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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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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男皮囊之下的嘴角,渐渐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一想到那个桀傲俊美的公子哥,此刻受了伤,正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拖着残肢败躯在雪野林木中拼命奔逃,而他骋马在后头追赶,直如猫戏老鼠,苍鹰戏兔,他就有种莫名强烈的凌虐快感。

    受了伤,他逃不远的!如此一来,反倒更加有趣了!

    面具男唇角一缕势在必得的冷笑,翻身上马,“驾——!”的一声喝叱,飞快追赶上去。

    追出不过数十丈,便见足迹血痕蔓延之处,现出一大片广袤冰封的湖面。

    湖心正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趴伏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眺目看去,那人面如冠玉,脸上却浑无血色,似乎昏死已久,却不是祁寒是谁?

    面具男眼中精光粲动,唇角一抹冷笑,当即住马拔剑,正欲小心步行过去,将人斩杀当场。但当他走出两步,眼珠却忽地一转,皱眉暗想:“这小子狡狯如狐,恁地机巧,只恐是在装死诈我,引我近前谋害。为防万一,我只需远远放箭,将他射杀了,却不必过去。”

    想罢手中“豁”地一声清响,将佩剑插回了腰间,面具男反手将箭囊负在肩头,搭弓上弦,挽紧了力道,一步一步朝祁寒走去。

    眨眼已走了百步,人已进入射程之内,面具男狞笑一声,弓弦绷紧,端肘沉肩,瞄准了祁寒面门,一箭激射而出!

    那箭掠起一道疾风,迅速无比,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弧,面具男两眼放光,以为它马上便要贯穿祁寒面颊之际,忽听风中传来“呜”的一声啸响,那箭竟突然失了准头,力道全无,斜斜栽落在了祁寒身前五尺之地!

    面具男眼睛陡然放大,抬眸四顾,登时心头一惊,目露骇异之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湖边,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顶帷幔暖轿!

    他初来之时,四周旷寂无人,慢说是顶轿子,就连鬼影也无有半只。谁知此刻竟无声无息冒出一顶轿子来,却连轿夫也不见半个,惟有厚重的棉质帷幔从篷顶垂下,静静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面具男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只觉那轿子好似幽车鬼舆一般可怖,立时大声怒喝道:“谁在里头装神弄鬼!出来!”

    轿子里浑无声音。

    面具男惊骇更甚,一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慌忙之下拔箭搭弓,朝那轿子飞快射去!

    “笃——”

    一声怪响过后,箭枝竟又在离轿子五尺之地落下,歪歪斜斜坠在了冰面上。

    面具男脊背蹿汗,不待箭枝落地,又搭弓朝祁寒射出一箭,结果竟如出一辙,闷响声后,箭枝再度坠落冰上。

    面具男不敢再射,接连倒退了数十步,头也不回地奔到马前,翻身上鞍,拍马疾驰而去。

    诡异出现的暖轿,连连坠落的箭矢……

    即便不是什么山魈野魅,也定是遇到了不世出的高手。面具男自知武艺平平,不敢与之较量,震恐之下,不再作停留,便弃下了祁寒,夺马而逃。

    ……

    雪渐渐大了,下邳城方圆百里皆被白雪覆盖。

    祁寒神思飘渺混沌,双眸紧紧阖合着,两条手臂无力的垂在冰面上,无法动弹。

    天上开始飘落大片的雪花,将他整个人掩住。墨色氅袍素白的衣衫,尽皆陷入雪里,他苍白泛青的脸紧贴着冰冷的湖面,俨然已然失去了生气。

    若不是鼻端尚有一缕似有若无的白色汽雾,几乎已是一个死人了。

    身上密密匝匝的锥心疼痛,到此刻,终于都麻木了。

    那冰面上刺骨的冰冷,将他的知觉全部冻住,也许,这样反不那么难受了吧。

    雪花纷纷落在他身上,脸上,渐渐地,似要将他埋葬在这冰湖之上。

    这里很美,很安静。死在此地,倒也有几分浪漫诗意……

    祁寒失去意识之前,脑中竟泛起这样一个念头。尔后彻底昏迷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湖边的林中走出一个人来。

    云纹棉履踏在冰面上,悄无声息。一身玄青色的大氅,絮着厚实的棉里,看上去就十分温暖。显然,这个人非常注意保暖。头上戴着连氅的宽大棉帽,遮挡住了湖上的冷风,将他的容貌遮住,看不真切。

    那人缓缓走到祁寒身边,停住了脚步。

    低下眼眸,望向冰面上一身狼狈的昏死者,轻轻蹙了蹙眉头。

    那少年唇边一抹殷红的血迹,似乎受了内伤,右腿怪异地蜷曲着,应是伤了筋骨。雪白的脸颊堆在绒氅中,看不清面目。

    那人弯下腰去,从手捂中抽出手来,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开祁寒面上的雪花,探了他的鼻息。

    旋即,便弯了弯唇角。

    “也是有缘。”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俯下身去,将祁寒抱在怀中,慢悠悠地朝林中走去。

    似被怀中人冰冷的温度冻得瑟缩了一下。那人脸上露出一缕兴味,垂眸去看怀里的少年。

    祁寒昏迷之中,脸色一阵灰败,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全沥在了他的棉氅上。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带人步入湖边的林子里去。人走后不久,湖边的轿子便从冰面轻轻一滑,滴溜溜飘到了林边上,

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子济困破阵子,隐士扶危玉山颓

    *

    “先生,你出去这么久,仔细著染风寒……”

    骆马湖竹林深处,几排参差错落的高大树木,葱茏掩映,露出一处雪庐,内中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咦,机关动过了,少了五枚无色冰球,先生,外头闯了什么毒蛇猛兽进来吗……啊呀!这人是谁啊,先生你,你的身体……快把人放下来!”

    声音突然拔高,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木门里蹿了出来,径奔高大修长的男子而去,跑到跟前,伸手便去拽扯他的衣角,乌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水汽,眼泪在眶子里打转。

    “我无妨……”

    男子压抑着咳了一声,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孩童的头。

    他原本温润的嗓音有几分嘶哑郁瓮,仿似真的感染了风寒一般,慢慢道,“璞儿,饭煮好了?”

    说着足步不停,抱着怀中的人稳稳走向雪庐。

    “……煮好了!却不给你吃!”孩童赌气似的抹了把眼泪,折身飞快跑回去开了门,感受到男子抱着人,携了一股阴冷的寒气步入时,小鼻子登时又酸了起来,“……不好好在雪庐将养身体,却到处乱跑,还跑到湖边呆了半晌,抱了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先生几时恁地好心了?平白无故遭了风寒……”

    孩童不依不饶地蛮缠,男子不答,却是轻轻勾起了唇角。

    他抱着人,颇有些吃力,连腰身都在轻轻颤抖,但一双手却极稳,尽力维持着平衡。待进了里屋,将祁寒放在垫了厚实绒席的木榻上,把伤势简单处理了,又喂进了一些丹药,男子这才回转身形,脱下被鲜血沥染的棉氅,交到孩童手里。

    孩童一双猫瞳剧睁,瞪着棉氅上的血,被浓烈的血腥气吓得一怔,鼻子一抽正欲大哭,却忽然醒悟过来——这血是榻上那人吐的,登时将话生生咽了回去。拧起那一对小巧可爱的眉毛,孩童乖乖把血氅拿出去,泡在了木盆里。

    男子一边咳嗽,一边清理祁寒的伤处。见祁寒在睡梦中兀自紧锁眉头,颤抖不止,一双灰白龟裂的唇无声启合着,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人。

    男子注视半晌,默默念道:“阿芸?……刘备?”

    眼神微微一眯。却没想到这少年的噩梦,竟然牵扯到了一个人物。

    男子面色不改,提起水壶自己先斟了一杯喝下,再喂到祁寒嘴里。祁寒服了药喝了热水,不多时,容色稍见缓和,身上的颤抖也变得轻了,可见丹药极具奇效。男子见了眸光一柔,这才起身拂去衣衫上残存的雪沫,走去外间。

    “先生,你为何救他?因为他生得好看?”一出门,便见孩童气呼呼地坐在门墩里,双手捧颌支脸,红润的小嘴撅得老高。

    男子不答,径直走到案前,袍袖一掀,端坐下来,酌了一杯酒。唤道:“璞儿,菜来。”

    孩童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噘着嘴,“哼!纵使他生得再好,又如何及你万一。先生却不爱惜自身,跑到风雪里去,还抱着他走那么远的路……”

    男子被他一通埋怨,冰冷的眼中却渐渐有了些温度。面前温酒的火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忽忽跳动。修长的指尖捻起酒杯,轻轻摇晃暖热,他的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笑道:“璞儿,我的菜。”

    孩童怒不可遏,豁地一下站起身来,重重瞪了男子一眼,拔尖了嗓音,“哼!今日又有开心事了,竟然喝酒!回头我便去告状……”

    男子抬眸,一个清冷凌逸的眼神飘来,孩童一个哆嗦,话音戛然而止,慌忙抿紧了小嘴不敢再说,委委屈屈地朝庖厨跑去。

    不多时,便端了几样饭菜上来,摆满了小几。孩童白白胖胖的,身前穿一件大大的黄色围兜,白藕般的小手端着托盘,因怕打翻饭菜,走路一歪一斜的,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男子却不取别的食物,只吃面前的一小碟核仁,下酒慢嚼。

    孩童性情终是活泼,忍不住皱眉嘟哝:“先生……你敢不敢吃点别的了?再如这般,我可真要告状去啦……”

    “他破了我的阵法。”

    孩童扒拉米饭的手一顿,含混未清的话音停住,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男子。

    呆呆道:“先生,你说什么?”

    男子低笑了一声,俯头抿了口酒,眼神清亮,“我说,里头那个人,破了我的第一重阵法。与我有些缘份,故而救他。”

    孩童的脸不由轻轻抽搐了一下……

    这雪庐乃是先生隐居七年之所,外头的机关布置巧妙无匹,就连那几位先生到此,也是望洋兴叹,不得其门而入。这世上怎会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解开先生禁制的?

    想到这里,他猛然将小木碗往案上重重一搁,迈开短胖的小腿,飞快往里屋跑去——适才没看清楚,这一下可得仔细看个明白,那个人到底生得何种模样,别是什么湖怪山精,跑出来迷惑人的吧!

    ……

    赵云提着银枪,轻轻一挑,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精准地刺穿了心脏的位置。将他如同鸿毛一般,挑上云霄,重重摔落下来……

    不……阿云……

    既让我重活一次,又为何让我遇见你?

    你又为什么如此狠心……

    仿佛残絮败柳一般,他摔落在了阴冷刺骨的冰雪里,赵云却头也不回地走了,玉雪龙后头,跟着狞笑阵阵的刘备。

    祁寒的心脏疼得厉害。却似乎不是枪伤的缘故,而是赵云那毫不犹豫的一击。以及眼中森冷的杀意。那阵剧痛,来自于心底某处看不见的地方……

    祁寒从噩梦中惊悸醒来,一身冷汗湿透了重衫。

    他身处一个小小的木屋中,周围都是草木清气。火盆烧得极暖,上挂着红陶水壶,壶盖轻轻翻跳,冒出腾腾的白气,水雾缭绕间,宛若幽幽仙境。四周的陈设极雅极简,蒲团,案几,茶具,一器一物,无不别出心裁,透出古拙精致之意。

    齐膝高的小几上摆了一个木藤小皿,里头有几枚圆滚滚的朱红野果,煞是可爱。案几另一头放了一只陶碗,深褐色的液体中,有难掩的苦药味蔓延出来。

    祁寒眼前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四周静谧安和的不可思议。

    他头脑昏沉,身上疼得麻麻木木的,正欲起身点灯查看,却有一只冰凉温润的手,忽然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祁寒冷不丁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噤。

    这一惊,朦胧混沌的睡意登时去了,祁寒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抓额头上的手。

    ——床榻的右侧,站着一个男人。

    “醒了?你昏迷了三日,高烧未退。”

    冰凉的手指从他额头移开,在祁寒的手碰到之前。

    那平淡得像在陈述的语气,不急不缓,是极为温润柔和的声音。对方显然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是你……救了我。”祁寒扯起了嘴角,即便身在黑暗中,对方看不到这笑容,他仍然掩不住心中的感激。

    “方圆五十里内,渺无人烟。除我之外,还有旁人救你吗?”

    那人淡淡道,“你知道就好。这三天,你虽然昏睡不醒,却也吃掉了我五十枚丹药。腿伤只是脱臼挫损,很快就会痊愈,最难缠的,是内腑淤血和你体内筋脉损伤后的寒疾之症……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我恰好有药对症,可助你调理。你看,为了救你,我可付出了不少代价,你好了以后,须得帮我做事。”

    祁寒听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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