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朝鲜-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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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还想安下心来在这里多享受一番的时候,庞师长他就来了……
这天我刚吃过午饭,正和刘顺义几个人懒洋洋地在空地前一边悠闲地抽着烟一边舒服地晒着太阳。人人都说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啊!这时候我才体会到这句话是多么具有真理。特别是对我们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来说,还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抽上一支烟,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了。
但就在我眯着眼打了个盹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刹车声。徐徐睁开眼睛一看,四辆吉普车带着一片烟尘齐刷刷的就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哟!挺自在的啊!”车门一打开,就看见了庞师长的身影。
“师长!”我们一行人赶忙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坐坐,站起来干什么?晒晒太阳不是挺舒服的嘛!”庞师长笑呵呵地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也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了靠背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晒着太阳。
“师长,烟!”见庞师长这个样子,我们也就不见外了,重新坐了下来,刘顺义甚至还为师长抛去了一根美国烟。
“师长,这几位同志是……”刘顺义看着吉普车的方向疑惑地问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跟着庞师长一块儿下车的还不只是他的警卫员,还有几名志愿军战士。一看之下,我就明白刘顺义为什么会这么问了。这几名战士虽说身上穿的也是干净整洁的军装,但大多身上都带着伤,要么就是一支袖子空空的,要么就是拄着拐杖……
“哦!这几位是我们军的战斗英雄!”庞师长很自然地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把那名拄着拐杖的战士扶了过来在椅子上坐下。
一边走着还一边责怪:“老陈啊,不是让你们等等再下车的吗?有勤务兵呢!”
“师长!”那位被称为老阵的战士把拐杖往旁边一放,故作轻松地说道:“咱如果连下个车都要勤务兵带着,那还不都成了废人了吗?”
“就是啊,师长!”另一名独臂战士也边走边回答道:“我看你还是把那些勤务兵给安排到别处去,咱们用不着人待候,你说这让人看着像什么话嘛?”
这时我们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来给这些战斗英雄让座。刘顺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后面还有一个戴着墨镜拿着导盲棒的,赶忙迎了上去扶着。
当众人在椅子上坐定时,庞师长就向我们介绍道:“我跟同志们介绍下,这几位是我们60军的英雄,我就是因为去接他们这才来迟了!这位是陈忠远,第五次战役时负的伤,这位是海水干,还有这位安洪远,王光柱,都是在夏秋季防御战时负的伤,他们因为在战场上作战英勇,为朝鲜战争做出了许多突出的贡献……”
“唉!咱们那能叫啥贡献!”失去一条腿的陈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地说道:“跟那些牺牲的同志们比起来,咱们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戴着墨镜的是王光柱,他接着嘴说道:“老陈说的对!像咱们这样杀几个敌人负点伤的,在战场上多了去了。庞师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立功方面咱们志愿军的传统,那就是‘活的让死的,好的让伤的,干部让战士,机关让部队’,咱们几个虽说是二等功,但自己心里清楚,功劳比咱们大的人太多了,要真评起来,什么时候才能轮得上咱们哪!”
听着我也不由心中一阵感动,王光柱说的的确是实情,这时代的部队里的确有这个传统,那就是把功劳让给死者、伤者。这不是上级的什么硬件规定,而是在战士们中自发形成的一种传统。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立功的人大多不是死者就是伤者。这也算是战士们对受伤战友的一种照顾、对牺牲的同志的一种恤怀吧!
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我面前的这些英雄们他们的功劳就是别人让的,也不是说他们就是在沽名钓誉。事实是,志愿军部队对战功的评定向来都是“从严治军”,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下面上报的是特等功,批的就是一等功;上报的是一等功,批的就是二等功……
据说特级英雄黄继光,当时上报时特等英雄,上级给批的就是一等功,结果黄继光的战友们不答应了,联名给上级写了血书,最后才批了特等英雄。
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战斗过的志愿军,少说也有近百万,但是能批特等英雄的只有黄继光和杨根思两人,一级英雄、特等功臣的只有四十六人,可想而知志愿军在战功的评定上是怎样的一个高标准。
所以我心里也明白,眼前的这几位英雄,若是没有一番战功,那是绝评不上。
第七卷 上甘岭防御战役 第八十章 做报告
“师长,不是说还有任务要安排给我吗?”与庞师长等人寒喧了一阵,我才想起了这几天一直挂在心上的疑问,不由问庞师长道:“是什么任务啊?搞得那么神秘,电报里头不能说,还要你亲自跑来……”
“嗨!”闻言庞师长不由笑了起来:“我搞什么神秘啊?我不跟你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这不,现在不是把任务给你带来了吗?”
“把任务带来了?”闻言我不由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庞师长带来的那几个功臣,不由暗道,庞师长不会是让我照顾这几个功臣吧!虽说我是打心眼里愿意,但是……勤务兵能办到的事,能让咱们这些老兵油子来做么?
“老陈,老海……”庞师长也没多说,指着我就向那几名功臣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538团团长,崔伟!”
“哦,你就是崔伟?”众人闻言全都不侧目朝我望来,眼里全都带着些意外。
“想不到你这么年轻!”陈忠远露出了满嘴的黄牙,看着我嘿嘿笑道:“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个新兵蛋子呢!没想到这回还看走眼了!”
“是啊!”右臂只有一个空空的袖子的海水干,也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满以为大名鼎鼎的崔团长至少也有咱们这个岁数吧!哪里会想到还是个娃儿……要知道你就是崔团长,刚才说什么也不敢让你让座啊!咱这哪受得起啊!”
“喂。我说海同志!”海水干这么说我可不愿意了,摸了摸下巴并不稠密的一小撮胡子,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回答道:“我哪个地方像个娃儿了?你有见过长胡子的娃儿么?”
哄的一声,战士们全都跟着笑开了。
“我就说了吧!”庞师长就更是得意扬扬地说道:“这小子手上功夫行,嘴上功夫就更行!咱们几个老头子加在一块儿都不是他的对手,让他跟你们一块去做报告,准行!”
“啥?做报告?”听着庞师长这话我就不由愣住了。
“是啊!这就是你的任务!”庞师长笑呵呵地解释道:“就是让你和老陈他们一块儿去向祖国人民介绍下自己的事迹嘛!多让人民了解一些志愿军的艰苦和困难,以及志愿军战士作战的英勇,这样才能让全国人民都团结在一起,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成为我们的支柱,甚至还可以让资本家也站到我们这边来。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喔!”
听着庞师长的话我就明白了,这做报告实际上就是舆论造势。这是处于战争状态下的国家必不可少的,毕竟如果没有人民的支持,那是什么仗也打不成的。美国佬那边就叫演讲,咱们这边就叫做报告。美国佬他们可以借助先进的媒体进行大面积的宣传,而我们只能用这种低效率的口口相传或是报纸、传单的方式。
低效率就意味着人手要多,也就是说做报告的人要多,所以我想,被安排着做报告的人绝不只是我们几个,其它每个回国的部队都有派出几个代表性的功臣来。
千万别小看这种舆论造势,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并不能简单的说谁有理谁没理的,理大理小,不在于理由是否充分,也不在于第三国家觉得谁有理,而在于拳头的大小。在于舆论造势是否成功。谁实力雄厚,谁拳头有力,谁控制住了本国的舆论,谁就有理。这就是国与国之间争端、矛盾、斗争的哲理。
就像朝鲜与南韩之间一直在争论着谁先开第一枪的问题,任谁都知道总有一者是先开枪的,否则这仗也打不起来不是?但两国的舆论都在指责对方先行开枪,而自己只是在还击……
这种舆论造势对于第三国家来说也许是没有意义的,但对于交战的两国却十分重要。因为这能激起国民心中的怒火,能让他们在前线奋勇作战,能让百姓倾其所有支持战争,能让整支军队师出有名!
同样,处于战争状态下的我们也少不了在舆论上造势,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更多人民的理解和支持,让他们坚定不移的跟站在我们一边。
可是……
“可是庞师长!”我迟疑地说道:“我,我又不是什么功臣……”
“谁说做报告就一定得功臣了?”庞师长回答道:“再说了,以你这家伙的犯下的事,就算咱们不给你报功,那美国佬也会把你当作头号通辑犯了!”
“怎么说得都跟我是逃犯似的……”听着庞师长的话我不由哭笑不得。只惹得战士们哈哈大笑。
“再说了!”庞师长笑了一阵后,又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团长!我早就给你报功了!”
庞师长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就像王光柱刚才说的,志愿军部队一直就有干部让战士的传统。所以立功的同志一般都是营长以下的基层战士。我现在是个团长,那不用说,当然是要把名额让给其它的战士了。
“庞师长说得对!”这时一直闷声不语的安洪远开口说话了,他是庞师长带来的四名功臣里,唯一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这时才开口说道:“崔团长,我们早就听说你的事了!西线支援人民军的一战打得漂亮,马良山也打得漂亮,这不只是为180打翻身战,也为咱60军争了一口气啊!”
“崔团长!”陈忠远笑道:“你可够面子了,老安话少,夸过的人就更少,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喔!”
“没错!”海水干笑道:“这话是老安说的就值钱,要是老陈说的,咱大家伙就可以当作没听见!”
哄的一声,战士们再次被逗得笑成一团。
“怎么样?”庞师长带着询问的口气对我说道:“没有耽误你回家看望家人吧!”
“没呢!”我苦笑道:“我,我和家人失散了,都不知道他们在哪……”
“那反正闲着没事,就跟大伙儿一块儿去走走呗!”庞师长笑道:“你能说会道,打的胜仗又多,这要做起报告来,准是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师长……”听着我不由抗议道:“你今儿个是咋了?刚才把我说成犯人,这会儿又把我说成骗子!我崔伟真就是那么一脸贼相么?”
“谁说不是了?”庞师长回答道。
看着我一脸的不愿意,庞师长和几个功臣不由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着庞师长一行人出发了。
第一站就是安东,安东做为中朝边境的第一站,所有从国内送往朝鲜的战略物质都要在安东储存,接着转送入朝鲜,从朝鲜返回的伤病员和休整的志愿军战士也都要在安东停留。所以安东的战略意义自是用不着多说。同理。在安东形成一种好的舆论也是十分必要同时也是很重要的。
但我却觉得此行似乎是多此一举。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认为此时的安东人民已经毫无疑问地站在了我们的一边,成了我们坚定的支持者。这从我们回来的时候,安东人民那么热情地欢迎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了。这也许是因为志愿军战士的伤病员全都是从这条路撤下来的吧,我想这就是一种最好的舆论造势,用不着我们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此行的行程并不是我安排的。何况后来我也知道,此次回国的部队,每个军都负责了几个主要城市的报告,不去反而还有偷工减料之嫌了。
完全不出所料的,我们一行人受到了安东人民的热烈欢迎。而且很快就安排在一个工厂里开始了我们的“演讲”。
作为一名记者,在现代时我就很擅长这样的演讲了,所以我一点也不紧张。因为我瞒以为自己会对此游刃有余,根本用不着打底稿就可以轻松的搞定这种“报告”!
但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最先上台的是王光柱,当勤务兵把失明的他搀扶到台上时,他用颤抖的双手摸索到了面前的话筒,神色十分平静地说起自己的战斗经历:“我叫王光柱,是一个连长,打过了几十场战,从小日本一直打到现在的联合国军,生生死死我见得多了,各种伤都见过。断手的、断脚的,甚至下半身全断的。以前看着那些伤兵觉得挺可怜的,现在轮到自己了。但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我觉得自己幸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丢掉的只是这对眼珠子,能说这不是运气吗?我当年的战友能活着的都没几个了!”
“什么?我的眼珠子是怎么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