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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兰陵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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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下的战靴没有移动半分,顶上却传来略带戏谑的质疑:“你就是世子殿下所说,救获四公子的医女?哪里人氏,口音如此怪异?”

    “草民长年居于吕梁山深处,不谙世事,所以不识礼仪,还望将军大人不要见怪。”

    “既然不问世事,为何还不返还?四公子既已得回,尔等大功告成。难道还赚赏赐不够,非要跟去晋阳多讨些好处吗?”

    这人嘴巴真毒!这两天除了稳定的三餐一宿,我们根本没拿到一毛钱的好处。很明显渤海王父子根本顾不上这事。

    我抬眼仔细打量这位威武不凡的高大男人,人家也正一脸不屑地望着我。

    我不卑不亢道:“王有令,要我们一起前往晋阳。将军大人可以向高总管求证!”

    “汝掌中何物?”那人问。

    我抬手给他看:“一些干粮,为明日途中做些准备。”

    那人居然怒道:“你可知军粮紧缺,吾率将士轻装简骑、日夜前来,不少士兵吃不饱还饿着肚子,而你居然敢私囤军粮?”

    私囤军粮?就几个馒头,至于扣这么大的帽子吗?

    但在古代,我深知形势比人强,只得谦卑道:“草民不知,原来您就是胡将军”

    “无知村妇!”我才开口,又被那人粗暴打断:“本将复姓斛律,单名光。你们汉人不是自命学识不凡,怎竟如此无知?”

    好吧,是我错了,我忍,继续谦卑:“斛律将军,草民确是山野村妇,见识短。可草民虽然是汉人,不似将军出身鲜卑贵”

    “又错了!”斛律光再次打断,突然扬起一抹不明笑意:“你竟不知本将乃高车族而非鲜卑!原以为你们自西而来看来是我多虑了,宇文泰老谋深算,又怎会派如此愚钝之人前来刺探?!你听好,不管尔等因何得救四公子,若让本将发觉任何不轨之意,定斩不饶!”

    我我已经被噎的说不出话了!原来他以为我们是西魏的奸细,为了刺探情报才假装救了肃肃,以此接近渤海王。我只能说他太看得起我了!

    我把手中的馒头包袱塞给他:“斛律将军,草民不想因为几个馒头背上细作或者私囤军粮的罪名,草民担不起、草民惶恐。区区几个小馒头就交由将军大人去拯救大众,慰劳众将士吧。”

    “你”

    “兰陵!”肃肃向我跑来,打断了斛律光的怒火。

    今一早肃肃去向他的父亲和爷爷请安问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高澄也在,想必父子俩一起从高欢厢房出来的。

    斛律光欲单腿下跪向高澄见礼:“斛律光见过世子殿下!”

    高澄笑着一把将他扶住:“明月兄,你我交情,何需见外!”

    哧我没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明月兄?!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黑的月亮。

    高澄问:“明月兄,是否一切安排妥当?”

    斛律光点头:“所有兵士整装待发,末将正做最后巡查,看看是否还有纰漏!”

    高澄道:“如此有劳明月兄费心。父王安危全赖你一人之力!堂前还有公务,明月兄自便。”说罢,一拱手,阔步离开。

    我也准备带肃肃离开,却被斛律光挡住去路:“你刚才可是耻笑本将名讳?”

    我低头小声道:“草民不敢。草民要带四公子回房了。”

    斛律光没打算让开,目光转向肃肃道:“四公子,你可知此妇人是何来历?涉世不深,莫要轻信了歹人!”

    歹人?我吗?这人太可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到底哪儿得罪过他?之前肯定没见过!

    肃肃开口:“兰陵好人,对我好!你,不好,让开!”

    斛律光面露惊讶,半晌才道:“世子殿下满腹经纶,十二岁入朝便已胸怀天下。军政国事,进退得失尽在掌握,侃侃而述,王和诸位老臣皆赞叹不已。膝下三位公子,亦是聪慧不凡,就连混沌学语的五公子也机灵可爱,万万想不到这四公子,却是如此这般竟言语不全怪不得殿下从未示于人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愚”

    “你够了!”欺人太甚。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臭男人。将军又怎么样?肃肃还是渤海王孙子呢,将来的成就不见得比他低。他说那话什么意思?是指肃肃笨,还是先天不足?!高澄其他儿子我没见过,好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但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天性,父母不同,教导不同,成长经历不同,际遇也不一样,怎能一概而论?!单凭肃肃说了一句话,就能判定谁差谁劣?退一万步讲,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评头论足!肃肃有多好,他的优点我比谁都清楚。光嘴巴能说有个屁用!

    斛律光一愣。我说:“你不就是个带兵打仗的吗?有一身本领又如何,光凭你一个能打几个?是能打下一座城池,还是一个天下?你没死还能站在这废话只能说明你命好,千万将士拿命护着你。你敢说你不是子承家业?你敢说你是从最末等的士兵完全靠战功升到现在的位置吗?”看年龄也不像,于是我继续说:“多少沾了家里的光吧那有什么可狂妄的?你既看不起汉人,为什么又要学汉人给自己取个字?而且反差这么大?这算不算附庸风雅?每个人都有优缺点,我们虽上不了战场,但也是靠双手吃饭的,没白拿一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了解我吗?你了解四公子吗?不了解,那你有什么资格像个长舌妇般地说三道四?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想不想听?你懂不懂尊重人啊?”

    斛律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目暴瞪,缓缓向我们逼近。

    “你想干什么?”我想把肃肃拉到身后,肃肃却倔强地与我并肩。

    退了几步,斛律光一抬手,吓得我抱紧肃肃,闭上眼睛。“咚”身后传来巨响,一棵粗壮的槐树,应声断裂倒下。我大惊失色,如果当初王朝要有这身手,还愁劈不开牢门吗?

    斛律光阴森森道:“放心,本将从不屑欺凌弱小妇孺。倘若你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本将将你军法处置。”

    我出言不逊?他似乎忘了之前咄咄逼人一再挑衅的人是谁?!还好不打女人小孩,算有男人的尊严和底线。

    我咽了咽口水,道:“斛律将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看谁都像贼,都不如你啊?”

    斛律光居然颇为自豪道:“能胜我者,世间屈指可数!”

    你就臭屁吧!我说:“那你信不信每个人都有优点,只要发挥出来我们不一定比你差,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斛律光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就你?本将一手就能捏碎你的骨头。”

    我摇头道:“不是我,是他。”我指肃肃。

    斛律光更是惊异,随即怒道:“本将岂是小儿可比,你竟敢如此蔑视我?”

    我道:“将军莫急,你不屑欺负弱小,四公子也不屑欺负老伯。你也尽可放心,他也不会伤到时你。”

    斛律光气得又要暴怒。我赶忙接下去说:“其实大家都是自己人,明日还要保护王出发。谁伤了谁都不好,不如我们用文雅的方式稍微切磋一下,不知将军可敢一试?”

    斛律光含怒道:“你说如何比试?本将不用双手双脚,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太好了,就是要你不动,动真格的,我跟肃肃加起来也拼不过他一根手指。我向肃肃眨眨眼,他心领神会。

    “好,将军请就地坐下。”我道。

    斛律光二话不说盘腿坐下,很标准的军人坐姿,不错。

    “请将军双臂交握于胸前。”我一边说一边示范。

    斛律光不屑道:“就算让你们双手双足,本将也不怕你们得逞。”

    我向肃肃一施眼色,肃肃抬手一掌向斛律光面门挥去,却在距眉心半寸处停下。斛律光眼皮眨都没眨一下,果然见惯大场面的英雄人物。他说:“就算小儿掌实,也奈何不得我!”

    我笑道:“将军不必过虑,草民说了,四公子不会欺负老人家的。比试很简单,四公子已经发力,现在就请将军双臂保持现状,自行站起,就算将军赢了。但请将军切记,额头不能触碰四公子掌心,双手亦不能松开着地,违反其一,你就输了!”

    “这有何难?”斛律光轻蔑道:“如此小技,竟也敢拿到本将面前卖弄。起呃恩”斛律光脸色一变。

    我心中冷笑,一介武夫仗着军功看不起人,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靠脑子和靠蛮力的区别。

    从人体形态和力学角度来讲,任何人由坐站起,身体必须向前倾,改变重心,不可能保持垂直站起的。加上还不能用双手借力,从科学的角度,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一个人再力大无穷也不可能抱起自己的道理是一样的。

第24章() 
大半晌过去,吸引不少丫环小厮驻足观望。结果早见分晓,只是斛律光还在死撑,肃肃也一直一丝不苟地举臂站在斛律光跟前。

    “累不累?换我吧?”我看小脸晒红了,冒汗了。

    肃肃摇头。

    斛律光终于道:“我认输!”肃肃才收回胳膊,我也松口气。

    斛律光一跃起身:“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孝瓘公子如此不凡,之前轻看了两位,是我不对!”拱身请罪。

    我急忙拉着肃肃的小手一并扶起斛律光。这种小伎俩实在受不起人家的大礼。“我们并非存心羞辱将军。将军为国为民征战杀场,实乃当世大英雄!不过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只是希望将军明白,我们绝不是什么心存歹念的恶人。您与渤海王一家渊源深厚,日后孝瓘公子还望将军多加扶持、担待!”

    说完,肃肃紧跟着我向他深深一鞠。

    没等第二天天亮,夜里大部队就突然开拔了。据说是为了扰乱敌方探子的侦查,夜里出发相对安全。

    睡眼惺忪准备登车,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孤戎马一生,岂有弃马乘车的道理!”

    一位太医战战兢兢跪在高欢面前,“王的病况,不宜战马颠簸。”

    经过两天调理,虽然高欢能稳坐在马背上,但惨白的面容依旧透出死灰。如果他是我的病人,我也会建议坐车,马毛极易诱发哮喘。

    高澄也下马请求:“还望父王以身体为重,听从医嘱,弃马从车!”

    高欢长叹一声,最终下马。岂料那太医颤巍巍又道:“王的身体不宜舟车劳顿,下官建议卧塌而行!啊”

    高欢一鞭子过去,太医惨叫。高欢暴怒:“孤还没死呢,你就要孤挺尸回去?留你何用?”说着上前对那太医拳打脚踢,太医哀号连连求饶。

    我傻眼,顿时睡意全无。当真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啊!

    其实太医也是好意,建议高欢不但要改坐马车,而且最好躺下。高欢在马背上征战一生,让他坐车,已是极为不愿,更别说还要睡在里面了。

    “父王父王,息怒!”高澄赶紧阻止,“姚太医也是为父王身体着想!”

    “替孤着想,就医好孤的病,一群蠢才!”高欢余怒未歇,一把推开高澄向马车走去,不忘吩咐:“赏这庸医三十军棍!”

    姚太医一翻白眼昏死过去。高澄无奈向下属施了个眼色,打是不能真打的,赶紧先抬上马车。队伍开动前进。

    几天下来,各人按部就班,倒也相安无事。时不时还能听到前方飘出的敕勒歌,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将军横刀立马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吟唱,随后高欢会用汉语附和一遍。从前读书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这首极为简单的描述少族民族风光的民谣,竟能被唱得如此苍劲有力、慷慨激昂,还隐约带着几分悲凉!想必这位老将军一定是跟随高欢征战多年的“老战友”。我听斛律光称他为父帅!

    原来他就是东魏大将斛律金。我还陆陆续续了解到,高欢在玉璧一战折损七万多兵马,剩下的不足三万已撤回晋阳。高欢病倒只能先在行馆休养被我们遇上。他留下五百近身守卫,交由斛律金指挥。随后斛律光率一千精骑与世子高澄一同前来接回王驾。怪不得我感觉我们的队伍虽壮大但远没有上万人的规模。

    还有三日便可抵达晋阳。

    行至傍晚,突然一辆燃烧的木轮车从密林中冲出来,斛律光一马当先成功拦截。

    可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无数载满燃烧稻草的木车全部出现冲了过来马匹遇火长嘶,还好没有受惊乱跑,队伍还算整齐。多亏斛律金父子军平时带兵有方,训练有素。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躲在燃烧的木车后现身,扑杀过来。士兵们抽出武器,与之激烈交战。天色已暗,我们躲在马车上偷偷观战。火光中,只见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与东魏兵杀的难分难解,就连赶车的士兵也加入战斗,护卫在车前。

    就听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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