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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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等人都是好战之徒,平日都爱抢出风头,今日跟在曹操身边进了城,望着前方,竟然都沉默不语,面色凝重。没有任何人主动提出要去与吕布一战。
曹操扫了一眼左右,心中暗哼了一声。看向吕布的眼色,更添几分灼热。
正在这时,他的车乘之旁,忽地站出一人来,双耳招风,眉目宏雅,不是刘备是谁?
曹操瞥了他一眼:“刘使君,此役获胜,还要多亏你为我筹谋啊。”他轻捋着胡须,细长的眉头微凝,望着前方龙威虎猛的锦袍战将,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依你看,吕奉先此人如何?”
刘备早觑见了曹操眼中那股爱才之意,似不在意般轻笑了一声:“明公,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丁奉丁承渊,董卓董仲颖了吗?吕布,猛虎之人也,不安于主,岂可饲之?”
郭嘉在后方谋士之中,听了这句话,忽地抬起眸来,冷然看了刘备后背一眼。
曹操却是抿唇淡笑,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也不反驳。
前方战事僵持良久,急战不下,曹军又死了二三十员大将。曹操渐渐焦急起来,环顾左右问:“谁去与我生擒吕奉先?”
众人俱是一默,不约而同都没敢应声。
但这沉默不过一霎而已,下一秒,许褚立刻出列,大声道:“末将愿往!”
曹操道:“准了。”
许褚一拱手,拍马便去。手中大刀大开大合地挥舞着,宛如修罗一般冲入敌阵,立时将一众并州铁骑步兵冲得散了。那柄大刀厚沉力猛,这一路劈杀过去,所过之处,人马俱翻,径接将吕军几员将士砍作两截,血肉横飞之处,许褚面色不改,宛若杀神降临。
吕布听得惨呼声,回眸怒视,见到如此猛将,拍马便迎了上去。
两将你来我往,登时杀作一处。吕布虽然连日担忧战事,转战下邳,休息不好,但威猛仍在,胸腔中凭着一股热血意气,直将一柄方天画戟使得呼呼生风,犹若雷霆;那一厢,许褚也非善茬。自典韦死后,曹军之中,首推他武力最强,就连夏侯惇等人也难以望其项背,许褚的猛劲上来,曾经单手执牛尾倒拖数百步,更有力气大如虎的“虎痴”之称,可见其力量雄浑霸道。
二将激斗了一百多回合,依然难分胜负,但无论是谁看去,都觉得吕布占据了上风。但见长戟扫处,许褚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若非他膂力奇大,只怕早被吕布一戟砸在地上落了个坑了。
曹操越看越心惊,只觉得吕布此人威猛无双,杀了未免太过可惜。
刘备扫了一眼四周,见曹军的弓箭手早已在四围布好了阵势,不由心中大定。
刘备便道:“孟德兄,吕布久取不下,恐有后患。”
曹操眉梢一挑,向左右问道:“谁去助仲康(许褚)一臂之力?”
便又有李典、吕常二将齐齐出列:“末将愿去!”
曹操一挥手,准了。
两将立刻加入战团,很快便到了中心,与许褚以三敌一,同吕布混战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也齐齐拍马出战,杀向敌阵。吕布手下七员健将,除了侯成、成廉二人守城时已受伤沉重,还在营寨未出之外,其余五人并泰山四寇,迎难而上,合力对上了夏侯等曹军武将。
吕布见迟迟拿不下许褚,本已心急火燎,又加入了二人,便更形支绌难展。他早就留意到四周已被曹军团团危困,弓箭上弦,机弩上括,早已对准了己方将士——吕布被拖缠住,只得与三骑游走而战,他目眦泛红,心头猛地一阵悲愤!
竟是就此激起了一股豪杰之气,长喝一声,猛地向左冲刺而去,长戟一挑,正中大将吕常,吕布“嘿”的一声,右臂擎空,竟是将吕常卷上空中,迎上许褚的大刀——但闻豁喀一声沉重的闷响,温热的鲜血从半空中下成了雨瀑,吕常几乎被从中砍成了两半!
许褚和李典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鲜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吕布这一招实在变机太快,简直使得出神入化,超出了正常人的速度!
但他们还在愣怔,吕布却不给他们回神的机会,径将戟上所叉的半片尸体朝二人砸落下去,两将下意识地一避——虽然避开了尸身,但下一秒,长戟已到!
许褚大刀一挡,右臂上已挨了戟上小枝一刺,登时鲜血迸流,大刀垂坠而下。
李典更未能幸免,胸口早被画戟锋刃扫中,护甲上划了好大一条口子,若非有甲衣挡了一下,便有开肠破肚之危,他悚然一惊,登时血流不止,脸色惨白。
二将竟就这么双双挂彩,拍马败回到了曹军阵中。
吕布胸中胆气开张,抬戟指向二将败北而逃的背影,于绝望之中狂笑了起来。
他猛地一戟刺起吕常半爿尸体,往阵中尸山般的小丘上一站,右臂掣举,一声长喝——
“众将士,与我吕奉先齐上,战至最后!”
吕布的纵声长笑,声如洪钟,有如雷霆,打在身周的朔方男儿心上,一时间,竟激起了他们久违的激情和热血!
剩下不足三千人的精甲战士们,满身血污,齐齐振臂而呼,喊声震天,不管有没有负伤,全部抖擞起了精神,战意昭彰,恨不得立时反扑过去,将曹军杀败。
如此威风豪迈,即便身为敌人,曹军之中也有不少人因此惊嘘动容。
曹操轻咦了一声,脸上些许讶异——如此吕奉先,倒像是脱胎换骨,比从前那个更为不凡,更为顺眼了!他眯起细眼,瞥了一眼负伤而归的许褚、李典,又望向阵中与自己手下众将死战的并州将士。
他忽道:“来人,取我战马。”
左右得令,立刻牵出一匹高大的白额青骢来。曹操跳下马车,飞身跨了上去。
刘备目光一闪,急问道:“孟德兄,吕军正值士气大涨之际,你贸然靠近,太过危险……”
曹操摇头笑道:“我是去劝降他!”话落,马鞭指向阵中那个赭袍英甲,犹如战神般雄伟的身影,目光中隐隐揣了几分期待——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吕布肯将昂儿完璧归还,认他为主,他便放吕布一马!
刘备眼皮微跳,默默垂首退下,曹操便不再多言,兜了马缰朝前奔去。刘备后退了数尺,足下却是不停,竟飘飘然转到另一边,走到阵前一个十五六岁异常俊美的少年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那少年回过头来,刘备立刻朝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少年附耳过去,便听他低语道:“秦公子,你看,果然如我所说罢?丞相不但不肯杀他,还爱惜他威猛,竟是要收降他!哎,只怕今后这吕奉先,又要来给丞相当义子了……”
那少年眉头重重一跳,“义子”两字仿佛瞬间刺伤了他,一双上挑的凤眸登时煞得通红。
他先前见曹操下车乘马,往战阵方向而去欲要劝降吕布,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此刻听了刘备的话,更是将双拳捏得咯吱作响,哪里还按捺得住?
少年朝身旁的亲随一招手,也骑上了自己的战马,眼见便要冲过去。刘备假意一脸慌张,从旁急劝道:“秦公子,且慢,且慢!”一边命令左右,“……快!快些拦下他!”
但那少年马快,所骑之马乃是曹操所赠的宝驹,旁人哪里追得上?不待左右阻止,他早已拍马越军而出。刘备看了一眼那道瘦削桀骜的背影,唇角轻轻一动。
后头谋臣之中,郭嘉和荀彧对视一眼,眉头同时一皱——
他们虽然看不见刘备和少年的互动,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眼下这情况,却显然已经脱出了掌控。
曹操住了马,正要大声劝降吕布,请他归还“人质”,再为他加官进爵,厚意相待。谁知就在这时,身后一骑飞驰而至,蹄声飒沓如同急雨,一道清越稚嫩的声音怒骂道:“恶匹夫!你竟还有脸苟活于世,今日我便送你下去
153|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少年孺慕空余恨,当年阿瞒失公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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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一惊,待要喝止,却已来不及了。
回眸之际,但见一骑从身旁飞掠而过,那名身穿锦服,披精甲紫袍的少年,长身玉立,正停在了前头数丈之外,振臂一挥,飞快地引弓搭箭,矢如流星,疾往吕布面门激射而去!
“阿酥休要胡闹!快回去——!”
曹操叱音未落,那一箭早已飞射而出。
曹操面色微变,只见吕布在赤兔马上一个“铁板桥”,劲瘦雄浑的腰腹一挺,仰天斜倚向后,堪堪避过了少年的箭枝。兔起鹘落之际,他竟于百忙之中,不慌不忙地提戟一粘——那支精羽铁箭,竟这般顺着他戟上的力道,轻轻巧巧,落入了他的掌心。
吕布坐稳了身形,皱眉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触及那名唇红齿白的少年,登时一声不屑地冷笑:“原来是你这小子。冒人姓名的鼠辈,竟还敢来我面前送死!”
那少年听了这话,不由怒火滔天,破口大骂:“贼子!我与你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竟只记得我冒名之事!你、你……”
吕布微怔后,便是仰天大笑:“某戟下亡魂成千上万,岂记得无名鼠辈!”
曹操眉头紧皱,趁二人说话之机,在远处急道:“奉先且听我一言!暂不提这孩子之事,我今日前来,也非为将你赶尽杀绝,你若肯应我归降,当保你高官厚位,封侯入将……”
然而,曹操话音未绝,那少年竟又从背上取了一箭搭在了弓弦上,旋即愤然回眸,狠狠瞪了曹操一眼。
曹操深深一怔。但见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哀恨、孺慕、倔强、仰望……诸般情绪一滑而过。
少年分明一语未发,却又像是说了许多话。
那少年与曹操目光一接,便不再看他。又回头憎恨地瞪着吕布,咬牙切齿地吼骂道:“吕奉先,废话少言,你这专会认人作义父的奸贼!我今日誓要杀你!”
话落他力贯双臂,弓如满月,那一箭便在曹操眼睁睁的注视之下,又射了出去!
曹操心中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见吕布向那少年狞然一笑,适才手中所接的那支铁箭,已是轻轻一甩,但闻“呜翁——”一声尖锐的啸响,箭枝撕破长空,铮鸣不断,只在一瞬之间,便已在空中撞上少年的箭,将其折为了两段!
曹操双目遽张,沉喊了一声:“阿酥!”
战阵中的几位将领,包括夏侯渊等人,见状不妙,都纷纷朝那少年疾驰而去,想要持武器挡下那一箭,但谁知吕布神威天成,气力惊天,那一掷不过是随手而为,却已有了开山之威。
那箭斫断少年之箭,竟然余劲未歇,破空声绝匿之处,箭矢已“扑哧”一声闷响,笔直插入了少年眉心!
那少年倏然瞪大了那一双漂亮的凤眸,眸中神采全失,直直盯着前方那个巍峨如山,在人潮之中挥舞画戟的将军,眼中深重的恨意仍然未消——
只是,当他听见身后马蹄声动,知是曹操疾驰赶过来时,那一直盈满了恨意的眸光终于动了一动。
少年脖上的软骨微抖,青筋贲起,似是想要奋力扭过头去,再看一看来人,再看一看那个冠绝世间权倾朝野的重臣,再叫他一声“义父”……但,他却已动不了了。
少年软软趴倒在了马上,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眼底的仇恨终于湮消云散,只闪过一抹深深的悲伤和可怜。
曹操奔到他跟前时,众将和敌人都已经赶至,几位曹将把二人护在当中,引了马匹,驮着少年的尸体,返回了曹军阵前。
曹操脸色阴沉,抱着那少年的尸身,渐渐垂下泪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战阵之中所向披靡的吕布——陡然间没了诸将的纠缠,他压力一松,竟渐渐有了快要成功突围的征兆。
曹操细长的眼眸终于眯了起来,薄薄泪光之下,映射出了一道寒芒——
他怀中之人,名唤秦朗,小字阿酥,乃他先前所认下的义子,有着一双灵动的凤眸,倒与曹昂有几分神似。
秦朗的父亲名叫秦宜禄,乃是吕布的部下,因为参与了郝萌的叛乱而被诛杀。郝萌那场叛变,由于祁寒的“先知先觉”,得以成功避免,但涉案作乱之人,全数被投狱处决了。
吕布完全不记得秦朗和他父亲秦宜禄,他之所以对秦朗有印象,是因为后来的一件事——
秦宜禄死后,秦朗便成了孤儿。他恨吕布入骨,只愿杀之而后快。偶然听闻吕布心仪祁公子,他又被人说过形似那位公子,秦朗便偷潜入府,扮作祁寒,趁着吕布酒醉,欲行刺杀。
谁知事情败露,反被值夜的将领率兵一路追杀,仓惶逃到了沭水东岸,垂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