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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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说到这儿,不觉扬眉朝赵云看了一眼,略有得色。果然见赵云眼角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愧是我家赵云,比这些幽燕莽夫聪明多了!见对方心领神会,祁寒登时神采飞扬。(赵云怎么就成你家的了?人家聪明你神采飞扬什么劲儿!)
“……这……是为何?”严纪面色渐缓,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未想通。
“试问将军,乌桓因何要昨日开拔攻城?”
严纪略一思索:“自是我们闭城多日,上下一心,严防死守,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身旁一个鼠须谋士却摇头道:“非也,必是乌桓军粮草将尽,又恐我家主公援军赶至,故而他们虽慑于我军防备森严,却也不得不发起进攻。”
祁寒点头:“就是这样。对乌桓军来说,我军连日城防严肃,他们强行进攻,必遭我军顽抗,即便胜利也会损失惨重,是以他们这几日未敢轻举妄动。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拖磨了这些天,他们已无法再等了,就算会有很大损失,也必须加紧进攻。昨夜,若是我方不撤城防,只怕此刻北新城仍在鏖战之中,流血成河!”
“我提议松懈城防,全军休息,正是为了哄骗敌军!连日以来,北新城将士紧压城头,整肃严备,而这一夜,却突然撤去守卫,城墙上一片空白,宛若无人之境!”祁寒猛一回身,指向门外,“这变化太诡异太反常,乌桓军首领或许不会在意,但他们军中真正谋划之人,乃是袁绍所派的谋士,他们一定会认为此中有诈——我方故意撤去城防,是埋伏下了极大的陷阱和杀招,等待他们攻城上当!”
“是以,祁公子才能断定乌桓军昨夜定会撤销攻城计划!妙,这疑兵之计用得真妙!”之前的鼠须谋士拍手赞叹,“看似无心插柳,实则巧布疑阵。祁公子所言,与今晨回报的探子所述一致。乌桓军辎重只有数日之粮,他们攻城之势已成必然。祁公子能在举手之间,无声无息就化解一场危难,为我北新城上下争得一丝喘息之机,实乃大才之人,请受我田范一拜!”
说完,长袍拱手,就要落拜。
祁寒赶紧扶了他,“好说好说,先生快请起来。乌桓军疑心未定,今日不会进攻,我们还要趁着这点时间,及早做出应对之法。届时,还要多多仰仗各位英杰。”
田范见他一脸认真,立了功却没半点架子,心中越发景仰,躬身又是一拜。
这谋士田范乃是公孙瓒心腹青州刺史田楷之弟,为人刚直不阿,有一定才干。
“好,好!”严纪见田范服了祁寒,心中再无半分疑虑,朗笑道,“诸君饱餐一顿,稍后大军集结,听从祁司马之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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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河畔,寥月高天。
看似沉寂的气氛,却充斥了浓烈的兵戈杀伐之气。
鼓荡的蹄甲之声,如雷似涌,乌桓大军黑压压一片,冲杀而来。
袁绍的谋士们疑虑满腹,苦思一日一夜,仍算不出故意松卸戒备的北新城,是何用意,到底布下了何种阴谋陷阱,但粮草事急,已不得再撑,浩浩大军终于开拨了。
北新城南门外是广阔丘地,视野开阔,驻军有利,乌桓大军正是结营此处;北门护城河一衣带水,正是古易水。南门城头守备松懈,似空荡无人;北面城头却是人影密布,兵戈以待,乌桓军中谋士料定南城有诈,故而舍近求远,将大部兵力绕道取易水,涉河而来,袭击北门。
“报——!敌军大部朝北门进发,数近三万之众!”
“报——!南门暂时安全,仅三四千人在城下搦战……”
“报……”
探子们气喘吁吁,一个接一个,扑进中军帐,汇报军情。
帐中将领个个整装待发,甲胄鲜明,脸上一派肃然,眸子尽皆望向正中的祁寒。
“好!敌军果然入彀,往北门去了!”严纪大笑之余斜眼瞥了青年一眼。一切都在照祁寒计划的方向走着,没出半点差错,就不知他是否真能耐一举击溃乌桓大军?
祁寒长发披散,身穿一件黑鳞细甲,俯身地形图前。头上挽了个斜髻,束以发带,就这发髻,还是傍晚赵云看他长发散乱,不会梳理,动手给他挽的。
祁寒伸出双指点了点一个位置:“他们远道而来,本就没有战船,充其量只能从百姓那征用小船,必定是从河水最薄之处涉河上岸……喏,便是这里。照之前我安排好的,将所有战车开至此处,每乘间隔五十步,两头抱河,以半月为形,扩散冲击之力,河岸为其骨弦。”
闻言严纪浓眉一扬,忙朝身旁一人喝问:“祁司马之前安排的战车、长盾、杖棍、大弩、重锤、铁槊等物,可已一应备好?!”
“将军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方战车虽未够八十之数,但已按祁司马所画图样,命军士连日造出了简易兵车!”
严纪听了,大嘴一咧,笑得得意。他们幽州兵最不缺的就是体力和耐力,全军鼓动,这一昼夜的劳作,可半点没有耽搁!
祁寒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即刻去办。记住,每辆战车置八名士卒持杖、槊、长矛拒敌,尽选精锐之人;每乘战车后方置一百士兵接应,选射术弓马优良者,具大弩五十张。战车之上加设十八名士卒,选力厚雄壮者,在车前布下长盾,以护战车。”
祁寒所布设的“半月弧”阵仗,从力学角度讲,可以绝大程度冲散受力点的受力,抗冲击力一流;而车阵中的杖、槊、矛,以及后方大弩等杀器,杀伤力更是强悍;车内士卒背水为阵,强盾当关,又有“陷之死地而后生”之效。
帐中的将领虽无长才,却也都不是愚笨之人,看祁寒布下这样精巧可怖的杀阵,皆是一凛。
个个心中暗想:“忙活这两天,一直以为这凭空而降的郡司马,是个无能奸巧之徒。各色乱七八糟的歪门点子,层出不穷,害得众人整日劳累不能休息,如今看来,却只怕是自己错得大了!”
诸将看向祁寒的眼中,不自觉就流露几分仰慕之色来。
第八章()
第八章、十八般指挥若定,取小道计付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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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的步兵、车兵、弩兵都布好了,咱们幽州乃是骑兵见长,自然也不能落了锋锐。骑兵我布在最后一环,却月之阵后方,乌桓军但有突围攻城者,就地格杀;有茫然逃窜者,自可追击歼灭。”
祁寒直起身来,眼神格外明亮清澈,“此外,我方战船虽然少,却也能稍济其事。这数十艘破旧的斗舰艨艟,足可控制左右水道,潜伏两岸之侧,使乌桓军无法绕远弃路自别的水域登岸,并且,一旦战事有失,船上兵卒便可接应阵中之军。”
严纪早就把祁寒的这些吩咐记得滚瓜烂熟,此刻见诸将默然敬服,对他之计更无半分怀疑。祁寒朝他点点头,严纪当即下令:“南城、北城安排已经妥当,诸将各自领了令牌去吧!我亲自到北门河畔督战,祁司马,你留在中军帐,随时指挥变化!”
祁寒自是欣然应允,他可不太想亲自上阵杀敌。
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北新城这次迎敌,事无巨细,全是他在安排指挥。虽然指挥真正的战斗对男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但敌强我弱,说没有压力也是不可能的。这一天下来,不仅城中士兵挖工事、备兵戈,挥汗如雨,他自己也感觉累得身轻体乏,心脏突突的乱跳。
从一开始,祁寒就没有分配赵云任务,他耐着性子跟在他身边等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行色匆忙,只有他无所事事。等到这会儿,大家都领了令牌走了,帐中只剩他和祁寒二人,骤然安静了下去。赵云看祁寒坐在案前垂首扶额,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他压抑了一整天的郁闷,终于忍不住皱了眉头。
虽然以前也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忘记分配他任务,但这一次,赵云心里的不舒服却实实堆积了起来。
谁知,不等他心头阴云拢上,耳中却突然传来“哈”的一声轻笑。
赵云纳罕抬头,正对上祁寒促狭的双眼。
他眼睛下面一片乌黑,劳神劳身的,脸颊似乎也瘦了一圈儿。
祁寒朝他招手,“阿云。”过来,有好事儿给你。
阿云?
这什么奇怪称呼。赵云挑眉,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祁寒憋着笑,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掌心躺了一枚令牌。
“哈哈,吓唬你的!”祁寒笑得前仰后合,不由又攥紧了那枚令,赵云皱眉盯着他修长泛白的指骨,似乎不知是在忧心令牌硌到他的手指,还是他把令牌捏坏,“你可是我新晋的郡都尉,这么惊心动魄的大战,本公子第一次指挥的战役,怎么可能没你的份儿?”
赵云眉毛还是皱着,一本正经地握起他的右手,一根一根掰开那手指。
然后从善如流地从祁寒泛红的掌心拿起黄木令牌,上面尚有余温。
“我一直在想,祁寒连最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安排得妥当,却似乎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赵云并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
祁寒的布置,非常完美,正是这份完美,让所有人都高看他。但赵云心细,会去思考别的一些东西,自然也就发现了这一点。
“哦?子龙居然看出来了……”祁寒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赵云清泓般通透的眼睛下无所遁形,“那你看出哪一环有缺失?”
“粮草。”赵云笑了笑。
“bingo!”祁寒两眼冒光,重重拍在赵云肩上,“聪明!不愧是我们家赵云!”
赵云:“……”冰狗?这什么奇怪的说法,难道是在夸我?
“如果粮草还在,就算这一役我们重创敌军,他们暂时退兵,仍可以卷土重来,毕竟在人数上,对方是我们的三四倍,而且都悍勇过人。”祁寒眯了眼睛,朝赵云笑得狡狯。
“……是要我去突袭他们的粮草辎重?”看着狐狸一样的某人,赵云将令牌握进银甲内。
“对!”
祁寒一开心,就凑到赵云耳边,窃窃叮嘱起来。
“原来你让军士们忙活了一天一夜挖的地道,竟是这般用处。”赵云一脸了然。本来还以为他让人自城门下方挖的通道,是为了战败脱逃之用,没想到,祁寒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方方面面,果真是才能出众。
“哎,可惜乌桓屯粮的地方,只有我知道,”祁寒摇头叹息,“我还是得跟你跑一趟,亲自带人过去了。”
他初来之时,见北新城被围得铁桶一般,本来就想如果进不了城,就一把火烧了乌桓的粮草,趁着大混乱溜进城池,再往北边去找公孙瓒。
因此,他早摸清了乌桓军藏粮之地,命人打地道的时候,才能成功避开对方的营帐,抵达城外粮草屯营。
“先锋和运粮之将向来强悍,最不好取,那里比较危险,祁寒还是留在此处,我自去便可。”赵云看出了祁寒没经过什么阵仗,便想他留在城中。
“我怕你们找不到啊……难道,你觉得我上不了战场?”祁寒有点愣神。赵云居然不肯带他,难道是嫌弃他会拖后腿?董奉说他身体虽不瘦弱,但也不够强悍,有点养尊处优的意思,换句话说,在外人看起来有点白斩鸡。难道自己把赵云当成好兄弟,他竟然嫌弃自己?
祁寒越想越不对,嘴巴长得大大的,黑眼珠巴巴滴溜看着赵云,那模样有点像被遗弃的小动物。
“呃。”
赵云知他是误会了,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你的伤并未痊愈,累了这么久,要好好休息。放心,我定能找到他们的粮草。”
说完,不等祁寒回答,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帐门一动,他身上的白色披风卷起一阵冷风,消失在夜色里。祁寒愣愣看着违令而去的赵云,内心里一阵抓狂:“靠,老子上辈子好歹也是练过的!是世界冠军的!是有肌肉的!是身材很好很好的!哪里会有那么弱!那么弱!”啊啊啊,气死了,居然觉得我是个弱咖。
你是个弱咖……
个弱咖……
咖……
加
力
ナ
丿
……
脑海里魔咒般不断回旋这样一句话,仿佛为了映证赵云的话,祁寒的肋间蓦地一阵抽痛,疼得他趴回案前伏了起来。
妈的,老子现在还真就是个弱咖!
第九章 〔捉虫〕()
第九章、得奇胜将军不归,屯粮处公子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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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月阵大捷。
易水河畔,北城军以少胜多,血洗乌桓,打了个极漂亮的胜仗。
乌桓三万主力泰半折损,虽然都是精骑悍勇,但在渡河之初,就已注定了他们的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