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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一级律师-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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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之以前跟人开玩笑时说过,这是一条魔鬼法则,黑色,阴暗,违背最朴素的道德,令人厌恶。但现实就是,只有在这种法则框制下,魔鬼们才会说出真相。

    燕绥之第800次给约书亚达勒喂上定心丸,缓缓道:“所以——”

    “所以希望我不要有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即便涉及一些很混蛋的内容,也会得到保密。”约书亚用背书式的语气毫无起伏地替他说完,咕哝道:“知道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能抢答了。”

    燕绥之和顾晏一个比一个淡定,对于他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司空见惯。

    “所以21号下午到晚上,你都做了哪些事?”燕绥之对照着案件的已有资料,问道。

    “那天打工的时候跟人起了冲突,被打伤了颧骨,得到了100西的额外补偿,还能提前收工离开工地,得到了半天假期”

    他肿着脸,又捏着钱,心情微妙。说不上来是颓丧烦躁更多,还是多一笔钱的惊喜更多。

    又或者这种矛盾本身就很令人难过。

    他摸着颧骨舔着一嘴血味,回家补了个短眠,又揣着钱上了街,去巷子里那家首饰批发小店花了68西买了一对珍珠耳环。

    然后他带着那对廉价但还算漂亮的珍珠耳环上了吉蒂贝尔家的围墙。

    “为什么花68西去买那副耳环?”顾晏问。

    尽管这问题已经对答过很多次,但约书亚每次回答前,都还是会沉默几秒。

    “因为下午睡囫囵觉的时候梦到了外祖母。”约书亚道。

    “为什么梦到外祖母?”

    “谁知道呢。”

    也许被打的颧骨突然比以往的每处伤口都疼,或是那100西的补偿突然让他觉得委屈又没意思

    短眠中的约书亚就那么梦见了过世好几年的外祖母。

    他梦见自己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给妹妹炖着菜叶粥,外面大雨瓢泼,屋檐的水滴成了帘。

    外祖母站在厨房窗外的屋檐下躲雨,慈祥地看着他。

    他推开窗,冲外祖母道:“外面雨大,屋檐挡不住,你干嘛站在这里,赶紧进屋呀。”

    外祖母摸了摸潮湿的衣角,又朝屋里看了两眼,温和地笑笑说:“不进去了,我只是想看看你。”

    约书亚有点急,“进来吧,快进来,雨要打在你身上了。”

    外祖母还是笑笑,没进门。

    梦里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焦急地想让外祖母进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过。

    他就在那种浓烈的难过种惊醒过来,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想去买一对珍珠耳环。

    因为好几年前,外祖母还没过世的时候说过,她一直想要一对。

    “为什么翻上吉蒂贝尔家的围墙?”依然是燕绥之和顾晏轮番的提问。

    “因为她坐在扶手椅里,凑着灯光织围巾的时候,跟外祖母很像”约书亚道,“老花镜很像,动作很像,侧面整个儿都很像。”

    有时候他突然想外祖母了,就会蹲在围墙上,借着夜色和窗户上水汽的遮挡,一声不吭地看上一会儿。

    那天他一时冲动买完珍珠耳环,走回家门口才意识到,他这对耳环,没有外祖母可送了。

    于是他又借着夜色上了吉蒂贝尔家的围墙,这次不止是看着,而是悄悄跳进了院子里。把装着珍珠耳环的黑色天鹅绒小布兜挂在了门边。

    谁知道好死不死的,那天晚上吉蒂贝尔家刚巧发生了抢劫,偏偏装着耳环的绒布兜被风吹落在地。

    没有其他确凿身份线索的前提下,那个绒布兜刚好成了重要罪证。巷子里杂乱老旧,没有可用的摄像头,但警方追踪到了卖珍珠耳环的商店,调出了商店的监控,约书亚买耳环的过程在监控中清清楚楚。

    再后来,又通过约书亚鞋底残存泥迹定他进过吉蒂贝尔家

    总之,证据一道一道全部指向约书亚。

    “我再确认一遍,你什么时候出的院子?”顾晏道。

    约书亚:“7点半不到。”

    抢劫案发生的时间大约在7点50到8点10分之间,如果能证明这段时间差就好了。

    这也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能证明约书亚提前出了院子。

    然而糟糕的是,巷子里没有安装摄像头,当时也没有人经过,同样没有人能给约书亚做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有摄像就好了。”燕绥之交握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指尖,有些微微的遗憾,“可惜”

    约书亚一脸绝望,“所以问了800遍你们也还是没办法是吗?”

    他情绪总不放在脸上,除了冷还是冷,也看不出别的什么。

    燕绥之一时也摸不透他问这话的目的,于是看着他的眼睛,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啊,你这问题可真有意思,我不是来实习的我来干嘛?”

    顾晏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我至今没在你身上看到半点儿实习生该有的态度。”

    “什么态度?”

    “你试想一下跟其他几个实习生说,让他们上辩护席,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两眼放光,瑟瑟发抖。”燕绥之随口回答道。

    “”

    什么鬼形容。

    顾晏:“你呢?你是什么语气?我几乎要怀疑我不是在给你锻炼机会,而是要把你送去枪毙了。”

    “锻炼机会?”燕绥之认为自己捕捉到关键词,心里倏然一松,他失笑道,“这可不能怪我,你整天绷着个脸说不上三句话就要刺我一针,我当然会反应过度,以为你又在讥讽我抢你的活儿,就像之前在看守所里一样。”

    好,反手泼别人一脸脏水。

    顾晏快被他这种风骚的反击气笑了,他把手里的律师袍丢在床上,指着房间门说:“滚。”

    燕绥之一听见这个字就笑了。

    能请人滚,说明还正常。看来顾晏没发现什么,也许有点怀疑?但至少还没能确认什么。

    等他笑完再看向顾晏,就发现他这位学生的脸色更不好了。

    “你还有脸笑?”

    燕绥之非但没滚,还干脆拉了一下沙发椅,坐了下来,软下脾气笑道:“实习生该有的态度我还是有的,就是反应迟钝了点。你真让我明天上辩护席?”

第180章 前夜(二)() 
天琴星傍晚。

    乔摩挲着手指上的智能机,再次推开了会见室的门,“帮我再找一次赵择木吧。”

    一整天下来,管教们已经跟这位大少爷熟悉了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意外。他们在心里叹服这位少爷的毅力,虽然撇着嘴摇着头但还是把赵择木领进了会见室。

    如果燕绥之或者顾晏在这里一定会诧异于赵择木的变化。

    当初在亚巴岛海滩上的赵择木,虽然偶尔会看着海岸出神,但多数时候也是谈笑风生的他穿着得体,举手投足尽是一副成功的商业人士模样。

    可现在他面色灰暗憔悴下巴上尽是青色胡茬,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了,鬓角没过耳尖,刘海耷拉下来,双眼就隐在刘海投落的阴影里。

    一整天了,乔每次看到他,都有找把剪刀把他刘海全剪了的冲动总觉得那发梢一晃就能扎进赵择木的眼珠里。

    管教把人带到跟乔打了一声招呼便退出会见室顺手帮他们关紧了门。

    其他人一走整个会见室就变得安静起来。

    赵择木一如既往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不知是在出神,还是纯粹的拒不配合。

    之前面对他的冷处理,乔总会软硬兼施,苦口婆心,发挥一个话痨的极限水平叨叨个不停,企图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但最终又总会被他这副模样堵得喘不上不来气,然后摔门而出。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乔从进门起便没开过口。

    他靠坐在椅子里,垂眸拨弄着两根手指,安静了很久。

    窗外有鸟呼啦飞过,赵择木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乔好像已经放弃了。

    赵择木的目光落在窗外好半天,终于还是收了回来,改看向乔。

    “看我干什么?”乔拨弄的手指一停,抬头问他。

    “你好像不打算再从我这里问什么了。”除了早上刚见面的招呼和寒暄,这是赵择木说的第一句话。

    在看守所里呆久了,他的声音变得喑哑,听上仿佛饱含疲倦和心事。

    乔想了想,撇着嘴点点头,“差不多吧,磨了你一整天也没管用。你知道我的,我最烦一件事翻来覆去拉扯个没完,没意思,真的。”

    他摊开手,冲赵择木比了一下,“我刚才也想通了,你要真不想说,就算被我磨得开了口,也可能会倒一堆假话。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赵择木迟疑地问:“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我晚上9点钟的飞梭机回德卡马,你知道的,把柯谨留在别处太久我不放心。”

    “嗯,我知道。”

    乔又说,“从早上我进看守所到之前走出会见室,我断断续续地劝了你将近8个小时,累是很累,气也没少气。不过那是以案件利益相关人的身份。现在距离出发去港口还有两个多小时,我这次回德卡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功夫来天琴,所以再陪你坐一会儿。跟案子无关,单纯以一个多年玩伴的身份吧。”

    赵择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皱。这让他看上去神色复杂,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又似乎一句都倒不出来。

    乔又道:“别太感动,玩伴还得加一个限定词曾经。这几年别说玩伴了,凑在一起说的都是假惺惺的场面客套话,现在这境况,场面话说不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聊的,只能陪你坐着,字面意义上的坐着。”

    他这话说得格外直接,却不知道戳中了赵择木哪条神经。他沉默着听完,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赵择木摇了摇头,“就是试着回想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话可聊的。”

    乔嗤笑了一声,半真不假地掰了几根手指头,说:“那可真是太久了,久得快算不清了。中学时候好像还跟你单独约过赛马吧?老实说,那次就没什么话聊了,一下午相当难熬。回去之后我就心想,以后坚决不能单独找你,太尴尬了。”

    赵择木挑了一下眉。

    在做这种表情时,他又隐隐有了平日的模样,“彼此彼此,那之后我也没再单独约过你了。”

    乔干脆又掰着指头往下数了几年,“大学之后我就一直跟顾晏他们混在一起了,不过碰到聚会酒会还是会邀请你们。”

    “礼节性邀请吧?”赵择木戳破。

    “是啊,礼节性。”乔笑了一声,又顺口问说:“你那时候跟谁走得近来着?”

    “曼森。”赵择木停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布鲁尔、米罗还有乔治,整个曼森家吧。”

    听见布鲁尔和米罗的名字,乔礼节性冷哼了一声,却没在这话题上过多停留,“这谁都看得出来,我问的是朋友,真朋友。”

    赵择木摇头:“没有,哪来的真朋友。”

    乔点了点头,评价说,“我猜也是,你们运气实在有点差。有几个真心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妙,不体会一下太可惜了。”

    赵择木说:“我知道。”

    说完这话,他忽地又陷进长久的沉默里,看着窗外不知想起了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赵择木突然低声说:“人可真是奇怪”

    在他一直以来的定义里,可以随心所欲说真话的才能算朋友。这么算下来,之前真的一个也没有。但是他现在陡然意识到,从刚才的某一句开始,他和乔之间的对话就没了虚情假意的伪装,全部都是随心所欲的真话,你来我往,而他们两个居然谁都不介意。

    恍然间会给人一种“还是朋友”的错觉。

    所以说人真是奇怪

    五六岁时风风火火,可以为对方打架抓蛇、奋不顾身,好像一辈子有这么一两个生死之交就足够了。

    可等到十五六岁,仅仅是十年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渐行渐远,分道扬镳了。彼此的称呼慢慢从“生死之交”变成发又变成幼时玩伴,再变成客套的老熟人,又好像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然而现在,赵择木四十岁,乔和曼森小少爷三十五六,他们虚与委蛇二十余年,一个刚出医院正在休养,一个为庞大的案子四处奔波,还有一个收押于看守所。天壤之别,居然又依稀找回了一丝朋友的感觉。

    赵择木久久未曾言语。

    乔看了他半晌,忽然出声说:“你在动摇,我看出来了。”

    赵择木抬起眼,沉默片刻承认道:“是,我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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