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时间都会给你-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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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陈松风说完,刘灞桥已经嚷嚷道:
“我这人胜负心太重,一旦去了灵气稀薄的福地,若是无法靠自己的本事破开禁忌,重返家乡,那我肯定会留下心结,那就会得不偿失,弊大于利。
再说了,要是不小心在福地里给‘当地人’欺负,又是一桩心病,等我还魂回神之后,哪怕需要耗费巨大代价,
我肯定也要以‘真人真身’降世,才能痛快,只是如此一来,不是有违我初衷本心?”
刘灞桥双手抱住后脑勺,满脸不屑道:“说句难听的话,如今咱们东胜神州那三块福地,谁不心知肚明,早就变味了,已经成为那些个世俗王朝的豪阀子弟,
花钱下去找乐子的地儿,难怪被说成是仙家治下的青楼勾栏之地,乌烟瘴气。”
陈松风笑道:“也不可一概而论,不说我们这些外乡人,只说那些当地人的话,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刘灞桥白眼道:“一座福地,那么多人口,每年能有几人脱颖而出?
一个都未必有吧,这些成功来到我们这里的,百年当中,最终被咱们记住名字,又能有几个?屈指可数吧。
所以我就不明白,这些个福地为何如此受人推崇,还有人扬言,只要拥有一块福地的一部分统辖权,好处不比拥有一位上五境修士来得少,疯了吧。”
陈松风笑道:“福地收益,细水流长啊,偶尔还能蹦出一两个惊喜,最关键是所有的好处,属于坐享其成,谁不乐意从其中分一杯羹?”
洞天走出去的人,命多半好。福地升上来的人,命尤其硬。
刘灞桥问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姓赵的少年?”
陈松风想了想,选择袒露心扉,“如果出于个人,我对少年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
刘灞桥皱眉道:“这又不是那少年的错。”
陈松风笑道:“当然,少年何错之有,可是世上终究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道理的。”
刘灞桥摇头道:“不是道理很难说清楚,事实上,本来就是你们没道理,只是因为那个少年太弱小,
所以才让你们能够显得理直气壮,
陈松风脸色涨红,一时间竟是有几分恼羞成怒。
刘灞桥抱着后脑勺,扬起脑袋望向天空,仍是优哉游哉的慵懒神色,
“我知道你陈松风不是这样的人,可惜像你这样的人,到底少,不像你的人,终究多。”
“就说正阳山那头搬山猿,自己拿不到剑经,害怕我风雷园拿到,就要一拳打死那刘姓少年,你觉得这样讲理吗?
我觉得这样很不讲理。
可是有用吗?没用啊,我连正面挑衅老猿也不敢。”
刘灞桥叹了口气,松开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嘲道:
“我呢,就是口拙嘴笨,拳头也不够硬,剑还不够快,要不然我这肚子里,真是积攒了一大堆道理,想要跟这个世道,好好说上一说。”
陈松风吐出一口气,“所以你觉得那个少年不错?”
刘灞桥转头望向大日坠落的西边高山,“觉得不错?怎么可能?”
陈松风有些疑惑。
刘灞桥笑道:“我一看到那个少年,就自惭形秽。”
陈松风觉得匪夷所思,摇头笑道:“何至于此?”
刘灞桥把到了嘴巴的一些话咽回去,省得伤感情。
陈松风这个家伙,虽然没那么合胃口对脾气,可是比起一般的读书人,已经好上许多,自己就知足吧。
话痨刘灞桥就这么一路沉默下去。
想起那个少年直面正阳山搬山猿,而自己畏畏缩缩,他就感到自惭形秽!
(167)伤心()
? (167)伤心
夜幕深沉,赵阳自制了三支火把,三人举火而行。
最后来到一座高山山脚,赵阳擦了擦额头汗水,对陈曹说道:“陈菇凉,跟她说一下,这是一座朝廷封禁之山,她有没有忌讳?”
陈曹转告陈对后,后者摇头。
陈对举目望去,她无比确定,颍阴陈氏的祖坟,肯定就在此地。
游子还乡,心有感应。
陈对缓缓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她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写了一长串字符,写完之后,嘴唇微动。
最后她用手掌缓缓抹平所有痕迹,起身后,脚步绕过符文销毁的地方,率先登山,甚至不用赵阳指路。
三人来到半山腰某处,赵阳指向不远处,一座小土包上生长有一棵树,主干古怪,极其之笔直,竟是比青竹还直,赵阳如释重负,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陈对沉声道:“你们去山下等我。”
陈曹扯了扯赵阳袖子,示意一起下山。
陈对放下书箱,一件件一样样,小心翼翼拿出那些精心准备的祭品,用以祀神供祖。
中途陈对有刹那间的恍惚失神,痴痴望向那棵小树,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喃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最后女子无比虔诚地对着那座小土包,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之后陈对伏地不起,颤声道:“我颍阴陈氏,叩谢始祖庇护!”
山脚,赵阳和陈曹一人坐在背篓一边,背对而坐,陈曹问道:“之前有段路程,你为何故意要绕远路?”
赵阳愣了愣,震惊道:“陈菇凉,连你都看出来啦?”
陈曹握手刀鞘,往后一推,刀鞘顶端在少年后腰一撞,“把‘连’字去掉!”
草鞋少年龇牙咧嘴,轻轻揉腰,放低声音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老大一片山崖,全是那种被你们称为斩龙台的黑色石头,我怕给她看去了,然后她也是识货的,到时候万一她起了歹心咋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陈曹笑道:“守财奴,你还不是担心她想法子搬走它,害得你两手空空。”
赵阳傻呵呵笑道:“陈菇凉,你这么耿直,朋友一定不多吧?”
哎呦。
蓦然又是一阵吃疼的赵阳,赶紧腾出只手,去揉腰另外一侧。
赵阳突然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陈曹后背,问道:“吃不吃野果子?我来的路上摘了三个,被我藏在袖袋里了,她应该没瞧见。”
陈曹没好气道:“这个时节的山果,能好吃?”
赵阳转身,递过去两颗桃子大小的通红野果,笑道:“陈菇凉,那你就是不晓得了,这种果子还真就只有在春天才能吃着,
冬末结实,初春成熟,这会儿彻底熟透,一口下去,啧啧啧,那滋味,不小心舌头都能咬掉。
更奇怪的是,咱们这里那么多座山,果子就只有这附近有,我当年也是跟杨老头来找一种泥土,他告诉我的,其它地方,也有些野果子味道不错,可我吃来吃去,啃东啃西,觉得都不如这种。”
陈曹接过两颗果子,打定主意难吃的话,一定要把剩下那颗还回去,“还吃来吃去啃东啃西,你是山里的野猪啊?”
赵阳咬着野果,笑道:“小的时候家里穷,可不是逮着什么就吃什么,
你还别说,有一次还真因为瞎吃东西,把肚子给吃坏了,痛得我在巷子里满地打滚。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打雷擂鼓似的。”
只可惜陈曹忙着吃果子,没听清楚少年最后说了啥,第一口咬下去,就觉得这果子甘美异常,果肉下肚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身体如同一座铺设有地龙的屋子,野果就是一袋袋炭火。
陈曹闭上眼睛,感受五脏六腑,虽说通体舒泰,但是其余并无异样,这意味着这种野果,大体上可以位列神仙脚下的山上之物,但也仅限于此,肯定可以在世俗王朝能卖出高价,却也不至于让修士眼红。
对于山下的凡夫俗子而言,则无疑是延年益寿的无上珍品。
早知道如此,陈曹就干脆不接这果子了。
陈曹有些惋惜,抹了抹嘴,转身把剩下的野果递过去,“不好吃,还给你。”
赵阳悻悻然收回去,有些失落,他还以为陈菇凉会觉得不错呢。
陈曹双手轻轻踢着背篓,随口问道:“是留着给那个叫陈对的女子?”
赵阳摇头道:“给她干什么,非亲非故的,当然是留给刘箴言了。”
陈曹突然好奇道:“如果金秀在这里,你是不是不给陈对,给金秀?”
赵阳点头道:“当然。”
陈曹又问,“那如果你手上只有两颗野果,你是给我,还是给金秀?”
赵阳毫不犹豫道:“一颗给你,一颗给金秀啊。
我看你们吃就行的。”
赵阳又遭受偷袭,揉着后腰,无辜道:“陈菇凉,你干嘛?”
陈曹再问,“如果只有一颗的话?”
赵阳呵呵笑道:“给你。”
陈曹:“为啥?”
赵阳既狡黠又实诚道:“阮姑娘又不在这儿,可陈菇凉你在啊。”
少年后腰瞬间遭受两下重击,疼得赵阳赶紧起身,蹦蹦跳跳,如此一来,害得陈曹一屁股跌入那只大背篓。
赵阳赶紧把她从背篓里拉出来。
陈曹倒也没生气,只是狠狠瞪了一眼赵阳。
赵阳重新扶好背篓,两人再次背对背而坐。
陈曹问道:“你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吗?”
赵阳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在这个地方看过,其它山上好像都没有。”
陈曹沉声道:“相传若是有家族陵墓生出楷树,是儒家圣人即将出世的祥瑞气象,且这位圣人,必然极其刚直,一身浩然正气,所以在你们这座天下,必定会得到格外的青睐。”
赵阳哦了一声。
什么儒家圣人,祥瑞啊正气啊,这位草鞋少年都听不懂。
陈曹问道:“你就不羡慕山上那个女人?
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棵楷树,不是长在自家祖先坟上?”
赵阳答非所问,开心道:“今年清明节,我还能给爹娘上坟,真好。”
陈曹猛然站起身,这次轮到赵阳一屁股坐进背篓。
陈曹在一旁捧腹大笑。
————
小镇学塾仅剩下五个蒙童,出身高低不同,年龄大小各异,其中以一个身穿大红棉袄的小女孩,虽然出身于金城巷,
但是她在学塾里从不欺负人,不过也不喜欢凑热闹,从来只喜欢自己胡乱逛荡。
小镇最西边那户人家,李二的儿子李槐,也在这座乡塾求学,他爹娘带着姐姐离开了小镇,唯独留下了他,李槐非但没有哭闹,反而高兴坏了,终于不用受人管束了,
只是到了晚上,这个寄住在舅舅家的孩子,做了噩梦醒来后,就开始撕心裂肺嚎叫,结果被惊醒后的舅舅舅妈联手镇压,一个使用鸡毛掸子,一个使用扫帚。
其余三人,分别来自桃叶巷,骑龙巷,杏花巷,两男一女。
孔先生在下课后,送给他们一人一幅字,要他们妥善保管,仔细临摹,说是三天之后他要检查课业。
那是一个孔字。
在蒙学散去之后,垂垂老矣的扫地老人,沐浴更衣后,来到孔先生书房外,席地而坐。
老人开口询问一个关于“孔孟之道”的儒家经典之问。
孔明会心一笑,为之解惑,讲述何谓孔,何谓孟,何谓孔孟之道。
这就是儒家各大书院特有的“执经问难”,课堂之上,会安排有一位“问师”,向讲学之人询问,可以有一问数问,十问甚至百问。
这一场问对,发生于孔先生和老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已经是八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不过当时孔明是询问之人,回答之人,则是两人共同的先生。
老人问完所有问题后,望向孔明,“可还记得我们去往山崖书院之前,先生的临别赠言?”
孔明笑而不言。
老人自问自答,“给我的那句,是‘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给你的那句,是‘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老人突然激动万分,“先生对你,何等器重,希望你青出于蓝!你为何偏偏要在此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为何要为一座小小城镇,不过五六千人,就舍去百年修为和千年大道全部不要?!
若是寻常读书人也就罢了,你是孔明,是我们先生最器重的得意弟子!
是有望别开生面、甚至是立教称祖的读书人!”
老人浑身颤抖道:“我知道了,是佛家误你!什么众生平等!难道你忘了先生说过的明贵贱……”
孔明笑着摇头,道:“先生虽是先生,学问自然极大,可道理未必全对。”
老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满脸错愕,继而怒喝道:“礼者,所以正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