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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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猫捉老鼠一般,折磨追逐,不仅马匹可怜,祁寒自己也吃风灌雪,无比痛苦。那人似乎知道他身负寒疾的底细,说完这句话,竟是低笑不止,如同遛耍玩物一般,将祁寒和红马追往雪地深处,眼看着他们痛苦奔命。
祁寒眸光愈黯,听到身后蹄声越来越近,自知无幸逃脱。
——他此刻没有任何兵器,连小弩也落在了房中,身上疼痛不止,无力以拳脚对敌反抗。那人所说的乃是实情,除了停马跪地哀求之外,就只有跟小红马一起,跑到力竭而亡,或是被那人赶上,受他屠戮。
祁寒瞥了一眼前方横亘雪原上的山脊阴影,眸光闪了几下。
他催马围着山脚转了十余丈路程,尔后俯下头,趴在小红马的颈旁,亲昵地呢喃,宛似安哄般劝道:“小爪机书屋,乖。不必跑很远了,你且再快一些罢。”
小红马虽听不懂人话,却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咴嘶一声,掀开蹄子往山崖峭壁奔去。
山路狭窄难行,只容一马通过,道路更是崎岖难于辨认,一蹄踏空,便是掉入深谷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小红马一改平日温和懦软的性子,竟似知晓此举关乎主人的生死,竟骤然勇毅起来,也不顾蹄下连连打滑,嘶鸣不停,攀缘着山道岩石,载着主人向上一路狂驰。
如此一来,速度立刻比在雪原慢了一倍不止。身后那人却也不得不稍作停顿,弃掉了其余四马,挑选了一匹最神骏的,紧追上来。
那人的马似乎踩到了突起的石砾颠簸了一下,引得那人狠狠咒骂一声。他似乎失去了耐性,抬手射出连珠箭,祁寒躲过了两支,但其中一支,却“噗”的一声闷响,射在了小红马马臀之上!小红马登时昂头一声哀嘶,足下打了一个趔趄,险些跪倒摔落山崖。
祁寒一阵心痛发颤。此时此刻,这小红马对他来说,就像唯一的亲人一样,他喉头哽住,愤然回头,看向那个穷追不舍的面具男,一双俊隽上翘的凤眸,爬上了血丝,一片赤红。
小红马忍着伤势,载了主人缘山路而上,东绕西躲,不一阵便到了一处崖边。
前头无路。
崖下云雾缭绕,与地面相距数十丈,隐约可见松柏和地面的影子。
小红马完全是照着祁寒指引的方向跑的,此刻突然无路可奔,它只得骤然停住。
这一停下,小红马咴嘶了一声,便跪在了雪地里。右臀上一道显眼的殷红汩汩流下,上头赫然插着一把铁矢。
祁寒从它身上侧翻下来,滚落在地,探出头,往云雾迷蒙的崖下看去。
这座山名为葛峄山,地处苏北鲁南,山势不高,却十分峻拔。这一处悬崖非是主峰,但总也有百十来米。山风烈烈,祁寒委顿在地,软软趴在白皑皑的雪泥上,眼睁睁看着那个面具男人追上雪坪,径自下了马。面具男将箭囊挂在马背上,冷然一笑,拔出了腰间佩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小红马蹄子一动,鼻子里哼哧了两声,竟再度站了起来,拿口齿去嚼祁寒的肩膀,动作非常焦急,试图将他拉拽起来,再行逃跑。
面具男见状,啧的一声,竟拊掌赞了一句“好马”。
祁寒一动不动地伏在积雪上,伸手安抚似的摸向小红马的辔头,轻轻拍了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具男长袍下的那双灰褐色云履,微微眯眼。
“祁公子,你可认命了?”
面具男一笑,手中所提的铁剑寒光隐隐,上头泛着殷暗的光泽,显是一柄饮血杀人的利器。
祁寒忍痛,以极大的意志力,斜撑起身体,与那人对视。
他牵起一抹淡笑道:“先生,祁寒生平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何要来杀我?”
面具男愣住,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惊讶,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祁寒认出了他,被拆穿了身份。
他下意识抬起手,要去摸脸上的伪装,半途却反应了过来,指尖顿在颊边,斜眸看向祁寒,眼神里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啧啧,祁公子年纪轻轻,何以如此诡道?当真狡诈如狐,居然来套我的话?”面具男哈哈一笑,声音沙哑得一塌糊涂,完全听不出本声。
祁寒睁大了眼睛,固执地问:“你是谁,又为何杀我?”
面具男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为何杀你?这世间上,杀人夺命,几曾需要那么多追本溯源的缘故?”
祁寒重重一咳,牵动起肺腑剧痛,表情仍然淡淡的:“……杀人,虽不需要理由,却仍有原因。你我无冤无仇,曷不若告诉我缘故,也好教人死得瞑目。”
那人哑然而笑,“无冤无仇?祁公子,你怎知与我无冤无仇?”他脸上肌肉抖动,面具随之几颤,情绪似是有些激动,眼神却依旧黑沉如渊,浑无波澜,“我要杀你,理由实在太多……你不必一一知晓了!”
话落,他走上前来,倒提的剑锋对准了祁寒的脖颈,仅数寸之遥。一抬手,朝着祁寒动脉要害,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逢劫厄祁寒舍命,遇奇人湖上履冰
*
那人抬手,剑刃欲往祁寒颈中插落。
祁寒急急喘了口气:“至少……你告知我一个理由。”
面具男闻言,剑锋一顿,却漠然不答。转将剑刃贴上了祁寒的脸皮,赞叹了一声:“啧,生得真好。否则,也不至于将赵子龙迷成那样,啧,铁血柔情?……端得可笑。”说着,他眼神几度变换,似在犹豫是否要一剑结果了他。
冰冷的剑锋,沿着祁寒白皙的脸庞,轻轻滑动,宛若一条毒蛇在游走。
那人忽地眼神一凛,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倏然冷却。
他手腕一动,突然重重往祁寒脸旁连刺十余下,每一剑都紧贴着腮颊掠过,间不逾寸,锐利的剑锋划破了肌肤油皮,却只有数处略出了血丝。
祁寒闭着眼,眼皮轻轻颤动,只觉脸上寒气森然,却并不如何疼痛,他心如明镜,知晓对方这是在故意羞辱自己。
祁寒有种预感,这位面具男似乎是藏了许多秘密,自己适才所问,已经隐隐触及到了对方的心事,若对方就这样轻易让自己死了,却不能说出原因,只怕他反而会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祁寒豁然睁眼,只见眼前青光一闪,剑锋斜斜从耳旁滑过,他佯作愤怒道:“你要杀便杀,何以要如此折辱戏弄!说吧,到底为何杀我!”
面具男一愣,停剑低头吭笑,“既然你开口求问,我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祁公子啊,你可曾想过,你活着,会挡了别人的路?”
祁寒的脑袋冻得生疼,一时无法思考,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我挡了谁的路?”
那面具男狞然道:“你猜猜,你死以后,郯县的浮云部,乃至整个黑山军,将会何去何从?”
浮云部一万余人……
黑山军……
祁寒的眼睛倏然睁大,脑中轰的一下!
心里骤然有个声音大喊着:刘备!是刘备!原来你是刘备的人!
他一直劝阻赵云投奔刘备,眼下浮云部、黑山军张燕,都听令于他,他若死了,赵云自然会带着浮云部去投刘备,甚至在将来,连黑山军,都有可能归了刘备……
祁寒万万没想到,刘备的手段如此厉害,竟在吕布眼皮子底下安插了暗桩,还能锁定自己的动向,即便战败躲进了山里,还能派人将他绞杀!
呵呵……他祁寒何德何能,竟能让这汉末的枭雄如此上心,费尽心思要杀他。
祁寒心头一阵冰凉,却听那面具男沉沉道:“这大抵……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了吧?”他说着,竟然莫名叹了口气,“其实就算不为我主公,你,也是非死不可的。只可惜,这其中的原因,你却永远也不必知道了!”
话落,面具下的眼睛寒光一凛,那人飞快提起青锋剑,往祁寒脖颈斩落!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异变陡生——
祁寒的右手忽地一扬,猛然抛出一枚捏得紧实的雪球,重重砸上了面具男的脸!
面具男啊地一声大叫,抬手去拂脸上的雪渍。这一下隔得虽近,力道不足,但被雪球结实打在脸上,依然十分疼痛。
面具男一时恼怒,也不管脸上雪渍未净,提起长剑便往祁寒心口插落。
谁知祁寒第一下居然是诱敌之计,竟还有后招!
但见他左手一抖,不知从哪里甩出一条黑乎乎的短鞭,不待面具男长剑落下,已准确无比地缠上了面具男的手腕,和他手中的青锋剑。
长剑落下的势头登时一缓,被短鞭拖住,笔直僵持在空中,动弹不得。
面具男目露惊愕,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短鞭,分明就是马辔缰绳!
面具男心头骇震,只觉此子心机深沉,竟然狡猾如斯!
垂死之际,他拖住自己问东问西,竟不知何时悄悄解开了红马的辔头,将马缰使做短鞭,举手便缚住了自己的手腕和剑。
祁寒方一得手,立刻豁尽全身力气,将面具男缓缓朝悬崖边拽去。
他的唇角勾着一缕邪魅弧度,眼底似有光芒闪亮,淡淡道:“你是谁,又因何杀我,我此刻俱已不关心。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既然要死,那便一起吧!”
话落,猛地一拽缰绳,拖着面具男往崖下坠落!
面具男的眼睛倏然放大,满目惊骇,心道:“不好!这小子竟要与我同归于尽!”左手慌忙从腰间摸索出一枚铁蒺藜,欲往祁寒眼睛射去。
哪知祁寒正色道:“你射吧,你就算射中了我,我一时也死不了。在我死前,必要将你拖下去。”
他的身体悬卧在崖边,往下倾斜使力,在重力作用之下,几乎全是受力点,而那面具男却是股足虚跪在地,并不著力,因此非常吃亏。
面具男听了祁寒的话,心头一惊,蓄势待发紧捏铁蒺的指尖不由微微发颤。他知道,祁寒所说的,确实是实情。一时惶急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旁的小红马似乎感觉出气氛微妙,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面具男心念一动,突然将蒺藜指向了小红马,作势要扔。
祁寒的眸光登时闪了一下。
面具男急急喝道:“你快些放开我!否则,我先杀了它!”
他先前见祁寒望向这马,目光温和关切,便赌他在乎此马。
祁寒摇了摇头:“它反正是要死的。你杀了它吧。”
说着手上越发用力,将两人齐齐带往崖下滑去。
面具男瞳孔遽然睁大,慌忙道,“不,不!它,它的伤势不重,死不了!……我这蒺藜却涂有剧毒,一旦射中,就必死无疑……你先放开我,我便答应你饶了此马……”要不然,我死之前,就先杀了它!!
谁知他话音未落,祁寒竟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纵身一滚,往崖下飞快坠落。
小红马陡然见主人落崖,吃了一惊,探着脑袋望向崖下哀然长嘶,连面具男都愣在当地,呆呆看着自己手腕上兀自紧缚的辔绳,一阵发呆……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蠢的人?
竟然为了一匹马的性命,舍身跳崖,简直头等傻子!
他似乎被刚才陡然逆转的情势惊得不轻,愣在雪坪上呆站了半晌,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性命。但眼前却仍然浮现着那个苍白绝美的青年,那危险的笑容,让他觉得心惊肉跳,兀有余悸。
面具男皱眉忖了一阵,决定将红马弃留雪坪,独自乘马下山,往祁寒坠落的方向寻过去——此子太过狡猾,不见到尸体,他无法放心。
……
绕山道至崖下,搜寻了半个时辰,面具男渐觉劳累,才在一棵茂大青松旁边的雪堆上发现了些许痕迹。雪堆上有一个陷坑,旁边零零散落着松杈残枝,显然是祁寒下坠时被树桠接挡,受力压断所致。
面具男望向雪地上明显的拖行痕迹,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突出的悬崖,心头一凛。暗自恼怒地想道:“这小子当真诡计多端!竟然在上山时就看好了这棵松树和雪堆的位置,否则哪有那么巧,落在松枝上,又落在雪堆中?怪不得他一直引我在山道上绕来转去,最后却选在那一处悬崖停住。”
面具男捏起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放在鼻端轻嗅,冷笑道:“祁寒,你以为这样便能逃过了?天真!”
山崖很高,祁寒下落时虽看好了地方,有青松、雪堆作为缓冲,但仍然受了伤。地上的血迹和拖行的足迹,便是明证。
面具男皮囊之下的嘴角,渐渐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一想到那个桀傲俊美的公子哥,此刻受了伤,正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拖着残肢败躯在雪野林木中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