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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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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以后,她再未见过吕布露出那种野狼一般,深刻而又复杂的神情,那个雨夜太过久远,久远到她几乎怀疑自己喜欢上的那个男人只是个幻觉。

    可那神情重新出现了,虽然不够寒冷,却像恶狼一样充满企图,势在必得——就在他结识祁寒之后,就在他午夜酒醉切齿磨牙唤起人名的时分。

    陈宫请貂蝉劝导吕布,却不知貂蝉所想全然相反。她真心喜欢过这个男人,为他付出了最宝贵的一切,他敬重她亲近她,不离不弃,却从未真心爱过她。一直到她彻底灰心,从骨子里剔掉曾经铭心刻骨的爱意。

    貂蝉不再爱吕布,却将他当成了亲人,盼望他得偿所愿,下半生能过得快活。

    她本不打算横加动作,谁知陈宫却来加了把火,让她知晓许多人事阻在吕祁二人中间。她本就对祁寒极具好感,因此竟是要撮合他们。

    祁寒听了她这话,只觉无比怪异,暗道:“什么叫‘莫要负他’?难不成我跟吕布终日厮混,这貂蝉妹子悲春伤秋,胡思乱想,竟尔乱喝飞醋,误以为吕布对我有什么意思?”

    这念头一蹿出来,他只觉头皮发麻,一身的鸡皮疙瘩。

    依照吕布个性,他若是喜欢男色,定然早就搜罗了大堆男宠娈侍,传得人尽皆知了,何必等到今日才弯?

    祁寒面色僵硬道:“……貂,貂蝉姑娘,你这是何意啊?”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对吧?

    貂蝉眸光闪了一下:“将军他极为看重你,妾身只盼你早日与将军一道,莫要负他。”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直白了。

    祁寒结合貂蝉前后的话一想,登时恍然大悟,那句话原来是说吕布待我极好,他从未如此在意过旁的谋士,招揽我之心极诚,望我赶紧投靠他出谋划策,免得他被敌人伤害,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啊?!

    豁然开朗之后,祁寒掌心开始冒汗,暗想:“完了完了,定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了男人,就开始揣度旁人也好男风。随便听几句话,竟能想歪到那种地步,没救了,简直没救了……”

    见貂蝉疑惑地望着他,他扶额挡住脸,故作沉思道:“额,容我三思。”

    貂蝉见他不肯答允,眼神微黯:“我已向将军求去,他应允了。今日未时便要出发往城外寺庙清修久住,此一去无人照管他,你要对他好一些,彼此多多亲近才是。”

    祁寒讶然点头:“那是自然。温侯待我极好,我能帮则帮。貂蝉姑娘要走……这却是为何?”

    这时代没有庵堂只有寺庙,女子前去清修乃是很特立独行的做法,他想不通貂蝉为何要去。

    貂蝉淡淡一笑:“我残身破败,犹如乱世尘泥。已不想再做那随风飘荡,无人爱惜的风花,宁愿零落成泥,扎根山野,做一名清修之人。”

    祁寒听她说得凄苦,心生怜惜,忙说了好些话安慰。但貂蝉笑着摇头,显然去意已决,只是不停隐晦地嘱托他照顾吕布,莫要辜负等等。祁寒粗神经地全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时,貂蝉捧出古筝,调了弦索,丁咚弹了起来。

    她曼声而唱,竟是当日祁寒所歌之辞。

    “姑射之山。有神曰鬼。心如渊泉。绰约处女。郿坞春深。天意人心。受禅断头,王梦何寻?匆匆富贵繁嚣地,茕茕龙争虎斗门。负尽韶华,豆蔻青春。天资何弃?质殊高洁。穷山白浦,梧停凤栖。玉蝉容华,笳笛和韵。星石璨璨,乘黄幽望。怀信侘傺,何以君子?清绝卓荦,琉璃净瓶……”

    曲调孤绝,琮琮如玉,不悲不喜,仿若仙人吟语。

    祁寒闭目倾听,手指在案上轻轻点动,却觉心绪波动,无法平静。明明是苍凉中正的一曲,却被他听出无限的缱绻哀意来。待睁开眼,貂蝉已唱至最末一段,筝声忽变,抖擞精神,旷缈无物,竟是无比的决绝。

    她唱道:“……愿驰风往,步虚别君。愿驰风往,幻作白云!不偎不爱,圣为之臣。”

    祁寒心中一叹,起身谢过貂蝉妙乐,答应会尽力如她所愿。她听了这话,面容微滞,眼波流动泪光,竟不知是喜是愁。末了,便抬袖拭了拭眼睛,示意他可自行离去。

    祁寒拱手告别,转身向外而行。貂蝉呆立当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谁料,便两人错身的一刹,

95|二合一() 
第九十四章、诉衷肠高顺执念,行路难小道伏击

    甫一出门,便望见石桥边正举步欲行的高顺,祁寒招呼一声,高顺只得停下,耳根发红,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来,道:“祁公子。”

    祁寒上前给了他肩膀一拳:“听说你每天都来这里,貂蝉姑娘她知道吗?”见他一脸局促不安,似乎还真有猫腻啊。

    高顺黝黑的脸膛红得越发厉害,摇摇头,复又点头:“她……也许知道罢。”婢女们也许会告诉她。

    祁寒越发笃定,眼珠微转:“你莫不是喜欢她?”

    心中暗叹,这哥们胆儿真肥,连吕布的女人都敢觊觎。不过话说回来,奉先要是真在乎貂蝉,也不至于令她颓损憔悴,落到要上山进寺的地步。

    高顺生得高大英俊,为人却十分憨直,一听这话登时眼神惊慌,急于辩白:“我惯在此午休的,祁公子你莫要乱说!”

    祁寒竖指抵唇示意他噤声,继而勾起高顺肩膀,小声促狭道:“高将军,实话跟你说吧,莫说是你,便是我才不过见了貂蝉姑娘两面,那也是魂不守舍,思念无比的。你还不跟兄弟说实话?”

    高顺浑没想到自己苦守多年的秘密,竟被他拿到嘴边来说,脸色登时白了又红,狠咽了几下唾沫,忽觉找到了难兄难弟,便学他直言不讳起来:“正、正是如此。任谁见了貂蝉姑娘,都得这般吧。我对她倾心已久,朝思暮念,已在她身旁守了七年……”

    祁寒原只想逗他一逗,这一下却惊得差点跳起:“七年?!你……你跟吕布到底谁先认识貂蝉的?”

    高顺皱眉不答,只苦笑道:“是啊七年。我总是远远望着,她不知道我在看她。因为她几乎从未正眼瞧过我。”

    祁寒心中骇异,暗暗思忖这是怎样的一种执着的感情……若是换了自己,见到喜欢的人一直与自己的主公在一起,还能否继续喜欢下去。

    他皱眉问道:“你就没想过劫了她私奔?”

    高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一眼,眸中精光大炽,盈满怒意。祁寒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发火,勾住他脖子的手一松,退了一步。谁知高顺却低下头去,沉声道:“我知晓祁公子性情殊辟,只是同我说笑,可这句话却是再也不要说了。我既尊温侯为主,又敬貂蝉姑娘为夫人,焉敢有分毫的逾距造次之念?”

    高顺是吕布最忠诚的大将,他率领陷阵营宁死不肯降敌背叛,遑论要带着貂蝉跑路?便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劫走私奔。

    不过一句揶揄,他却如此苦情,义正言辞地驳斥,不免令人同情。祁寒拍拍他肩膀道:“唉,我明白了。”

    哪知高顺却像是找到了树洞,重重摇头:“不,你不明白的。你才只见过貂蝉姑娘两次,根本不懂我的仰慕。当年我在长安街头骑马,不小心撞翻了她的车盖,不过只看到一眼,唉,我上一世定是欠她的,从那以后便神魂颠倒,不可自拔。她在司徒府上,我得空便去那门墙下转悠,只盼能看她车辇一眼;她到了郿坞,我便在院墙外面听着她与人调笑,那时只觉得脑袋空白,浑身的气力像被掏空了;再后来,她与温侯在一起了,东西流离,我一路跟着,绝不敢让她受半点苦,遭半点罪……”

    祁寒听得瞠目结舌,深觉尴尬。怎么办,不小心听到痴情汉子的深情告白了!可这些话他该去跟貂蝉说啊,跑来跟一路人倾诉干啥……我又不是知心弟弟,也不会劝人啊!

    高顺看他默然不语,便继续道:“……这七年来,她一共对我笑过五次,叫过我三十二声高将军,还有一次是与温侯置气,骂过我一声‘高顺’!”说着竟竖起浓眉,尖细薄怒地学了一下貂蝉发嗔之状,祁寒见鬼一般捧起斗大的头,望着他唇边温柔至极的浅笑,嘴角狂抽,心想,她骂你你还这么高兴!况且这些东西你记来干什么啊老兄……

    高顺掰着手指,一脸幸福地回忆:“我帮她打过十七次水,有一次她足上被荆棘扎了刺是我拔的,她这些年统共受过四次伤,我帮她包过一次脚踝,她的脚很白,像是玉雕的……其余都是军医处包扎的。”

    祁寒双手一举,摆出投降的动作,阻止他:“够了!高将军,我知道她对你意味着什么了……不用再赘述下去。”

    高顺没理他,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什么,眸子亮了亮,“方才听到她鼓筝唱曲了,我可真是耳福不浅!近两年来她可是头一次弄筝,说起来还是祁公子的功劳……”

    祁寒眼皮狂跳,赶紧阻止他,大声道:“高将军,眼下便有个机会,你听是不听!”这痴汉到底能不能听人说话了!

    高顺被吼得一愣,一脸狐疑无辜地望着他。便听祁寒道:“貂蝉姑娘今日未时要出城去寺庙清修,你前去护送她吧。我有一封信要交给她,有劳高将军稍后去我宿处取。”

    “她……要去寺庙……”高顺震惊了,还待再问,祁寒已经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行到远处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名高大的将军仍站在原地,仿佛与石桥融为了一体,或许是乍闻“噩耗”,被震惊到了吧。七年,他守护了七年,心心念念的人,一夕便要离开了,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祁寒虽不欣赏他闷骚的个性,但仍然为这样沉重而执着的感情动容。

    这么多年,即便貂蝉不与他说话,眼里没他,但他能感知到她安全的存在着,便会觉得满足。这种痴人,放到现代早已绝种了。祁寒感慨地想,既如此,我便帮你一把好了。

    他连信的内容都想好了。也不必措辞煽情,只要将高顺方才那番话原原本本写进去,交予貂蝉便是。

    缘分全是天注定,然而事在人为。人事已尽,各凭天命。

    ***

    沭水东岸,羽山密林之下,灰色的营帐掩映其中,与山色混同,难以分辨,显是扎寨前探好了地势,隐藏得极为密蔽。

    帐中寥寥谈论几句,送走了简装辟服的赵云,张飞盯住他昻藏高拔的背影,眼色阴沉,瓮声瓮气地嘟哝道:“哥哥,赵子龙有甚好的,便得你如此看重!这小儿自始至终,连一声主公也不肯叫,更别提对你行臣下之礼了!”

    刘备眉峰一耸,回头叱他:“你懂甚么!莫再乱来,又坏了我与子龙之义。”

    张飞冷哼了一声,仍然不服:“我懂得,你不仅看上了赵子龙勇武,还爱那弱书生的才智。说什么文武双璧,依我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哥哥若是不信,今夜俺便进城砍了他二人脑袋,自可证明此二人并无本事。”

    刘备勃然变色,往他脑门上狠狠打个爆栗,怒道:“三弟你莫再使性,净说些胡话!那赵子龙武艺高强,为人忠直,一旦真心认主,便会忠诚至死。得一大将容易,得一忠义却难!眼下他还未归附,便能受我之托忠我之事,不远千里,为我筹谋。此等英雄,我誓要得之!”

    张飞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我知道!我知道!哥哥你早已安排好了如何引赵子龙入彀。可那祁寒呢?他与赵子龙情胜手足,若执意不肯归附,还要阻挠赵子龙来投,又当如何?”

    刘备闻言,目中寒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若真那般……他虽有王佐之才,我亦容他不得。”得不到的利器,便是再好的神兵也没用,不如毁之,免到了别人手中,却拿来对付自己。

    张飞这才点头,脸色有些悍狠,道:“正是。哥哥你当硬起心肠来,早作打算。”

    刘备蹙眉不置可否,眼前却浮现起那个素衣翩绝、傲藐睥睨的人儿来,冰冷的眸光里终究划过一抹憾色,摇头叹了一声。

    “主公,有何事叹息?”

    帐门处一闪,霎时蔽住日光,走进两个人来。

    右方之人长须枣面,方颌蚕眉,狭长的凤眸背光仍半眯半阖,魁伟的身姿,拢在潇洒深沉的绿锦袍中,正是关羽。

    另一人却是灰布深衣,中等身材,足踏皂靴,头戴缥色巾帻,像是个儒士,却又有几分武将的凛厉。他身上最为诡异之处,是脸上罩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白色面具。只余鼻孔和眼睛露在外头,遮住了本来样貌。

    那张面具似皮非皮,似革非革,倒像一张酵过的面皮囊子,将容貌掩去。

    适才那一声,便是这人所问。

    张飞一见这人,便露出一丝鄙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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