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GL-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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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抿抿唇,“那可不一定。”
“一定不。”静妃敛去笑容,正色道,“倘若她成为后妃,如果没有与太后争宠之心倒也罢了,万一有,她绝对不是太后的对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连皇后都摇头,何况桑枝。
“她不是上位者,”静妃缓缓道,“就算她成为主子,她也没有上位者的心。”
桑枝皱紧眉头,“上位者?”
“不错,”静妃道,“根源就在这里。苏麻喇姑是会钻规矩空子的人,她惯于利用规矩行事。但太后,是能够制定规矩的人。”
话说到这里,桑枝一震,好似突然被静妃短短一句话点醒。苏麻喇姑和太后的区别看似不大,可实际上正是这么一点看似几乎不大的区别造就了她们的天上地下之别。苏麻喇姑想的,永远都只会是怎样在现有规则下更好的生存,更好地达到目的。而太后想得却是,要如何制定出更好的符合自己利益的规则。这微乎其微的一点区别,实则犹如天堑不可跨越。她似乎明白,静妃说的所谓“上位者的心”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静妃说,“皇后,你要想赢过太后,你就必须明白真正赢她的根由在哪里。这一点,桑枝是不可能想到的,她走的就算不是苏麻喇姑的路子,那也没有上位者的意识。可你不一样,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女儿,你怎得连这点都不懂?”
皇后睫毛微颤,握紧手掌,却说,“我……我自幼受训,由太后派人亲自教导,从未听过……听过姑姑说的这些。”
静妃顿时明白过来,惊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入宫这么多年,一直受欺负却从不知道反抗,原来如此!太后,太后真是好毒辣的手段!”不比静妃自小由卓里克图亲王言传身教,虽然同是贵族出身,但皇后自从十岁那年被太后选中后,就一直被太后亲自派人教导,皇后的父亲绰尔济亲王还因此对太后感恩戴德,却不知道太后把他女儿教成了什么样子。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选一个驯服的、也可以被自己拿捏的皇后,太后把十岁的素勒当成一颗棋子慢慢打磨。后来,素勒学会了怎样做一个优秀的、合格的皇后,却从没有人教过她怎样做一个上位者。
静妃幽幽一声长叹,看向素勒时眼中就带了怜悯,只说,“素勒,你记住,你是主子。奴才们固守的那些规矩,都是咱们做主子的制定出来给他们守的,我们只要做做样子就行了。我们是主子,规矩不合咱们心意,那就改了。我们不用抱着那些规矩死守着,你以为太后时时刻刻把规矩挂在嘴边,难道就是个守规矩的人?只怕她是天底下最不把那些奴才的规矩放在眼里的。”就算到最后,“主子”也不得不对自己制定出来的规矩有所妥协,但权力握在他们手里,规矩在他们那里拥有非常大的变动空间。
这番话,让皇后心中极为震动。她从没有听过这些,也从不知道这些,就算桑枝以往不怎么守宫规时,她心里还觉得无奈,怪桑枝没规矩。可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些规矩是可以不用守的!她从小就被教育行止要合乎礼仪,要按规矩行事,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她看别人也都是这样做的,虽然也知道有人暗地里不按规矩办事,但她认为那是不合礼仪的——不过不合礼仪不代表不可以做。却原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加之于身的枷锁,而且还是可以亲手解开的枷锁!
静妃看她震住,便不由得眼神越发温软些,“要想赢太后,只要赢得太后依仗的势力就行了。你们这个思路是没错,但却并没有看到太后的势力在哪儿。你们以为太后握住的是宫里的权力,却不知道她在宫里凭什么有这些权力。好不容易你们想到了家族势力,却又不知道找到正确的下手方法。你们绕的太远了。”静妃接着说,“太后依仗的科尔沁草原和博尔济吉特一族,不仅是她的,也是你的。你和她拥有的背后势力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你没意识到。比如你们满珠习礼家族,以及我阿玛这一支,还有察罕亲王与索诺木亲王一支,我们的家族是绑在一起的,谁也离不开谁。你只要想,只要敢放手去做,争取到其他三家的支持并不难。如果放在过去,太后有多尔衮亲王这支庞大的脉系支持,可能会更难一点,可现在多尔衮一脉已经被皇上铲除,断了太后伸向朝中的手。所以,你根本不必去拉拢所谓的朝臣命妇,没什么用。”而实际上,皇后和太后有的权势,静妃虽然不是全有,但也不差。所以她才敢有所依恃跟太后杠上,也让太后拿她没办法。
说到这里,静妃突然一顿,声音低了低,“而现在,你拥有的远比太后要多。你的亲姐姐是定远大将军和硕简亲王的嫡福晋,就等于你手里有兵权啊。皇后,你完全不必走那些弯路,你只要争取牢牢握住你有的,太后就不敢再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而只要皇后意识不到这一点,那么皇后所拥有的这一切背后势力,就都是太后的。太后下的最高明的一招棋,就是握住了把这些势力联结在一起的纽带——皇后娘娘。她护着皇后,从来不是单纯的维护。皇后自小被她有心教导,如果不是遇见桑枝,慢慢打开了她原本的性子,就算今日静妃跟她说这些,她也只会受到惊吓而不会有任何举动。她就像一头自小被拴住的千里马,从未挣脱过缰绳,以至于长大后就算把缰绳放开,她也早就已经忘记了去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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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没有久留。她最近精神头都不是很好,只有全心投入亲手捣鼓泥土花草时,心里才有一股实在感。何况也快到午膳时分了,日头升到半空,孟古青抬起手臂挡了挡阳光,慢悠悠地往回走。刚进入永寿宫,就远远看见四喜吃力地拎着一木桶水经过院子。
孟古青皱皱眉,不知道四喜还拎水做什么。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浇过水了,每每都是静妃亲自照料,四喜只负责在一旁拎水递瓢。想了想,孟古青不急不缓地朝院子里走去,她要看看四喜是不是在乱浇水。
永寿宫的院子算不上小,孟古青跨过前院到后院园子里时,就看见四喜已经背对着自己在泥土里弄些什么。旁边是盛着水瓢的木桶,四喜蹲在原地,满手的泥巴。
孟古青看不懂,就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静妃的声音,四喜吓得心里一跳,仓皇的转头却一不小心跌滑在地,坐了一身的泥巴,结巴道,“静……静妃娘娘……”
静妃看着她一身的泥巴,双手更是满手湿泥,不由得皱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偷偷看见静妃皱眉,顿时四喜小脸吓得煞白,赶紧从泥堆里爬起来跪下,小心翼翼地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在整理花圃。”
“整理花圃?”静妃还是不太懂。
原来,静妃娘娘从来没干过粗活农活,自然不知道怎样种花好。就只是不知道从哪里翻了本书,对着书本来尝试,花在院子里乱种,每一株之间要么间隔太远,要么间隔太近,毫无花事的规矩。四喜一直以来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四喜是奴才出身,这些活计难不住她,可她因为害怕静妃,所以也不敢跟静妃说。今早见静妃出去了,她闲着没事,想了想就决定不如自己先整理出花圃来,划出间隔的花垄,等下次静妃娘娘再种的时候,她就可以“顺便”地好心提醒一下。却没想到想着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四喜年纪小,又觉得拎水麻烦,所以每次都拎满满一桶,却没想到拎太满根本走不动,几趟下来就累得她大喘气。而且静妃几乎把永寿宫那么大的院子都用来种花草了,太大,一垄一垄的土要慢慢积起来,她一个人做着实在吃力,到现在连一垄土都还没弄好。就在快要把第一垄弄好的时候,静妃回来了。
四喜低着头,谨慎地解释着。静妃听着,眉头皱的更紧了,“种花还要讲究这个?”
“回娘娘的话,是的。把花和花种的太近,花会打架。”四喜低声说,“要是种的太远,等长起来不好照顾。要是种的太乱,随便什么话都种在一起,那就不容易养活花。”
静妃听着觉得有意思,“花还会打架?”她笑笑,看着四喜说,“四喜,抬起头来。”
这还是静妃第一次叫四喜的名字,四喜心里很激动。自打进永寿宫以来,静妃话就不多,甚至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刚来的时候问过她的名字,四喜答罢静妃就没说话。这么长时间过去,静妃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四喜天天默默看着静妃娘娘白天捣鼓花草,晚上总要靠几杯薄酒才能入睡,而且还经常做噩梦,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疼。她想,静妃娘娘吃了太多苦吧。桑枝跟她说,让她好好跟在静妃身边,留在永寿宫是好事,四喜原来是相信桑枝。但时间一久,她觉得静妃是个好主子。虽然不怎么说话,可也几乎不给她脸色看。当初在辛者库的时候,四喜可听过不少小姐妹们的闲言碎语,说主子们怎样怎样。但所有被大家描述的传言里,都没有静妃娘娘这样的。四喜愿意守着她。静妃让她抬起头,她不敢不从,压着心头的激动和胆怯,她睁大眼睛,一双眸子还是澄澈的,带着紧张和怯意抿住双唇,仰起脸来。
孟古青看到她的眼睛,顿时一怔。然而随即就看到四喜脸上不小心抹的泥巴,以及汗涔涔贴在脸上的发丝,再加上那双圆溜溜明亮的眼睛,端的是个小花猫。孟古青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她打量着四喜,问,“你多大了?”
进永寿宫大半年来,四喜第一次看见静妃娘娘笑。四喜心想,静妃娘娘笑的真好看。笑得让她都忍不住跟着咧开嘴,心里都明媚起来。她呆呆地望着静妃傻笑,忘记回答。
孟古青挑眉,“四喜?”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好像傻了似的望着她,不过为什么傻的四喜会那样笑,笑的毫无心机,就像个孩子一样明媚,就像……曾经少女的锦绣。孟古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四喜眼睁睁看着静妃娘娘面色沉下来,顿时心里一紧,也跟着吓得脸色发白。可是静妃娘娘没让她低下头,她不敢,就咬着嘴唇胆战心惊地望着静妃,哆嗦道,“回……回静妃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四。”
才十四啊。孟古青看她抿唇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来,然而兴致却不高,只说,“你去洗洗吧。花圃可以慢慢弄。”
“奴婢遵命!”四喜得令,连忙叩头谢恩。一直等到静妃转身离去,她才敢抬头。望着静妃的背影,四喜暗暗决定,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帮静妃娘娘把花圃做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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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离去后的坤宁宫却透着股诡异的氛围。
素勒这一夜一天,受了太多刺激,脸色自然不太好。哪怕在慈宁宫勉强喝了碗粥,可还是面无血色。
桑枝就更不要说了,这会儿都能觉察到腿上滚烫的热度,好像筋都被烫的一跳一跳的。她知道素勒在生她的气,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累,心累。
这过去的一天一夜,让她们两个都筋疲力尽。
这会儿,没了旁人,她们两个反倒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久久没说一句话。
许久,两人的声音却同时响起,“你吃东西了没?”
问完她们看着彼此,桑枝笑笑,坐在原地朝素勒伸出手,“抱。”
素勒原本在心头绕着的怒气顿时化作满腔柔情,她叹口气,上前到桑枝面前将人抱住,埋怨道,“你要去找姑姑,打发个奴才去就是,还非得自己跑一趟。”
桑枝抱到她时,整个人就瞬间安心下来。她不由得收紧双手,答非所问,“你瘦了。”
“嗯?”素勒暗叹一声,抚摸着桑枝的腰捏了捏,笑道,“你是不是胖了?”
桑枝惊讶,“我胖了?”
“敢情人家承乾宫的饭菜比我这坤宁宫好,在这儿怎么都养不胖的,没想到去皇贵妃那里才多久,竟然摸起来有肉了。”
素勒故意在她耳边说的阴阳怪气,叫桑枝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我胖了?怎么可能?我——”她想了想,在承乾宫天天啥事儿不干,吃饱就待着,也不过就是费费脑子,难道真的吃胖了?她眉头皱起,问素勒,“我真胖了?”
素勒扑哧一笑,揉她的脸说,“真胖才好。怎么哪都养不胖你。”
“为伊消得人憔悴,”桑枝盯着她笑,“想你想的睡不着吃不好,能胖才怪。”说着伸手揽住素勒的腰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素勒惊道,“你腿有伤!”
“又不是残废。”桑枝按住她,“伤得是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