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GL-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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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抱住她,却看着她身上被灼烧的伤口不敢用力,“四喜……四喜,你怎么这样傻……你还小,你还那么年轻……”孟古青心想,自己哪里待四喜好了呢?她待下人向来是不怎么好的,只除了锦绣。
“娘娘……四喜很喜欢您……”四喜眼泪停不下来,她太疼了,“就像……娘亲一样……”
静妃一愣,低头看看这个稚嫩的脸庞,笑着落泪,“傻孩子……”她自己也受伤了,浓烟呛得她头晕。然而不能再这样等,她知道今晚后宫女眷都去殡宫守灵,不会有什么人。何况,就算有,除了皇后还会有谁在意她呢?哪怕是皇后,想必心里也是怨了她的。她强撑着起身,把四喜背在身上,“四喜,你撑着,我带你去找御医……”
浓烟滚滚,她背着四喜却并没能走多远,就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晕过去。身后是烈火熊熊,耳边依稀听到嘈杂的人声,静妃却不想死了。她想,要救四喜,四喜……还年轻。
醒来时,是在坤宁宫。
静妃刚睁开眼,就脱口而出,“四喜!”
宫人来报,“静妃娘娘,您醒了。御医吩咐,您要好生休息。”
“四喜呢?”静妃抓住宫女,“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丫头呢?”
“娘娘不用担心,”宫女忙道,“她还没醒,在外面。”
“带我去。”
“娘娘!”宫女连忙跪下,“您现在不能动,娘娘,您受伤很严重,您……”
话没说完,静妃已经从床上起来,可刚站起来就摔倒。静妃疼得倒抽气,却没办法,“把四喜挪到我跟前来。”
宫女为难了下,“这……娘娘,这里是皇后寝宫,不……不能……”
“去!”
被这一喝,宫女不敢再多说,连忙去把四喜弄到静妃面前来了。可怜的小四喜,本来清秀的小脸如今被烧伤,一片片血肉模糊,看得静妃心里一抽。她轻柔地摸了摸四喜完好的额头,泪眼朦胧道,“我像你娘亲,是么?四喜,等你醒来,我就认你做干女儿,可好?”
昏迷不醒的四喜,没有回答。
五更时分,该随送葬队伍去守皇陵了。
皇后对苏麻喇姑一拜,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原本该送静妃出宫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都没有动。
“桑枝,离开吧。”
“素勒——”
“离开。我不能看着你死,杀人要比保护一个人容易得多,太后容不下你。”
“……素勒……”
皇后用力抱住她,“桑枝,你走。现在根基不稳,我护不住你。我宁可你走,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丧命。桑枝,桑枝……”
桑枝哽咽不成语。到最后,到最后,还是要分开吗?
“……好。我会回来的,”桑枝吻她耳垂,滚烫的眼泪落进皇后脖颈上,“素勒,相信我。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皇后泣不成声,“你真会回来吗?不要出事,好好活着。”
“会。素勒,别怕。我不是锦绣,我没有那么蠢,素勒,你知道的,是不是?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她从怀里掏出荷包,“这是我原来给你绣的,一直没给你,送给我的十六,白首不相离。”
白首不相离。
可是伊人已不在。
马车安静地驶出紫禁城,不知道将要去何方。那是苏麻喇姑的马车,没有人知道她原来打算把静妃送到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现在要把桑枝带到哪里去。
生死未卜。
五更天了。
东华门一出,天地肃穆。皇后携一众宫中女眷跪送梓宫,直到棺椁离去百里,皇后等人才起身随行。
深秋风寒,皇后安静地走,手里紧紧握着那荷包。荷包样式是个石榴,内里绣着“白首不相离”字样,虽然针脚很蹩脚,但好歹看得出形状。荷包里装着一枚玉戒,镌刻着“十六文”三个字。于别人而言,并不知那有何意,只有她们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可尽管如此,身为大清皇后的素勒也没有机会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太多双眼睛看着她了,她只能把戒指和荷包一起贴身收藏着。
百官朝拜,女眷留守。皇帝棺椁落定皇陵。百余位和尚道士为皇帝做九九八十一天大道场。
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
秋风卷起落叶,一片肃杀。
半年后,皇后跪拜祈福完毕。下山路上救了一个半百的道士。那道士向她行礼,“多谢施主救命之恩,贫道无以为报,或可为施主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皇后打量他几眼,“你能实现什么愿望?”
“施主不妨说说看。”
皇后阖上眼睛,“求她平安无事,求与心上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道士抚掌一笑,“贫道有血魂咒一符,或可成事,只怕施主不敢。”
“血魂咒?”
“以血为媒,魂魄不相离。此后,不管你所想之人身在何处,魂魄总会与你相守。贫道虽从古法里学了此符,却从未试过,不知施主可敢一试?”
皇后喃喃,“魂魄不相离么?最好不过。”她割破掌心,血入符咒,那道符登时化作乌有。
那道士看了半天,喃喃道,“不知有用没有,若是让家师得知,定会将贫道逐出师门。”可实际上,他并不在乎。
“敢问尊师何人?”
“家师名讳,想必施主亦有所耳闻,正是被奉为活神仙的国师大人。”那道士说罢,稽首告辞,“施主救贫道一命,贫道还施主一命,两不相欠,告辞。”
活神仙,国师大人,不就是那王常月道长么?皇后心底莫名有了期待。
待回到紫禁城,皇后连忙去了钦天殿。然而王常月早已云游而去,只留下弟子一人,在此留守。那年轻道长见了皇后,忙行礼,不待皇后多问,只道,“家师有一言命弟子转告,桑枝命格奇诡,早已断命。违逆天道实属不该,娘娘受血魂咒之惑逆转她命,实是家师教导无方,劣徒之祸自当由家师代受。”
皇后心里砰砰跳,不知道这道士什么意思。
年轻的道长看皇后不解,好心道,“其实早年的时候,家师曾收过一个门外弟子就是桑枝,为她起名文澜,不知何意。贫道曾听家师提起,说桑枝入宫将有性命之忧,本欲带她离开,可惜来晚了。不过奇怪的是,后来桑枝姑娘竟根本不认得家师。不巧师门中出了个出类拔萃的三师兄,虽然术法精湛,却偏爱奇巧淫技,竟习得血魂咒之术,可召唤魂魄,为人续命。家师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便自请放逐,代赎弟子之过。”那道士说,“家师的意思,想必娘娘您不久前接受的血魂咒,才使得当初桑枝逃过死劫,魂魄归来得以续命。”
皇后听得似懂非懂,不甚明了。然而这等神乎其神的东西,又有谁说得清呢?因果循环,原是如此。
外面蔡婉芸急急赶过来,“皇后——不,太后娘娘,新皇封赏之物皆已送到,请太后娘娘移居慈宁宫。”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九日,三阿哥玄烨即位,年号康熙,并定来年为康熙元年。嫡母孝惠章被尊为仁宪皇太后,移居慈宁宫,与当今太皇太后同在一处。倒是大火之后的永寿宫,被视为不祥之地,只有恪太妃独个儿偏居于此,镇日阴风阵阵,颇为凄凉骇人。然而这个结果,却是在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恪太妃心知自己不会落得好,却没料到会如此凄惨。一场权势的厮杀,她未能抽身,因为举棋不定未得好处,但至少没有连累家人,自己也勉强可算得度晚年。
怎奈好景不长,新帝生母孝康章皇后疾病缠身,请居寿康宫。仁宪皇太后得知,自请搬去寿康宫,与孝康章太后为伴。本就是两宫并尊,如今她们姐妹情谊,焉有不允之理?遂带着静太妃与四喜一起,一并移居寿康宫。
康熙二年,孝康章皇太后病逝。寿康宫只余仁宪皇太后与静太妃。
康熙八年,诛杀鳌拜,少年天子真正亲政。有一个明君,后宫就是想干政也无从下手。
这年,仁宪皇太后即将三十岁。不知不觉,就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到了如今。蔡嬷嬷来报,“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一个小皇子,真真普天同庆。”
皇后娘娘——赫舍里皇后,不是博尔济吉特氏。太皇太后失去了科尔沁家族博尔济吉特氏的大部分支持,竟然断送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成为皇后的惯例,为康熙帝选了索额图的侄女为皇后。此举切断了科尔沁草原和爱新觉罗氏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仁宪皇太后却和静太妃相视一笑,“由她老人家开始,也从她老人家手里结束,合该这样。”然而新后入主中宫,就等于新的势力占据后宫,属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时代过去了。太皇太后的权倾朝野也已经成了过去时。
一代新人换旧人。
现在,仁宪皇太后可以明目张胆地戴着她心爱的玉戒,在寿康宫里安稳度日——等一个或许再也等不回来的人。
148|【尾章 】()
寿康宫虽然与慈宁宫不过隔着一条道的距离,两宫往来却很少。也只有逢年过节有些礼节上的往来,平时各安其事,虽同在一宫,却宛若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这里都是些先皇妃子们,早已经被新朝代抛却,全住在安详的慈宁宫,倒可以算是安享晚年,毕竟争权夺利也都轮不到她们了。
这么多年过去,端敏公主已经到该出嫁的年纪。入秋,金秋九月。她看见四喜在种花,问,“四喜,你这次种的什么?”
四喜抬头,望着端敏公主笑笑,“回公主,这是腊梅。”
“梅花?是这个季节种的?”
“回公主,刚入秋时可以种,来年春天也可以种。不过种子不好伺候,要发芽开花最好是春天的时候种。”
“噢,你对种花这么懂。”端敏公主端详四喜,尤其见着她脸颊上可怖的伤疤,想起她当初英勇救主的事情,就问,“四喜,你为什么不愿意认静太妃为额娘呢?不比做个奴才好?”
四喜一顿,“回公主,四喜没有当主子的命。”
“唉,”端敏公主叹气,“当奴才也有当奴才的好,静太妃不把你当奴才,待你像待亲生女儿一样,虽然无名无分,却能任性宠着,多好。”
四喜皱眉,“公主,皇太后不也十分疼爱您吗?”
“是啊,皇额娘虽然疼爱我,可我身为公主,到了出嫁的年纪,却是皇额娘也没办法的。”端敏公主又叹一声,“不像你,只是个奴才,是去是留只要静太妃一句话。”
四喜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端敏公主又问,“四喜,你有没有想过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啊!”唬的四喜脸色涨红,慌忙摆手,“公主快别说笑了,四喜只想一辈子伺候太妃娘娘!”四喜如今已经二十多岁,比端敏公主还年长许多,算得上老姑娘。可她一直跟在籍籍无名的静太妃身边,和仁宪皇太后一起,安安乐乐的生活着,这么些年长成,竟是与其他宫女端地不同。
端敏公主莞尔,“真是忠心。”她摆摆手,“不跟你说了,听说皇上去年派到台湾议抚的使臣回来了,本公主正好去看看。哼,”她嘀咕道,“说不定,哪天我要是没办法,还可以逃到台湾去,就不会被烦着嫁人了。”
这次议抚虽然失败,但跟着使臣回来的有一个姑娘,是郑经王妃的亲妹妹。因不满郑氏,特来投诚。康熙帝厚待她,打算封为公主。端敏公主想着,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对台湾一定很了解,她倒想去了解下这个遥远海外的台湾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还没刚抬步,仁宪皇太后看见叫住她,“敏儿,你要去哪里?”
端敏公主一僵,连忙到仁宪皇太后身边,撒娇的蹭了蹭仁宪皇太后,“皇额娘,儿臣听说皇上打算新封一个公主,所以想去看看。”
仁宪皇太后叹气,爱怜地戳她额头,“哀家看你是又准备跑路才是真。”
“……啊……”端敏公主讪笑,“瞒不过皇额娘慧眼如炬。”
“敏儿啊,”仁宪皇太后皱眉,“你就这么不想嫁人?”
听这意思好像有转机?盯着仁宪皇太后无名指上许多年未曾摘下的玉戒,端敏公主轻声说,“皇上不喜欢儿臣,总想着为儿臣赐婚,可儿臣连见都没见过,怎可胡乱嫁娶……皇额娘,儿臣只想嫁给心上人。”
仁宪皇太后眉心一跳,低头看她,“你有心上人了?你若有心上人,哀家为你做主。”
“就是没有嘛。”端敏公主哀怨道,“儿臣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就这么稀里糊涂嫁了,儿臣不甘心。”
仁宪皇太后叹气,摸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