量。

    见陆锦惜进来,甚至开口说了不介意,印六儿也不好提出换地方。

    屋子内外有屏风隔开。

    墙上挂着不少的命人字画,一张圆桌上则摆着诗集,靠窗不远处还摆着书案,笔墨纸砚都有,应该是供人写写画画的地方。

    角落里,则放着一口打开的大箱子,里面的书卷都有些受潮。

    想必,这就是刚才印六儿破口大骂的原因了。

    陆锦惜扫了一眼,也就随手把手中的诗集给扔了进去,顺着博古架的边缘,就朝靠窗的书案走去。

    印六儿跟上来几步,看了旁边青雀一眼。

    青雀没有说话。

    印六儿于是躬身道:“前阵子都是小的闯下大祸。本是准备在宋大人出宫的时候,伪装家信送出,但那时永宁长公主的车驾经过。那个驾车的侍卫,也不知怎么就一眼看出小的有不对来,将小的拿了,搜出了您那一封信。”

    驾车的侍卫?

    陆锦惜脑海中,于是浮现出了当初扶永宁长公主下车的那个人。

    “这件事已经解决,你虽有处理不妥的地方,好在将功补过。最终运气不错,也没酿成大错,也就不必跟我说什么负荆请罪的话了。倒是后来叫你又送了一封信,怎么样了?”

    印六儿只觉得眼前的陆锦惜,很高深莫测。

    永宁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撞破了这件事之后,陆锦惜竟然安然无恙,且事后还给他送了一封信,让他交给宋知言。

    如今还问起

    人家内宅中的事情,印六儿可不敢多问。

    他心里一思量,斟酌着用词,便开口回道:“宋大人跟往常一样,不过接信有些忐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后面几日,也再没有回信送过来。这几天小的着意打听,倒听人说他在酒馆青楼里出现过几次,也不干别的,就喝酒,像是嗨,反正小的也不很清楚了。”

    他消息来源虽然多,但宋知言这事,有永宁长公主那边发现的前车之鉴,到底不敢打听得太露骨。

    反正青雀当时说了,这是最后一封信,所以他不打听才是正经。

    陆锦惜听了,却是心中一叹。

    就喝酒,还能是什么样?

    印六儿这话没说完,却跟说完了没区别。

    宋知言,宋伯羡。

    原本就是一桩孽缘,到头来还是两边伤心人罢了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只能说包办婚姻害死人。

    书案上放着一只祥云纹水滴状的砚滴,看着精致而可爱。

    陆锦惜拿了起来,便向那一方砚台上滴了几滴,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往后这件事就是结束了,你只管把它烂在肚子里。还是说说你的事吧。青雀说你有些着急,好像是因为隼字营招纳新丁?”

    一提到这个,印六儿便是精神一震。

    但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他费尽心思,这已经等待了有小半年了,一开始其实还没怎么怀有希望,不过想要试试。

    可直到前几天,他听说了长顺街上发生的那件事。

    满街的兵士,都给一个女人跪下,足可见她这身份有多要紧。而且带头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好是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刘进,也就是亲自督办此事之人

    所以,印六儿心底的希望,一下就大了起来。

    但这事,其实挺棘手。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锦惜,只看见她那雪白的手指,似乎百无聊赖,已将砚滴内的水滴得差不多了。

    墨就放在一旁,她又拿起来,慢慢地墨了两下。

    “怎么不说了?”

    陆锦惜半天没听见声音,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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