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9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怀着感恩把肚子填饱,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循记忆找到昔日的齐王府。高家称帝,原来的府邸不知赏赐给了谁?可以肯定,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应该能打探到肃肃的消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野面貌截然不同,我都能理解。但,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改变似乎太大了!不但皇城扩建,而且好像我依稀记得刚刚经过的市集,原来荒芜人烟。还有眼下这片原来应该是住家,现在变成饭馆了。还有那里有间小道观,如今成了香火鼎胜的寺庙
说起佛寺,更让我诧异。进城前,就发现城外已经遍布。进了城,更夸张,每走五步,必能见人拜佛。一条小巷不到头,就有四、五间佛堂。更奇怪的是每间寺庙都是香火鼎胜,说明生意很好,有那么多事要求吗?佛祖岂不要被烦死了?南朝四百八十寺,我看北朝也不遑多让,光一个邺城,恐怕就不下三百间。
天色渐晚,我从城南穿至城北,据说再向前就是皇宫禁地范围。
以前的齐王府早就改头换面,淹没在天子脚下一众“豪宅”里。我转悠了半天没找到踪迹,还经常被当成“可疑不法分子”遭到京畿巡卫和各家护卫盘查、驱赶
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平民聚集的地方,寻找落脚之处!
身上还剩不到三十铢周钱,客栈一晚最少要四铢,可对周钱,要收八铢。不少客栈看我落魄,怀疑我的身份来路,干脆推说无房,连门都不让我进。
佛说普渡众生,我也想沾沾佛光,既然有这么多寺庙和尚庙不留女客,总有庵堂寄宿!阐明意图,比丘尼慈祥地把我迎了进去,说是捐些香火就可以。我刚要放上一铢,比丘尼又说:“二十铢香火,方可留宿。每日晨钟暮鼓,沐浴佛恩祥宁,超然世外!”
乖乖,二十铢?比客栈还贵,没几天饿死了的确就能超然世外了!哎,看来我“与佛无缘”,只得在比丘尼不再“普渡众生”的目光中悻悻离开。不免再次感叹,建这么多寺庙到底为什么?
最后,几经折腾,终于在偏僻处找到一家供胡、汉商贩歇脚的客栈。正因为品流复杂,店家才不介意收周币,却要十铢一晚。好容易讨价还价,给了一间没窗户的柴房或是马棚改建的房间,收我七铢。
安全起见,我把桌椅板凳但凡能拖动的,都抵在门口。然后倒在稻草铺垫的床上,任疲惫的眩晕重重袭来。简陋的被褥全是潮湿的冷意,整个房间因为通风不畅,散发着重重的霉味和残留的怪味。但房屋隔音极差,外面的争吵、喊叫、划拳、甚至豪饮的呕吐声不断传来我堵上耳朵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受影响,好好休息才能保证体力。
从古至今,客栈、酒楼都是消息流通最频密的地方。这间云胡客栈也不例外,前面是吃饭的地方,这里的羊肉泡馍和刀削面最有名,很多不是住店的客人也被吸引过来。午市的时候还有说书人!望着不断被端出的菜肴,我只有暗自流口水的份,捏紧干瘪的钱袋,在角落坐下,让小二来一个白馒头一个包子,再倒一碗白开水。见我连茶都喝不起的寒酸模样,店小二没多鄙夷,毕竟这来往的什么人都有,也见惯了!
“话说我大齐名将、太子太保斛律光于天保九年领军大败周军于绛川后,休养生息,一月后又得密报周军”台上抑扬顿挫,台下不时鼓掌叫好。
浓厚的方言我不是每句都能听懂,但提到斛律光,这个我认识!转头就问:“斛律光住哪?”
旁边一桌高谈阔论的四人顿时停下望着我。我急忙起身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仰慕斛律将军,一时激动!”
四人释然,其中一人道:“小兄弟不必自责。斛律一门确乃当世大英雄、真豪杰,吾等亦仰慕非常,既为同道,小兄弟不如移桌过来,一并相谈吧?”
小兄弟?这一路,我从未刻意隐藏性别,没想到又落魄到不男不女了。也好,小兄弟就小兄弟吧!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囊中羞涩,不便打扰各位雅兴。”
岂料他笑道:“小兄弟不必见外,相逢即是有缘,区区一壶清茶几盘点心,何来打扰这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魏晋之风?豪爽洒脱!
于是,我小心翼翼坐在一角。他们问我:“听小兄弟的口音从南边来的?”
我点点头,不想多作解释。
他又说:“斛律光将军威名远播,无人不敬仰。他治军亲躬,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吾等也想一见,不过小兄弟来的不巧啊,据闻半月前,斛律将军已率二万步骑在轵关西部筑建勋掌城,同时建造长城以御外敌。大齐有他,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原来他不在,我有些失望。我试探问道:“各位兄台长居邺城,想必对城中各事知晓甚详?”
其中两人点头,包括之前邀我过来的男子。他说:“我与关兄长居邺城,我姓罗,叫罗仁。这两位分别是从周国来的贺兄、吐谷浑来的沙兄。”
我一一拱手过去:“罗兄、关兄、贺兄、沙兄。”最后我问罗仁:“罗兄,可曾听过高孝瓘?”
“高?”他不禁压低了声音,毕竟“高”是国姓,“此人可是皇族宗亲?”
我点头,也小声道:“他是魏末齐王高澄的儿子!”
“齐王高澄?”罗、关两人面面相觑。
“可是先帝?文襄帝?”姓关的不确定道。
先帝?文襄帝?我明白了,高洋追封了自己的兄长,不用说高欢肯定也被追封帝号了!
罗仁皱眉,低声道:“文襄帝驾崩多时,其子皆应封王。但其名讳,吾等一介庶民,实在无从得知!”
多时?一年多对古人来讲很长吗?既然封王,说明肃肃的日子应该不差,高洋没有食言!我微微放心。
“他们住哪?”这一问又引来疑惑的目光。
我干笑编词:“其实我也仰慕他们,原先家中有人受过恩惠,所以想来亲自登门感谢。”
原来如此,四人又微微释然。姓关的男子道:“小兄弟,心存感激便可。”这话怎么跟城外派粥的妇人说的一样?古人都怕被打扰?他又道:“高门士族,向来不与下品结交,更何况皇族!即便知道所在,也不得随意靠近!”
见我露出失望的神情,他笑道:“皇族宗亲子弟无数,外人确难一一知晓。但若论及最有威慑力的,兰陵王堪称第一。兰陵王名讳高”
“高长恭!”我接道。又是兰陵王,这个名字在周地就已经如雷贯耳了。
“对,高长恭!他与斛律光并称我大齐镇国大将。百姓都说只要有他们在,大齐金城汤池,不可攻也。”罗仁颇为自豪。
高长恭,姓高,又封王,那他应该也是高欢的子孙!
“这兰陵王是哪位皇族宗亲之后,他住哪啊?”不知不觉我又抛出了相同的问题,终于引起他们的怀疑和不满。
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热情,充满了怀疑和戒备,驱赶之意若揭我尴尬笑笑,然后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角落继续啃冷馒头。
隐约听见他们小声嘀咕:“到底何人?为何一再打听天子家事?会不会”
“看他一身褴褛,寻亲是假,八成想谋个好出路。”
“若真这样倒也罢了,最多吃个闭门羹、挨顿板子,就怕另有图谋各位,可曾听说数月前,周国发生一件大事”姓贺的压低声音,蘸茶水在桌面轻轻划了几道,我看不到内容,只听其他几人纷纷惊叹,“地火明夷天崩地裂”姓贺的声音越来越低,“各国都在打探据闻大冢宰宇文护损兵折将,自己也身负重伤举国惶恐”
见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便出了客栈,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该上哪找肃肃呢?
见人就问:“请问斛律光将军府邸怎么走?”
“有没有听过高孝瓘?”
最后是:“兰陵王府在哪?”
不是摇头,就是根本不理我!想想也是,如果有人问我国家主席的子女或外甥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也答不上来!就连本市市长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更何况封建落后的古代!平民与皇权之间的界限很深。那兰陵王要不是战功彪炳,威震四方,估计百姓也不会得知其人。
我颓丧地坐在路边休息,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唤开来。如果三天内再找不到肃肃,我真的会沦为乞丐!
“那家小郎,小兄弟,小兄弟”好几声,才反应过来那边卖包子的老头在喊我!
我起身回道:“阿翁找我有事?”
老人摆摆手:“小老儿可不敢自称翁者,小兄弟是从外地来的?”
我点头,他说:“看你一晌午都在寻人,来寻亲的?”
我又点头,看他应该是本地人,为免又遭冷遇,我换了个方式问:“幼弟在兰陵王府当差,我来看他的。老人家知道兰陵王府怎么走吗?”
“小老儿虽长居邺城,亦不知高门显户所在。不过,看来小兄弟有所不知,邺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乃皇家重臣所在,庶民不敢靠近。至于外城才是吾等平民百姓、商贩居处。东边是马市,南边有市集,都在外城。若要寻人,不妨去那里打听打听”
我正要道谢,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喝:“兰陵王回城,速速回避!”
老人面色一变,急忙收摊。
兰陵王?太巧了,正想找他呢,目前只能找他打听肃肃的下落了。我不禁向远张望,尘土飞扬,一大片黑甲红襟策马奔腾,领头摇曳的红缨更是慑人夺目,我不禁缩了缩,下一刻已被拉到路旁。
又是卖包子的老人,他满面焦急,责怪道:“怎的还往前凑?铁骑无眼,必踏成灰泥!冲撞兰陵王驾前,也是死罪一条!”
这么严重?!老人又说:“虽闻兰陵王在皇家之中算是宽厚,平日不与百姓为难,不若其他宗亲显贵,稍有不满,即开重戒,剁手砍脚劓鼻但他毕竟是皇族,咱们招惹不起。”
刑法这么严竣血腥?我打了个哆嗦!
但我要找肃肃,这是头等大事,否则我来干嘛呀?!说话间,大队人马已经飞奔而至,不作停留,隐约只能看到领头那位重盔高大男子的后脑勺。
我大喊:“兰陵王,兰陵王,你认不认识高孝瓘?你认不认识高孝瓘?高孝瓘高孝瓘?高孝瓘!”
我的声音一下就淹没在千军万马的奔腾里,喊破喉咙都听不到。卖包子的老人更是死死拽着我,生怕我冲上去做傻事。不一会儿,眼睁睁看着大队人马消失,只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
我又是一阵失望。
卖包子的老人心有余悸,叹道:“莫再痴语,兰陵王何等尊贵,怎会停下与你交待?这兰陵王若非战事,素喜深居。也不知怎的,近三月并无战报,却频繁领军出城,几乎每几日便有如此阵仗哎!你若寻人,可有其相?”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寻人怎么能没照片?光凭嘴问,太渺茫了!我再次向老人道谢,他却挥挥手,不愿我再靠近,经过刚刚,他认定我是个会找麻烦的人。
我朝南市走去,几番打听,终于在安居巷中找到老人所说的那位“着名”画师。
长长的等候队伍找他画像的女子居多。直到天黑才轮到我进门,我详细描述了肃肃的美丽容貌,但等拿到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是谁?难道这就是“国手“的水准?我傻眼!
这才想起美术老师曾说过中国画写意多过多实,尤其古代人物画像,讲究的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管什么样的眼睛,画出来都是清一色的单眼皮,蒜瓣似的富贵鼻,方耳阔唇不管什么年纪、什么职业、什么身份,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庄严富态模样,这就是他们公认的“美”!
我悄悄瞄了一眼旁人的作品,果然,面貌形态都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在衣裳和发饰。模样都跟本人有着不小的差距。这种画给人看了等于没看,居然还收八铢钱,我的心在滴血!
回到客栈,倒在床上,我一动不动盯着破烂屋顶想起回来的时候,起了大风,要是下雨,这屋肯定漏水。
没办法,又坐起来,寻思有什么可以防潮防水?
我在墙角看到一堆不知是煤还是炭的黑色物体,想起原来这是柴房,也就不奇怪了。
灵机一动,捡起最小的一块在地上磨成铅笔头状,然后扯了块破布绑在一截木枝上。
好在房里还有几张发黄的纸,我便坐在矮桌前一笔一画勾勒起肃肃的模样
中学开过一学期素描课,我的成绩一般般,但技法在老师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下记住了。如今求人不如求己,而且世上恐怕没人比我更熟悉肃肃的一颦一笑,每个小动作和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