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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寸相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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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叙到尾声已近黄昏,食物成了首要难题。

    陆澜山尝试着打猎,然而雪地荒凉空荡,野狼又在他们手上吃过亏,格外机警,躲得极远,商晚装死躺了小半个时辰都引不来一只。纵有一身绝学,两人折腾良久仍是空手而归,饥肠辘辘之下颇为无奈。

    入夜,飞寇儿回来了。

    或许洞外足印的提示,见到商陆二人他并未露出惊讶,默不作声的卸下肩上的东西,甫一入眼,白陌不由自主的一声惊呼。

    抛在地上的是一只纯白的雪狼,身形硕大,骨肉沉重,合不拢的嘴角露出森然利齿,即使死去,样貌依然十分凶残。

    雪狼浑身不见一丝伤痕,惟有颈骨处绵软,想是被飞寇儿空手扭断了脖子。白陌拔弄翻看,验过狼额上的血毫,正是那只狡如妖鬼的头狼。

    陆澜山反射性的拔出短刀准备疱肉,商晚往火堆里扔柴,腹内空空的两人配合默契,却被飞寇儿拦下,他接过短刀仔细剥下狼皮,而后才交给两人接手。

    左卿辞不动声色的解下裘氅递过去,温言提醒。“把衣服换下来,这地方穿湿衣会要命的。”

    众人这才发现飞寇儿嘴唇呈现出怵人的青色,外衣初时冻硬了看不出来,火边一烘,整件衣裳都是深色的湿痕。想起洞外寒凛彻骨的冰雪,白陌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这次飞贼没有推辞,脱下外衣用裘氅裹住了身体,在火边烘了半晌才开始发抖,他抖动的如此剧烈,甚至牙齿都在轻响,白陌几乎担心他的骨头散了架。

    四个人全看着他,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陆澜山忍不住开口:“你在雪地里伏了多久?”

    过了好一阵,飞寇儿才从齿缝中挤出声音:“三个时辰。”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陆澜山一脸震愕,商晚停下清理狼肉的手,均是难以置信。

    白陌冲口而出:“你疯了,就为杀这只狼?也不怕活活冻死!”

    飞寇儿没有回答,在火边缩得更紧,冻成青紫的指尖勒着手臂,头紧紧伏在膝上,精致的裘氅裹在身上不伦不类,看起来十分可笑。

    左卿辞低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沉默片刻,转头吩咐白陌。“外衣脱下来给他,再拣一些落叶枯枝,让火旺一点。”

    商晚烘烤的手艺不佳,但狼肉来之不易,众人勉强咽下去解了饥谨,余下的部分熟肉充作干粮。一群人默契的将火堆让给了飞寇儿,他一直不曾进食,也不说话,只在众人食毕闲谈的时候拔了拔火,丢进去几块干柴。

    火燎着枯叶跳动,淡淡的烟气飘散,或许是损耗过度精神不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万籁俱静,旷野无声。

    石壁上一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动起来。

    火焰一跃,光一黯又转亮,两根枯枝搭成了立杆,挂上一块垫布,形成了一个垂落的隔幔,火焰噼叭燃烧,隔幔上映出了一个深浓的影子。

    随着裘氅滑落,影子开始瘦起来,一件又一件衣物卸去,最后一件衣物抛下,一个□□的轮廓映在幔布上,薄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消逝,空悬的幔底露出一双玉琢般的脚,十趾玲珑秀致,线条极美,唯有足跟到趾尖颜色十分怵人,呈现一种黯淡的紫褐。

    影子低下头,小巧的脚趾蜷了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吸气。

    地上的衣物被热力烘烤,升起一缕缕潮湿的雾气。细瘦的双臂环住身体,影子微微佝偻起来,仿佛被风雪压弯的树枝,空寂的石隙蓦然响起了低低的呛咳。

    迷迷糊糊的意识里,白陌总觉得有丝不对,等终于省起,惊得一弹而起。懊恼自己竟不知不觉睡去,将守夜一事忘得干干净净。

    左卿辞倚着石壁而坐,沉默的凝思着什么,见他醒来并未责备,比了个手势示意禁声。白陌转头四望,火堆仍在旺盛的燃烧,一应人等尽在沉睡,与先前毫无不同,悄悄松了一口气。

    飞寇儿也在睡,他裹着裘氅,卧在腥臊的生剥狼皮垫上,在火边似乎仍觉得冷,蜷得像一只过冬的刺猬。显然这席价值千金的裘氅已经废了,毁在一个粗蛮而不惜物的家伙手中,白陌忍不住疼惜了一刻。

    静默了一会,左卿辞起身钻出石隙,雾已散尽,苍穹下星光漫野,四下空旷,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白陌跟出来,想起殷长歌与沈曼青仍生死不明:“公子,假如殷沈二位一直没消息?”

    一抹比夜幕更暗的黑影自天空游掠而过,仿佛宿鸟飞度,左卿辞仰首而望,话语如霜雪淡薄:“明日午时再不见人,立时起身前行,此地没有食物,再怎么省狼肉也不够,必须尽速出谷。”

    白陌虽不在人前抱怨,私底下终究忍不住:“公子不该亲身前来,这里实在是过于凶险了。”

    一把蓬松的雪粉捏成了块,转瞬又被左卿辞随手抛落,他轻浅一晒:“无人筹划,再厉害的高手也是一盘散沙,段衍有三魔在侧,岂是轻易可近;若不是我亲至,入雪谷前已有人生出退意,万事皆休。”

    事实如此,白陌确也无言,半晌才喃喃道:“难怪那飞贼死活不愿来。”

    左卿辞淡笑了一笑。“他倒是个聪明人,可惜落了把柄,不得不受人拿捏。”

    白陌瞥了一眼洞隙,压低了声音:“公子,他是不是疯了,就算为了狼肉,伏在雪地里三个时辰也太蠢了。”

    雪崩时飞贼见事极快,白陌自问不如,可他其后行事颠倒,为小利损身,全然让人不懂在想什么。

    左卿辞良久才开口,幽冷的低语如雪上掠过的风:“你以为雪崩只有一次?那只狼不死,我们走不出山谷,狼群会故技重施,让猎物被雪埋死再刨出来分食,你有几条命?”

    冷诮的话语让白陌怔住了。

    左卿辞瞥了他一眼,淡漠的俊颜竟有种竦然的威仪。“别人救了你该懂得感激;做不到感激,至少也得学会尊重,否则不必再跟着我,回金陵去吧。”

    白陌瞬时跪倒,以头触地冷汗涔涔。“公子恕罪,属下再不敢妄言!”

第11章 出绝谷() 
带好余下的狼肉离开洞隙,一行人继续跋涉前行。

    天蓝得不见一丝云彩,绵长的雪坡莹白光洁,毫无半分凶险之感。纵然如此,短短几天少了两个人,谁都难免心绪不佳。

    雪地里出没的动物极少,见人即远远的逃开。行了几日,狼肉消耗殆尽,眼看就要断粮,尽管谁也没有道破,忧虑悄悄笼罩了心头。

    又行了半日,商晚突然伫足观察雪地,似乎发现了什么,他顺着一些细微的痕迹斜行数十步,转过一块背风的大石,商晚忽然回身,压低的声音蕴着激动:“是殷兄和沈姑娘,还活着!”

    倚在石后的是沈曼青,她的情形并不算好,数日间困顿憔损了许多,见到众人,明眸溢出了狂喜。在她身后是昏睡的殷长歌,面色潮红,眼窝深陷,嘴唇燎起焦泡,额上覆着雪水浸湿的素巾。

    左卿辞很快诊出了病因,崩落的雪块砸伤内腑引起了高烧,有医者疗治自然不难,金针过处,殷长歌的呼吸立时平缓了许多,沈曼青终于放下了心。

    “雪崩时师弟全力护着我,我们被埋得很深,仗着敛息秘术坚持下来,掘开雪层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师弟昏过去,我辨不清环境,也不知其他人是否还活着,担心雪层不稳再次崩塌,就离开了那里。”沈曼青深吸一口气,纵然冷静自制,孤身在雪中负着昏迷的殷长歌而行,前路茫茫,同伴生死不知,心理压力之大非比寻常。此时猝然松弛,语声禁不住颤抖,秀目也有些湿润。

    左卿辞收起针囊,和声安慰:“托天之幸,两位安然无恙,也多亏商兄细心不曾错过。”

    一队人聚齐,个个欣悦,连商晚都带上了笑意,飞寇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直到众人的谈话至尾声才冒出来,随手一抛,扔下了三只长耳雪兔。

    场中一静,所有人看着兔子,又盯住飞寇儿。

    陆澜山首先忍不住:“你是如何捉到的?”

    天知道这些机警的兔子有多难缠,雪地又无遮挡,远处稍有动静就钻入四通八达的雪洞不知所踪。

    飞寇儿的回答一贯的简单,“运气好撞见了几只,用暗器。”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有疑虑。商晚翻看雪兔腹背确实有伤口,却辨不出是何种暗器,飞寇儿显然也不打算从细节上描述是如何施为,唯有捺下迷惑。

    为了越冬,雪兔长得硕大肥厚,滋味远胜狼肉,沈曼青数日不曾进食,尽管吃相依然秀气,吞咽的速度却比平日快了许多,晚间殷长歌醒过来,高烧已然退去,待他吃完半只兔子,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或许厄运已去,接下来的行程极其顺利,当瓦罕山谷外的褐黄沙岩和灰绿的野苔落入视野,宣告已脱离了死寂的绝域,惊心动魄的雪谷之行终于结束,

    正如左卿辞的描述,阿克苏雅是一处丰足的绿洲,大大小小的屋宇环绕着一个个湖泊形成了城镇。往来阿克苏雅的汉人商旅不绝,更有不少人厌倦跋涉,索性在此定居,整个小镇有不少人能说汉话。

    严冬大雪封山,蓦然一行人穿越死亡山谷而来,正处于半年休憩期的镇民惊讶可想而知,尽皆聚拢过来好奇的询问。及至有人无意间瞥见飞寇儿行囊边露出的雪狼皮,惊讶瞬时变成了轰动。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纷纷,一个中年汉子更是越众而出,请求看一看狼皮。

    硕大的狼皮抖开,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赞,艳羡之声不绝于耳。雪白丰厚的毛皮晶莹柔暖,丝丝如玉,狼额上鲜红的一抹分外夺目,从顶至尾完美无暇,纵是外行也能看出珍罕,当镇中耆老确定这是瓦罕山谷中的妖狼之皮,人群的赞誉又变成了空前的兴奋。

    传说山谷中的妖狼是天上降下的精怪,凶狠残暴又狡诈成性,不知有多少过往的旅人死于狼口,最勇猛的猎手也难以捕捉,如今竟被几个中原人屠戮剥皮。

    轰乱的议论过后,开始有人试图买下它,阿克苏雅的人久经商旅,眼光精到,都清楚这张狼皮的价值,继第一个开价者出价之后,接二连三的叫价不停迸出,越来越高,嘈杂的叫喊震耳欲聋。

    面对汹涌的索买之声,飞寇儿仅是摇了摇头,收起狼皮卷回肩上。既使这批汉人已明确表示拒绝出售,珍贵的皮毛仍是太过诱人,轰闹的人群不肯散去。直至左卿辞出面与镇长谈了几句,年迈的镇长才遗憾的摸着长须谴散了周围,带领一行人进了旅舍。

    充裕的休养加上左卿辞的妙手施治,殷长歌很快已彻底痊愈。

    白陌重新购置了车马行装,干粮食水均已备全,左卿辞却并不急着赶路,数日尽在与镇长闲谈,仿佛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吐火罗王继位二十余年,起先还好,后来越来越浮夸无度。最爱旁人赞颂,每逢宴会必然炫耀自己的武力与功绩,近些年只听罗木耶这个奸臣的话。王最宠爱一位叫雪姬的绝色美人,传说她像冰雪女神一样美丽,王简直为她着了魔,给她建了一座金光闪闪的宫殿,珠玉绫罗堆成了山,成群的侍女昼夜服侍。”谈到传说中的美人和皇宫,镇长精神一振,苍老的脸庞兴趣极高。

    “你问这女人是什么来历?谁也说不清,她是罗木耶献给王的,似乎是焉支人,听说她不怎么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神气,或许真是冰雪女神的化身。罗木耶之前是个地位低微的小官,现在竟然做了宰相,这匹人形的恶狼暴戾无耻又嗜财如命,吃人不吐骨头,吐火罗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弄得家破人亡。可惜老天不长眼睛,不给恶人降罪,反倒让他一天比一天风光。”老人啐了一口,每一条皱纹都写着鄙夷,感慨的抽了一会水烟。“吐火罗人都说日子不好过,可也没办法,家在那走不了,你们去经商赚不了什么钱,税抽得太重了,换个别的地方吧,贵霜或乌孙好一些。”

    左卿辞不置一辞:“多谢长者指点,那边中原人可多?”

    生满寿斑的手磕了磕烟灰,镇长回答:“有,过得不怎么样,吐火罗王不像别的国主仰慕□□,他认为中原人狡诈,必须严加管束,反倒是罗木耶只认钱,听说近期一个有身份的中原人送了他大笔金银,得了不少好处。”

    左卿辞顺着话语道:“或许这个中原人想做官,希望通过罗木耶在国主面前进言。”

    老人笑得咳了咳,叨起烟杆又吸了两口,沙着嗓子嘲笑。“那是做梦,吐火罗王根本不信外族人,只有蠢透了的人才去找罗木耶,那只恶狼贪婪无比,胃口永无尽头。听说那个中原人有几个厉害的手下,吐火罗没人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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