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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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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寒光烁烁的枪尖自缝隙中刺了进来,笔直往他手上戳去——

    祁寒急忙缩手,那枪尖便又飞快撤回。窗户“咔嗒”的一声,完全闭住了。只听见外头一阵乒乓声大作,竟是那些黑甲卫拥了上前来,拿着铁锤木楔,将细长的木条往他窗牖上钉,眨眼之间,已将两扇窗户钉得好似椽条栅栏一般。

    祁寒心头发寒,伸手再去推那窗子,却是纹丝不动,坚固无比了。他有些惊恐地睁大眼眸,回头去看房门,发现房门竟也被钉牢了……

    曹操……竟然要将他关在这屋子里……囚禁起来?

    心中直觉得不可思议,但更多的却是满腹的惊慌惶恐。

    祁寒折身便去捶撞房门,外头便传来侍卫冰冷的声音:“丞相有言,大公子结交奸宄,不辨是非,识人不明,忤逆父上。特罚大公子在此静思己过……”

    祁寒哪里管他在那废话些什么,心头一口怒气填塞,发觉门撞不开,又转去猛力地拍打窗棂。那些黑甲卫也不管他,传话完毕,便在门外落下了大锁,很快列队离开了。

    祁寒怒冲胸臆,气得颊旁伤口都开裂了,一股血腥气冲鼻。门窗紧掩,陡然被锁在了如此幽闭狭窄的地方,他立刻感到压抑和慌恐——那种失去自由,失去与外界联系的孤独感觉,也激起了他心中最深处的气性和愤怒。

    他挥出一拳打在那窗户上面,气喘吁吁地回头,在房间里乱蹿,好似一只陷入慌乱的无头苍蝇,心中渐渐急躁了起来。但房间里竟然空无一物,除了书架和床之外,什么趁手的工具都没有。

    如此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都已黯淡下去,外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祁寒陡然醒悟过来,曹操这是真的决意将他幽闭起来了。

    他坐在房中,胸口怒火难抑。这些日子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其实早已被压抑坏了,到此刻,他已完全失去了冷静。祁寒发泄一般,将床榻上的绣花枕褥全扯了下来,扔在地上乱踩乱踢,尔后又奋力将那书架扳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尘土迭起。仿佛将他心中愤怒也发泄出来了一些。

    只可惜是个梨木书架,硬度极高,著手生沉,不然他可以把它拆了,当做撬窗逃跑的工具。

    祁寒也不知道,曹操是否头风发作情绪失控了,才会下了这道命令。但既已将自己关了起来,只怕这幽闭的时间就不会短。曹操此人,绝非是有妇人之仁的良善。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容人置疑,不容说错,更不容轻易的改变。祁寒与他待的时间不短,再加上曹昂那十多年的记忆,他更加深深明白曹操的个性,大约可以用十个字概括,那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在曹昂拼死救了他时,他对爱子心怀疼惜、愧疚,可以为曹昂夜夜噩梦,可以为爱子甘起兵戈,挥师东进,亲征徐州;但当他发现曹昂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还狠心忤逆于他,令他那炽热的父爱付之流水,曹操的心意就已经改变了。

    说到底,曹操是这世间最多情,却最无情、最现实之人。

    当初他与吕伯奢一家那般亲厚,也曾经将吕伯奢视为父辈的亲长,却可以在误杀了吕伯奢一家之后,狠下心来亲手杀死那伯奢老人。

    他是伟大的、襟怀雄浑宽厚的英雄,悲凉慷慨,气魄雄豪;

    他亦是最自私、心胸最狭小疑忌的枭雄,多疑狭隘,对旁人的爱憎生杀,全凭一心。

    ……

    原来,他是被曹操厌弃了……

    他虽是曹操的“儿子”,却还是被曹操记恨上了。成了暴怒情绪下的牺牲品。

    他隐藏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功败垂成。到最后,竟然沦落到陷于方寸之地,逃脱不出……

    祁寒揉乱长发,十指皆插。进黑发里,肘尖拄在双膝上,傻怔怔地坐在床边。

    他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周围狭小的空间环境。然而一闭上眼,却又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静谧,他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令他骨血中都生出密密麻麻的寒意来。

    ……不,曹操可以将他关起来,他却不能这样自弃。

    祁寒握紧了拳头,抚上胸口处的温暖玉玦,强迫自己克服幽闭的恐慌。深深呼吸着,要自己镇定下来。

    若是他都轻言放弃了,又如何摆脱这牢笼,去见赵云?

    赵云……

    他还有一个赵云。

    有了他,便什么都不再重要。足够了。

    渐渐地,祁寒脑海一片清明,满腔的不甘和怒意消泯了下去。他倏然睁开了眼,望着紧闭的门窗,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指,费力地扯开窗户上紧扎的苇编。白皙的指尖都皲出口子来了,仍不停手。终于,窗遮上厚重的苇帘被破坏了,他又用手戳破格子上避光的纱麻,从那些细小的洞孔中,贪婪地呼吸着外头冰凉的空气。

    对了,不止阿云,还有翟逆,丈八,孔莲,还有丁夫人……等他出去,找到了阿云,便带他悄悄去谯县见一见丁夫人。中午他昏过去之前,见到了翟逆,他很清楚那不是幻觉。如此说来,翟逆竟是曹操的人?祁寒心念一动,不知为何,脑中竟突然浮现出了“郭嘉”二字,霎时令他莫名激动起来。

    ……恩,等出去了,一定要听荀彧的话,去郭嘉府上看看。只怕他那位神鬼莫测的逆兄,当真就是那个男神……

    祁寒想着这些,舒了口气。心头那一阵莫大的惊恐才算真正过去了,慢慢镇定了下来。

    捱着手指破损的刺痛,他又将另一扇窗户上的苇编和麻纱全弄开了。这样一来,幽暗密闭的屋里,总算是透进了几缕细细的光亮。在房中转了一圈儿,实在是别无旁物,乏善可陈,祁寒暗暗摇头,瞥了一眼地上倒着的大书架……

    “……算我对不住你了。”这下也没人跟他说话了,只好对着个书架叹气。

    祁寒使出了吃奶的劲,总算将那架沉重高贵的梨木重新竖了起来。又将那几卷染满灰尘的简书擦拭干净了,放归原位。

    被褥枕头本来是簇新的,还绣有好看的青金色黼锦花纹,但都给他践踏得不忍卒睹了。祁寒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盼着人送晚饭过来,好请他们给换一套,谁知这一等直到黑夜降临,门外头依然鸦静无声。

    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按捺不住了,朝着窗洞喊了几声,耳朵贴在洞罅上倾听,但回应他的,竟然只有泠泠的风声。

    祁寒呆呆坐到了半夜,终于傻眼了——

    曹操不会是打算将他关在这里,饿死他吧?

    这屋里有火墙炕道,倒是半点不冷,但是他没有消遣,又饿又困的,却没人管他……祁寒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咬了咬牙,将宽宽的腰带束得更紧。暗自咒念了几句,起身将地上的被褥枕头全数捡了起来,胡乱一阵抖索,也不管还有没有灰尘了,径丢在床上,将自己裹了进去。

    虽然又饿又恼,但他下午的心理工作做得不错,情绪还很平静。

    到了第二天,竟然还是没人送饭。

    靠墙边有个夯实的大水缸子,石头的,搬之不动,祁寒只能凑合着胡乱喝一些。至于拉撒,全都在床脚边的一个青釉虎子里,到后来,他饿得根本没了这需求。

    一直饿了三天,祁寒已是连那几卷竹简都翻不动了。

    他终日蜷在被子里,腹中空荡荡的,眼前阵阵发黑,将昏不昏的,只是想要呕吐。

    才三天的光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瘦了一些。刚开始他还会在窗边大喊大叫,希望有人给他送些点吃的来,但到后来,却已饿得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没有了食物和能量,心底里的阴暗又开始滋生。他已经很难受了,但却开始整宿睡不着觉。荷斋偏院,人迹罕至,每到夜里,室内更无一丝光亮,他只觉得又黑、又静、又逼仄,那种深刻的恐惧和压抑,渐渐如同织开的大网,又一点一点将他包裹了起来。

    。

    这天夜里,窗边突然有了一声猫叫。

    祁寒似乎已是半昏迷的状态,只听到有人不停地敲打他的窗棂。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响声却是不断,滋扰着他的昏睡,令人更加心烦。

    他喃喃骂了一句什么,终于从床上挪了挪窝,半爬半滚地翻身下来,趴到窗子边上,斜倚着墙,

175|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稚子酬天涯孤客,惘人恨笼鸟槛猿

    两根细小的手指,从窗户沿上伸了进来,那洞隙很小,也仅容得这两根手指了。

    祁寒眨了眨眼,盯着那指上夹着的一块干饼,傻了。

    “大、大哥……”

    外头传来曹植奶声奶气的嗓音,还带着点哭腔,“听说你……已三日未食。植儿……偷藏了两个饼子,你快来吃啊……”

    他的嗓音软糯得好似春节时的年糕一样黏柔,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但听在祁寒耳中,此刻却犹如最美妙的天籁一般。

    他一挺身,飞快从曹植指上吮走了那点饼子,一口吞了下去,猴急得好似被投食的小鼠一样,透着股急不可耐。

    祁寒咽了干饼,从窗洞的罅隙里,瞥见了曹植低头抿唇的表情,想必是在认真地撕扯饼子。祁寒看着看着,眼眶突然就温热了起来。

    “……植儿,你很乖。”他沙哑着嗓音道。

    窗缝很窄,他们看不见彼此的全脸全身,只能瞧到脸上的一点局部。他看到了曹植漆黑的眼瞳,好似宝石一样明亮。但他个头太矮了,每回伸手都要踮起脚,竭力往上够。祁寒于是又瞥见了他的嘴唇和笑涡,异常地腼腆可爱。

    祁寒边吃边叹息地想:“前几天,曹丕还一直缠着我,让我教他读书射箭。他一遍遍地强调,他最喜欢的人是大哥,比喜欢曹植多得多了……可眼下曹操囚禁我绝食我,却只有小小的曹植肯甘冒风险,来给我送点吃的……”

    祁寒吞了些饼子,知觉灵敏起来,唇瓣吮到曹植的小小指尖,察觉了上头的温度。他便猜到曹植穿得不多,或许是从被窝里偷跑出来的,此刻正在夜风中瑟瑟轻抖,却十分执着地踮足投喂自己。

    “植儿,快回去吧,我吃饱了。”

    “……才吃小半个啊,”曹植嘟哝了一声,动作越发熟练,飞快撕下饼子,以两指夹着,喂进祁寒嘴里,“我阿姆说了,要多吃一点,身体才好。大哥你个头大,不要挑拣。快吃吧,可别嫌它难吃……”

    祁寒喉咙莫名一阵噎哽,便沉声道:“……不嫌,很好吃。”

    约莫是他在曹府里吃过最好吃的了。

    曹植咯咯轻一声轻笑:“……那快点吃吧,植儿有点冷。植儿不能受寒生病,明夜趁她们睡着了,我还得来给大哥送吃的呢。”

    “那你明日多穿一些。”祁寒温柔地笑了笑,只觉得那干饼也不怎么涩口难咽了。

    曹植重重“嗯”了一声,显然是听进去了。

    。

    如此又过了几日,曹植每夜都会来,给祁寒捎带他偷藏的饼粮。

    祁寒还是无法避免地瘦了下去,但总比什么都不吃好,能熬住不至于饿坏了。

    白日里他的精神头竟然还不错,把屋里的几卷竹简看得滚瓜烂熟,就将竹片拆了,在地上胡写乱画。偶尔会有侍卫拖着沉重的甲胄走过来,他听到声音,就朝窗户瞥上一眼,果然便见到窗隙里露着窥探的眼睛。

    那些人似乎惊异于他还活得好好的,且还能翻起白眼来怒瞪他们,被他那冷冽的俊目一慑,反倒生出些惊惧的感觉来,急忙退开窗子,回去朝曹操复命去了。

    祁寒夜里不会饿得睡不着觉了。也因为廊庑间那一点细小的脚步声,而有了某种期待,不至于被黑静的环境弄得情绪崩溃。

    但好景不长。没过几日,曹植突然不来了。那一晚,祁寒饿得挠心挠肺,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这是他一整天唯一能感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刻,唯一能够看到希望,提醒自己不要放弃的时刻……

    但显然,曹植失约了,显示曹操已经发现了给他偷偷送饭的事。

    祁寒仰躺在床上,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夤夜四更,他全身颤抖着从床上跳下去,摸索着地上的竹简片,和地面上他根据太平要术精要绘出的阵法图形……他不停地深深呼吸着,以稳定自己的心神,好沉浸到其中去,而不是去想这要命的黑暗与狭窄空间。

    但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仍然紧张、恐慌。

    他便从地上跳了起来,开始拍打窗户,开始用力地踹门……一切的心理暗示都在这一刻失效了,他只想要出去!想要脱离这该死的牢笼!

    然而无论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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