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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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亲弟的遭遇无一丝同情。
“元夕,别愣着啊,赶紧将安德王扶起先松绑先松绑!”我只得领着元夕上前关切瞧这一身肥膘,都快挤出油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找件衣服给安德王披上,别着凉了!”
“诺”
“四嫂!”高延宗刚一解放,就拉着我的袖口,又要行大礼,“果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是我害你摔下不测深渊,万死难辞其咎。六年间我无刻不悔恨噬骨,我真的无心害你”
“我求求你,好好说,好好说。”我示意长恭帮忙,温柔一点。“我不是蔺相如,你也不是廉颇,这大清早的,唱的什么将相和啊!六年前的事,当时我就说了,不怪你!但你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
高延宗这才安稳坐到另一张宽凳上。我略微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事让你耿耿于怀了六年。长恭说你长进了,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真的有担当了!”
“银针遇蛋黄变黑一事,的确是我愚弄世人,有错在先。其实这只是个小常识,古往今来应该很多人都发现了,只是一直无典籍可查,才被忽视至今,让我钻了空子。林道子确因我而死!”
“那厮该死,落入我手,亦千刀凌迟。”高延宗忿忿道。
“单这一件事,动摇不了我的地位。”我平静道,“冰冻三尺非一日寒,高湛对我的恼怒,远不止这一件所以,真的与你无关!不过你今天的举动,真的让我很生气。如今的沈兰陵已非神医,算起来还是齐国重犯,你还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想把我送上断头台的同时也让你四哥落个窝藏重犯的罪名一并论处吗?”
“哼!”长恭冷哼。
“绝非我意,绝非我意!”高延宗连声否认,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手忙脚乱又要赔罪,见我头痛不已,长恭面色不佳,这才作罢。
我对长恭柔声道:“赶紧上朝吧!”
“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叫我如何安心?”长恭撇了一眼高延宗。
“就是闹大了,才更要一切如常!安德王过往的劣迹,想必无人不知!那今日宿醉诨闹,也属寻常!如果你突然在意到连早朝都缺席,才让人费解呢!”我在他耳边低低道:“早去早回,等你回来煮饭!”
长恭笑了,转对元夕吩咐:“好生看着,安德王若有失当,即刻给我轰出去!”
“是!”
长恭看也不看高延宗,拂袖离去。高延宗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四哥还是这么爱说笑哎,世上唯有你能让他温柔相待!所以四哥领军回邺,你必无恙相随四嫂,连我都能猜到,何况其他有心人,加之西兰苑的风波”
我摆摆手,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太过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不想再置身风暴,“只要你们兄弟同心,旁人就不敢拿我做文章伤害长恭!谨记今日之事绝不可再犯。来,你且随我回醉兰阁再作叙谈,不能总霸着地方,扰了元总管的日常安排!”
“是,四嫂。”高延宗肃穆。
“不敢,不敢!”元夕也恭身致意。
“四哥果真为你费尽心思,瞧瞧这一步一景的,比御花园还具匠心。你不在,四哥从不让人踏足”高延宗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摸摸这,打量那,时不时啧啧称赞。
我从房中取出几道糕点,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阔别六年,你稳重成熟不少,高孝瑜在天有灵,亦感宽慰。”记得当年高孝瑜处处谨小慎微,整天担心弟弟们行差踏错,尤其这个老五。
高延宗苦笑:“当年是我少不经事,时常气恼大哥,让他担忧,如今再想让他骂我两句亦不可能了。”
“四嫂可知,三哥也”
我点头,据史书记载,应该在我堕崖就是邙山大捷后的第三年,高孝琬被高湛打死!
“没想到英伟不凡的三哥竟步了废帝的后尘!”高延宗双目泛红,流露悲愤,“吾等兄弟除了我不长进,皆规行矩止,不敢擅越,没想到还是”
谁让你们是长子嫡脉呢?!比起高孝瑜,高孝琬更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都得死,而接下来就会轮到心一揪,浑身发抖!
“四嫂怎么突然脸色发白,旧患复发?”
“没事,没事!”我打起精神笑问,“我不在你四哥身边这六年,他是怎么过的?”这个问题萦绕多时,没敢正面问长恭,怕挑起他的心伤。而其他人则不敢妄议,我想高延宗应该没什么顾忌的。
“六年前你堕崖,四哥追随你跳下去,我等根本拦不住。只得事后下山搜寻,哪怕只有尸骸,也要将你们合葬!那韦孝宽和杨坚倒也仗义,并无为难,还带着自己的兵马与吕家村村民合力行事。”
难得他们能放下立场成见,目标一致。
“足足四日,不见踪影。寻获希望渐渺,以为你们被野兽分食,尸骨不全就在第五日一个小溪涧中,发现重伤昏厥的四哥,而你依旧行迹渺无”
“所幸四哥骨骼精奇,功力深厚,尽得天机老人真传,昏睡了月余后,突然毫无征兆地醒来。我推门见到他时,他已坐起说的第一句便是:兰陵呢?”
眼泪没忍住。
“我哪知道你的去向?无人知晓!瞬间我看到四哥眼中的悲恸和绝望令人心寒,甚至让我后悔贸然摇头之举。四哥却突然仰天大笑不止,所有人都以为他发疯之际,他又开口说‘找不到就好,找不到就好,兰陵一定会回来的!’我等丝毫摸不清他话中之意,揣测之际,四哥已翻身下床直取长剑,将我们俘获的刺客全部斩杀,无一活口,全是一招毙命,血溅当场!”
心痛加震惊,虽然现在我跟长恭已经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昔日之情,依旧不堪回首!世上也只有他会如此在意我的离开
“世人皆知四哥擅战,但从不滥杀。那日杀了那么多人,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中尽是冷酷,连我都胆寒。接着我眼睁睁看着他用尸体擦拭剑身的血污,便头也不回,上马独自奔回邺城。良久,我才反应过来,苦苦追赶”
“后来呢?”我手心冒汗。长恭的善良我最清楚,但这六年传闻中的性情大变,让我深感他赶回邺都绝不是为了养伤!
“四哥自然没有回府,换了三匹马,不眠不休地回到邺城,直奔朝堂。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斩杀和士开一干党羽!若论单打独斗,试问当今天下谁人是我四哥的对手?!羽林郎根本阻挡不住四哥的雷霆之势连陛下都以为四哥要谋反逼宫”
“当天,整个南宫大殿如同幽冥血海。四哥则是罗刹鬼王,大开杀戒,半数朝臣尽丧他剑下。他誓要取和士开的狗命,岂料那厮竟缩至先帝身后,乞求蔽护。”
“我犹记得那日四哥双目赤紫,发髻四散,形容妖魅骇人,二哥、三哥与我还有斛律将军、段王苦劝无用,四哥竟挥剑指着陛下:‘让开,把他交出来!’”
“先帝骇然无语四哥剑锋就这么隔着先帝鼻尖直指和士开”
“间不容发之际,内庭突然冲出一人,舍身抓住四哥的剑锋,满手鲜血地跪在四哥面前哀求:王收手吧,兰陵姐若在也不希望见到您这样!兰陵姐最不喜滥杀,她最看重您若让她知道您如此会很伤心的王千万不要辜负兰陵姐的心意,收手吧”
“是她!”我恍然。
“没错,她就是当今陛下的乳母陆太姬。自那以后,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命妇,便受全朝青眼相加,先帝和陛下更是倚重非常她真的是你同乡吗?陛下待她比太后还亲,日常用度皆”
“打住,她的事情与我无关。没错,她是我同乡,不过关系一般。还是说回你四哥,后来怎么样了?”
高延宗一愣,急忙转回:“听完陆太姬所言,四哥顿时失神黯然,宝剑落地,口中不断喃喃呓语:没错,兰陵不喜欢我这样,兰陵不喜欢转身跌跌撞撞出了皇宫,留下众人依旧惶惶不安,生怕四哥杀回头!”
“二哥、三哥领着我追出去,四哥就在邺城的街巷游荡,说这里是兰陵曾经来过的,那里是兰陵驻足、光顾过的,还抓着路人直问有没有见过你”
心痛
“邺城不乏和士开一党的门下、食客甚众,自然有人说你说你不好。那日,迎面走来一群市井之徒,高谈阔论沈兰陵是祸国妖女。四哥再次失控出手,吓得百姓四处逃散。我等兄弟三人联手,才将四哥就近拖回大哥故居,指着大哥灵位牌让他清醒冷静”
“压下来就好”我心惊。
岂料高延宗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兄弟生怕四哥再发狂,不眠不休轮番守着他两日两夜,终因疲累不堪,相继睡去。待我们再次惊醒,又没了四哥的踪影,大惊之余四处搜寻”
“原来四哥又跑去街上寻你逢人便问兰陵回来了吗?有没有路过,有没有人打听兰陵王府所在?百姓烦了,将他当疯子四处驱赶还有些登徒子见四哥貌美竟起歹意,用你的消息诱骗四哥,结果全被四哥一一斩杀后来,只要有人提及你甚至相似之音,四哥都会不顾一切赶去出言不逊者、轻谩者、不怀好意者,都被四哥手起刀落,一时间邺城出了个杀人魔王,百姓都不敢出门”
我已泪流满面。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得请来四哥的师父,天机老人,与谢夫子联手,才终将四哥彻底制服打昏!”
“经天机老人详加诊断,说是四哥不堪失去你的打击,又曾堕崖受重伤,真气逆行,走火入魔,才会出现疯颠失常之举。当下决定回山调养!”
王昱出手,我就放心了,现在的长恭很健康!
“四哥一走,先帝在和士开的唆摆下,准备向我等兄弟开刀问罪,更要诛灭四哥满门。幸得斛律将军和段王联合众臣屡次担保,我等并无反心,且兰陵王一失,军心必散,国之将亡!痛陈利害,加之慑于鬼谷先圣遗脉,这才勉强作罢。但经南宫大殿一事,吓得先帝肝胆欲裂,每每梦中惊醒。加之纵情声色,服食丹药,龙体日渐衰退一年不到,便退位做了太上皇。只是依旧对我等兄弟戒心难除,恨之入骨,终于趁我与二哥外遣公务之际,对三哥下了毒手。待我们闻讯赶回时,三哥已全府被灭,三哥更是尸骨不存,还被冠以谋反之名。我骂天地不仁,亦被先帝知晓派人痛殴。先帝唯恐四哥日后报仇,便召回老六,禁锢于京,我等兄弟皆不得离开半步。明为兄弟同心相佐,实乃临近监察挟持!”
“全府被灭那礼儿呢?”我想起那个可爱男孩。
“恰逢正礼在外游猎,躲过此劫。此刻已藏匿漠北,埋名隐姓。四哥恢复归来后,一切皆已无法挽回。若执意报仇,就需拿咱们兄弟几个的性命再赌一次,生死难料四哥意冷心灰,抛开一切,四处游历,一心寻访你的下落。所幸苍天有眼,终于把你送还给四哥!沈兰陵,我一度认为你只会祸害四哥、连累他,现在我才明白你对四哥亦是用情至深,即便危险重重,四哥甘心如芥。只有你能让四哥像正常人有喜有怒,而不是块触不可及的冰珏!”
冰珏被改造成家庭煮夫了可惜心中的忧愁一丝没减反而加重。原来发生这么多事,令高湛父子更加忌惮长恭。此番长恭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恐怕更令高纬不安吧,却赏赐连连我是不是做错了,长恭不该回来啊就算拼尽性命也不能让他出事!
“四嫂”高延宗问:“陆太姬处,当真不必支会?她毕竟是你同乡,且这些年,她是对吾等兄弟最为友善之人”
“是吗?”我扯扯嘴笑,“一朝富贵,她也不容易,就别轻易打扰了!能跟你四哥相守,我已知够,攀龙附凤的事就算了。何况她与陛下亲厚多年,自己又有亲儿,关键时刻,你让她站哪边?算了,我暂时不想她知道我回来,你们可得关照好老六!”
高延宗虽有疑惑,还是点头:“就按四嫂说的办。”
“那四嫂可愿见见二哥?这些年他对你们也记挂得紧!”高延宗又问。
“当然!”我直点头:“咱们是一家人,找天请他来聚聚,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等长恭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你去通知高孝珩来‘接你!’”
“好嘞!”高延宗兴冲冲向外奔去。我回屋换上小厮的衣服,跟元夕打好招呼,能休息的全部放假,只在外院留几人照应即可,我觉得还是在大堂接待叔伯比较合适。
没想到高孝珩还拉来了高绍信,一脸不甘不愿,黑着脸,不看我。
高孝珩向我抱拳:“沈”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二伯,如蒙不弃,就叫我兰陵吧。”我自然接过话。长恭的二哥,自然也是我的亲人。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