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纪事之屠龙-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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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蒙之中，钟季恍若又见到了周煜。他惨淡的勾了下唇角。周煜，我爱你。哪怕，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闭上眼睛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眼角渗出一滴泪水，那滴泪水并没有溶入着忘川之中，而是越过钟季飞快的向深处落去……

　　　　周煜跃入水中，他睁着眼睛四周寻找，钟季在nǎ里？水中很安静，他憋了半天的气实在憋不住了张开嘴，却发现在忘川之中他不用呼吸，而且也没有窒息的感觉、周煜心里一喜，一个转身头向下，加快了下沉的速度。

　　　　周煜心里着急，钟季是个凡人，他在忘川之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是缺氧也足以要他的命。周煜心里一急，双手变成爪状，他心中默念召唤咒，希望在忘川之中可以有用。

　　　　两股黑气自下而上窜了上来环绕在周煜身边，显得很是亲密。周煜心中一喜，他心中默念了几句，那两股黑气便向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周煜知道那应该就是钟季所在的方位，他急忙跟着黑气过去。

　　　　等到周煜感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钟季闭上眼睛的一幕。他心中大骇，急忙过去抱起钟季。周围都是弱水，他不怕弱水不用呼吸，但是钟季显然不行。钟季脸上出现青灰色，这是将死之像。

　　　　周煜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虽然找回来当年的力量，但是那时他年龄尚小，许多事情东华还来不及教他，即便他身上有这么多力量，却使不上劲儿。

　　　　不过现在顾不得许多了，他伸手捏着钟季的脸颊，将自己的唇覆上去。周煜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嘴里有气体过渡到钟季的嘴里。但是钟季的脸色且明显的好了许多。周煜心里一喜，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办法管用。

　　　　周煜一手揽着钟季的腰，一手抬着他的脖子把他固定在自己胸口。两个人在水中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煜身体一顿，他的脚踩到了地面。周煜睁开眼睛，往下看，他们似乎快到忘川底部了，但是他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能再沉下去。

　　　　周煜又招来几股黑气将钟季环绕起来，暂时把弱水和钟季隔开。

　　　　周煜皱眉，看着脚下，那里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法术强行打开。但是这里是离幽冥很近了，共工的封印应该就在这里，要是他强行打开屏障是不是会伤到那岌岌可危的封印？

　　　　不过他没有烦恼几分钟，他脚下的屏障突然消失了，周煜脚下一轻，他连忙搂住钟季的腰往下沉。等到他们都过了屏障，周煜伸手一探发现屏障又合起来了。而且在屏障里面并没有水。

　　　　周煜将护着钟季的几股黑气收起来。他抱着钟季真正的脚踏实地了。

　　　　这里的景色真的是奇特，头顶上是那三千弱水。下面是绿茸茸的草地，远处甚至可以看见隐隐绰绰的山峰。周煜皱皱眉头，觉得这里的景色好像在nǎ里见过。

　　　　周煜抱着钟季往前走，他越看周围的景色越觉得熟悉。等他看到那云山雾罩的山峰之时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泗水，这是水神共工居住的地方。周煜站住看着四周，他皱皱眉头，抬手招来几股黑气，那些黑气一出现便向四周飞过去。瞬间，周围的景色分崩离析。周煜了然，不过是幻象。

　　　　谁会在忘川之下弄上这么一个泗水的结界呢？答案不言而喻。

　　　　幻境消失后，四周露出了本来的样子。脚下是黑漆漆的地面，但是要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黑色之中有什么在隐隐翻滚。整个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周煜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黑白的分界线上。

　　　　他向前看过去，那里有一根石柱，那根石柱上顶着忘川下抵着幽冥撑起了整个结界。

　　　　周煜抱着钟季走过去，到了石柱边上他才看见，原来石柱的另一边有两个人，他们坐在一个是桌前，手里各执一子正在对弈。

　　　　一边是个黑发如瀑，面若桃花的少年。一边是宝相庄严的和尚。

　　　　那少年见周煜过来，便放下手里的黑子，对着和尚道：“你瞧，我果然等到了他们。”

　　　　周煜瞧着少年的脸，终于想起来，这少年便是传说中的执掌天下大川的水神共工。他看着共工的脸想起酆都大帝的一句话：“共工的那张脸，在三界里没有能出其右者。”真真是雌雄莫辩，美的不可方物。

　　　　那和尚也放下手里的白字，竖着手对周煜道：“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周煜心里一惊，对着和尚微微躬神，问道：“您可是地藏菩萨？”

　　　　那和尚点头，但是脸上并没有笑意。

　　　　周煜看了一眼还昏迷在怀中的钟季，对地藏菩萨说：“菩萨慈悲，还请救救钟季。”

　　　　那边共工噗嗤一笑，说道：“你求他可没用。”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华帝君（）　
125。

　　　　周煜希冀的看着共工，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有办法了。钟季饮了忘川水，定会忘却前世今生。然而他没有前世，那么只能忘掉今生了。

　　　　共工站起来一挥衣袖，那棋盘变作一张床，周煜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

　　　　共工坐到床边看着钟季，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钟季的眼睛道：“真的是太像了。”

　　　　周煜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出神的共工终究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共工伸出一只手来，一滴水珠从他的掌心浮现出来。正是刚才钟季在忘川之中流下的一滴泪，没想到这滴泪水却是先到了共工这里。

　　　　共工看着那滴泪水笑道：“真是什么都被你算到了，五千年前我给你的这滴天下至纯之水居然让你藏在眼中，最后还是用到了你身上。我始终是不及你的，东华。”

　　　　那声“东华”像一声惊雷在周煜耳边响起，将周煜炸了个七晕八素。东华！东华！钟季竟然就是东华帝君。

　　　　共工没有注意到周煜那边的惊愕，他将那滴水放在钟季双眉之间。那滴水很快渗进他的额间消失不见。

　　　　须臾，钟季像是呛水的人一样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周煜看着那双眼睛心里一沉，那不是属于钟季的目光。

　　　　共工笑吟吟的看着钟季，轻声叫他：“东华。”

　　　　钟季轻轻皱眉，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周煜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但是手到了他身边生生顿住了。这一刻，周煜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污秽，而东华则纯净的如出生的小动物，干净的让人不忍触碰。

　　　　钟季自己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共工脸上露出一点不解：“共工？”

　　　　共工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是觉得堂堂的东华帝君露出这样的表情很稀奇。

　　　　钟季捂着额头，看起来很苦恼，半晌，他眼中才清明起来，说：“我原来睡了这么久。”

　　　　共工点头：“五千年，是够久了。”

　　　　钟季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周煜，他眼里出现一点温和，他叫他：“溟。”

　　　　周煜却完全没有因为这声“溟”而感到喜悦。

　　　　当年，巫族灭族，乌溟同东华帝君一起站在昆仑之巅看到了始末。虽说灭族之罪是断然怪不到乌溟的头上，可是这个要被族人一而再再而三杀死的人却还是留下了眼泪。

　　　　帝君见他流泪，伸手接住了从少年脸上滑落的泪水。帝君看着掌中晶莹的泪珠感叹：“毕竟是血脉相连啊。”

　　　　他擦干乌溟的泪水，说：“巫族灭族乃是他们的天命，与你无关。你原姓乌，但是既然族灭，这个字也是不祥的，不如就去了这个字，只叫‘溟’可好？”

　　　　少年懵懵懂懂的看着帝君，最终点了点头。帝君抬头看着远处倾斜而下的天河无声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当日共工将你托付与我，可你生不逢时，这天崩地裂的时代，我却是要怎么保住你呢！”

　　　　说完他伸手掐了掐少年的脸蛋，彼时，溟不过十几岁，随意且尚在懵懂之中。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从少年飞速成长。等到他终于开了窍，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偷了帝君的命魂，为今日之祸，埋下了伏笔。

　　　　钟季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责怪。一如当年在昆仑山上，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帝君都是这样子，从不责怪。

　　　　周煜心疼的要滴出血来。他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钟季的手，带着祈求的说：“钟季。”

　　　　帝君看他的眼神更加的悲悯。

　　　　周煜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钟季已经完全变成了帝君，这一世的记忆，这一世的眷恋都不见了。就像钟季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一刻，周煜甚至是愤怒的。但是他不知道这股怒火该向何处发泄。钟季本就是东华的转世，就算三魂七魄只有命魂，钟季这个凡人的魂魄怎么可能还在？

　　　　周煜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量，他狠狠握了一下钟季的手指，然后松开。他低着头恭敬的道：“帝君。”

　　　　这两个字真的是字字诛心，帝君回归，那么他的阿季呢？

　　　　共工看着帝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是他只是勾勾唇角没有说什么。

　　　　东华从床上站起来，一瞬间他的样子变成了东华帝君原本的样子。月白的阔袖束腰长袍，青玉发冠，乌发披肩。端是举世无双的华贵。

　　　　周煜却是想不忍看见一样，别开了目光。

　　　　东华一离开那床，床边又边做石桌，石桌旁有两个石凳，帝君坐了一张，共工坐在另一张。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地藏菩萨坐过来对着东华帝君行礼：“帝君。”

　　　　东华帝君微微点了一下头。

　　　　地藏菩萨对共工说：“我陪你在这里下了五百年的棋，你终于等来了想等的人。也算是一种圆满。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不可过执，过执便是魔。”

　　　　共工站起来对着地藏菩萨行抱拳礼道：“小神记下了。”

　　　　地藏菩萨脸上依旧带着悲悯，转身离开。

　　　　共工现在是魂体，他的身体在行刑当日被那九天神雷劈了个干干净净。

　　　　帝君低声道：“可是到了日子了？”

　　　　共工脸上也严肃起来，他点头：“不多不少整整五千年。”

　　　　帝君叹口气，又问道：“还有多少时日？”

　　　　共工：“七日。”

　　　　七日之后便是中元鬼节，到时候阴气大盛，那封印被风吹雨淋了五千年威力早已不比当日，再被中元节的阴气一冲，那人便封不住了。

　　　　第帝君没有再出声，共工脸上出现一抹悲戚。他道：“若是、若是他出来了，你可否、可否让我再见他一面。”

　　　　帝君看着他：“你还是放不下。”

　　　　共工垂着眼帘，喃喃道：“我怎么放得下呢！”

　　　　“你为他做了五千年的牢，连神的身份都不要了还放不下。”

　　　　三人一起回头，只见说话的人正是被周煜丢下忘川的相繇。

　　　　共工看见相繇脸上一喜。

　　　　“你、你还活着？”

　　　　相繇走到共工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他双目泛红，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君上。”

　　　　共工心里也是难受，当年他为了那人一意孤行，连累了共工氏一族，和几个衷心的臣子。害得他们被杀。这件事让共工一直倍感自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家（）　
126。

　　　　共工扶起相繇，一时间感慨万千。当年相繇为他做到了哪一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那个时候他一意孤行，最终害了他们。

　　　　相繇站起来对着东华帝君行礼，完全不见之前的愤恨。

　　　　周煜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竟然是相繇的一个局。

　　　　当年的事情现在也拼凑出来了。水神共工因为传说中的那位犯下滔天大罪，悔之晚矣。东华帝君身为洪荒之主，那样处罚并不过分。这样看来相繇就没有恨东华帝君的理由。

　　　　溟偷了帝君的命魂投入轮回之中，相繇估计一开始就知道钟季是东华帝君。他一步步引导着周煜找回前世的记忆和力量，以共工两次的救命之恩为由，要他帮忙救出共工。但是救出共工是假，引着钟季心甘情愿为周煜跳忘川才是真。

　　　　帝君的魂魄不全，他上一世的记忆必然不会记得。那么只有忘川水能让他想起过往来。忘川、忘川，这条河里记载着天下苍生的记忆，留下过往才能新生。

　　　　当然，忘川之中必然不会有帝君的过往，但是忘川之中有回忆的味道。当钟季濒临死亡之时，帝君的命魂就会占主导，那时再有忘川水的引导，自然就想起了五千年前的事情。

　　　　周煜的双手微微颤抖。想明白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并不难，难的是，他要怎么接受。接受他永远失去“钟季”这个事实。五千年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愧对东华，所以今天他也不能要求东华交出钟季的身体。

　　　　这一瞬间，周煜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