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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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的他竟刚一入帐,便能知晓帐中有外人潜入;方才他只报出自己身为禁军,他又能立即知晓他此行的目的。
如此机警聪惠、神思敏捷,竟全然不似往日咸阳宫中那个粗心大意、难承大任,只懂风月雅音的公子成蛟。
“本公子已等你许久了。我这便差人去叫梁儿过来。”
成蛟步出帐门,吩咐人将梁儿叫来,自己则又返回到帐内。
“容属下一问,公子方才是如何知道帐中有人的?”
司马腾实在想不通,他自幼习武,行事也算是谨慎,公子究竟如何察觉到他的。
成蛟并未看他,只一手负于身后,踱至案前坐下,自袖袋中取出一个精致巧思的陶瓷小瓶,瓶有两端,共有两口。
成蛟从一端倒出一颗药丸送至自己口中,又取出腰间玉箫,从瓶的另一端倒出粉末均匀铺洒在箫上。
“气味。”
成蛟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你身上有泥土与汗水交织的味道,想来应是连日奔波所致。”
司马腾闻言俯首。
“公子明察秋毫,属下受教了。”
“你也无需介怀,不过是本公子自小便对气味比较敏感罢了。”
对于成蛟的解释,司马腾勉强应了句“是”。
他印象中的公子成蛟总是面上带笑,随和可亲,而眼前的他却是神色淡漠,毫无破绽。
究竟是这几个月的军营生活改变了他,还是他本就如此,宫中的他只是做给他人看的假象。
不过……
司马腾无声望向成蛟冷峻的侧颜。
这样的公子成蛟,真的跟大王很像……
“公子……”
梁儿刚一进来便见帐内多了一人,吃了一惊,但见成蛟淡定的神情,便也放下心来。
成蛟见她来了,冁笑起身,走至她身边。
“那个赌,你输了。”
梁儿疑惑的看着他。
“什么赌?”
成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记性真差。我说过,王兄会接你回去。”
梁儿一滞,转眸看向一旁的那个陌生男子。
男子拱手一礼。
“梁儿姑娘,在下司马腾,奉大王之命前来将你接回咸阳宫,请快随在下离开吧。”
梁儿呆住,赵政竟真的派人来救她了……那……若是她就这么走了,成蛟呢?……
她又看回成蛟,头竟开始嗡嗡作响。
若连她都不在他身边了,他岂不是要独自迎战,孤独死去?
“不……奴婢不走……”
梁儿摇头后退。
成蛟却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她的肩。
“梁儿,别这样。大战在即,待到两军开战,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些梁儿岂会不知?可是成蛟怎么办?就这样丢下他自己逃命,她如何能做到?……
“那,要走一起走……”
她双眸擎泪,声音已然有些颤抖。
成蛟轻抚她惨白的面容,微笑着轻声道:
“你知道我走不了的。我若走了,这一局便无法收场,我的妻儿也会性命不保。而你必须走,别忘了你赌输了,要替我回去,陪在王兄身边,敬他信他,永不相疑。”
“公子……”
泪水自梁儿眼眶涌出,当真是已经走到最后了吗?
成蛟揉了揉她的长发,想要再多安慰她几句,却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从腰间拿出一张布条,转身对司马腾说,
“这是我准备的地图,你们按照上面的路线走会更安全。”
梁儿含泪看着那地图,满眼惊诧。
成蛟对她淡然一笑。
“偌大的军营,要保你全身而退,我总是要有些准备的。大军虽被樊于期所掌控,但怎么也还能找得出几个能为我所用的人。”
司马腾闻言,对成蛟更是生出了几分敬意。
“公子有心了,属下以性命相保,定会将梁儿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大王身边。”
成蛟对他轻点了一下头,复而转眸直视梁儿,语气温柔:
“梁儿,你还记得当日在梨园,我曾说过,你能爬到我的头上吗?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只要你愿意,你便可以爬到任何高度。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了,记得,永远不要委屈了自己。”
梁儿的泪如泉涌般不止。
“公子……你要活着,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她已泣不成声,双眼怎么也不肯从成蛟的脸上移开。因为她心里明白,此时一旦移开,便是永不相见。
“梁儿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马腾见二人难舍难分,便出言催促。
成蛟抚着梁儿颤抖纤弱的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傻梁儿,若我难逃此劫,你无需时常想念我,好好陪在王兄身边。只需每年的今日,在梧木亭为我吹那镇魂曲便好,那曲我实在喜欢……”
没等梁儿回话,成蛟便把他的赤玉箫塞进梁儿手中。
而当双手碰触玉箫的刹那,梁儿竟感觉一阵酥麻,瘫倒在成蛟怀中。
意识渐渐模糊时,耳边似是幽幽响起成蛟的声音:
“其实我真的未曾骗过你……每次提及让你嫁于我,都是出自真心。只可惜,你从来都只当那是玩笑……”
司马腾带走了梁儿,帐中又恢复了寂静。
成蛟久久的站在原地,木然看着梁儿最后离去的地方,两行清泪已无声划过俊美的脸颊……
他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竟是一声苦笑。
“呵,不过也好,倘若你真的嫁了我,往后岂不是要受苦了……”
成蛟改良的麻沸散药效渐失,梁儿醒来时已坐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中,驾车的正是司马腾。
她缓缓掀开布帘,眼中所见竟是无尽的连天衰草,倒真真是一片苍凉景象。
恍惚间,有箫音起。
其声呜呜然,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第五十七章 梁儿的绸缪()
回咸阳的路途遥远,可梁儿却全然记不起她这一路的见闻,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吹奏着赤玉箫,一刻也未曾停歇……
昭阳殿中,赵政眉头紧锁,看向眼前这双眸无焦的纤弱女子。
“她怎得变成如此了?”
“回大王,许是梁儿姑娘在军中受了些刺激,路上又太过奔波疲累……”
司马腾此行也深深为成蛟和梁儿之间的深情所感,一路对梁儿尽心照料,却唯独劝不下她放下那手中玉箫。
寻常之人,谁又扛得住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昼夜吹奏?
赵政重重一叹。
“罢了……你下去吧。”
司马腾应“诺”退下,殿内仅剩赵政与梁儿二人。
赵政缓步上前,迟疑着抬起手臂,轻轻碰触梁儿毫无血色的脸,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眼见梁儿如此失魂落魄,赵政心头狠狠一颤,展臂将她紧紧收入怀中,久久也未放开。
是他太高估了她的心智;还是他太低估了她与成蛟的感情?
短短几月的时间,便将她折磨成这副样子,让他于心何忍?
由于梁儿状态不佳,赵政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如此,她便可做得好一阵子闲人。
可即便是闲人,身在深宫,依然需要谨慎小心。
此时成蛟身份已是反臣,秦国正出兵平乱,那支成蛟标志性的赤玉箫,她是万万不能再吹了。
非但不能吹,就连以其示人都不可,只能暗自藏着。
否则难免会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加她一个合谋策反之罪。
思及成蛟……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是否还活着?抑或是已经……
梁儿胸口一痛,眼前忽有一瞬的漆黑,她险些跌倒,却被一只大手扶住。
“李大人……”
此人正是李斯。
离开太久,她差点忘了,李斯现为长史,定是会经常出入宫中的。
“梁儿姑娘,你可有哪里不适?”
李斯目露关切,看上去竟是一片赤诚。
“多谢大人关心,奴婢没事,休息一下便好。”
梁儿神情恭敬,施礼离开,心中却开始有了一番计较。
从前她并没觉得吕不韦有多么可恨,加上她又知道吕不韦迟早会失权丧命,她也便只安静的在宫里待着,从未做过任何影响历史大局的事。
可如今吕不韦如此心狠手辣,将成蛟害得这般下场,她又怎能继续置身事外?
史书上出现过的名字一个个浮现在梁儿脑中……
将在未来跟随赵政完成统一大业的,定是在此时可以信任的人。
这李斯便是其中之一。
王翦已出,估么着王翦的儿子王贲应该很快也能见到了。
“郎中令大人!”
远处一小队禁军声音洪亮。
只见那年轻的郎中令轻点了一下头,径直向前走去。
梁儿唇角微微一动,好一个气宇不凡的王绾……
这几人,再加上一个楚系的昌平君熊启……
再来便是找出那个专门坑队友的假太监……
这算一算年份,他也应该出现了……
梁儿如此想着,便以服侍赵太后为名,亲自走了一趟竹泉宫。
还未及宫门,远远就有丝乐之声清晰可闻,其音靡靡,丝毫不似她印象中竹泉宫的静谧寂寥。
“梁儿姑娘,太后有请。”
梁儿随宫人入了内殿,乐音渐强,偶有男女的欢声笑语掺于其间。
“奴婢拜见太后。”
梁儿跪地叩拜。
赵姬见了她,似乎很是高兴。
“梁儿来了,快起来!”
梁儿起身,抬眼看去,赵姬身边果真坐有一男子,身着内侍服饰,相貌上乘,却是满腹傲然,一副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模样。
一般来说,主公之前,内侍是只能站、不能坐的。
而此人不止坐着,还坐到了赵姬的身侧,距离亦是极近,看似与之亲密非常。
梁儿敛面轻笑,你果然已经来了,嫪毐。
赵姬面上含笑,与梁儿闲话家常。
“自你随军去了屯留,这前后你我也有近一年没见了吧?”
梁儿神情略有怅然。
“回太后,整整九个月。”
“是了,一晃竟有这么久没见了,你有没有新奇的发式?快过来给我梳几个瞧瞧。”
提起梳头绾发,赵姬总是有耗不尽的热情。
梁儿也再次展颜,乖顺道:
“奴婢倒真的想出了几个,估么着太后会喜欢,便主动来侍奉了。”
“呵呵,你这丫头最是贴心,若非大王不肯,我真想留你在身边。”
梁儿但笑不语,走过去伸手给赵姬梳起了头发。
“太后绾发的样子真美。”
一旁的嫪毐双眼微眯,肆无忌惮的直视着赵姬,并且还是以男人看女人的方式。
透过赵姬手中铜镜,梁儿可以清楚看见,她听了嫪毐的赞美,面上敛不住的欢喜妩媚;却又怕嫪毐言语太过,被梁儿听了去,回去说给赵政听。故而她的表情倒是有些说不出的扭曲。
“这位大人看着眼生,可是太后身边的新人?”
梁儿手中动作不停,好似无意的问道。
“嗯,是呀。他是我的新内侍,名叫嫪毐,嘴甜的很,很是讨人喜欢呢。”
赵姬说这话的时候,媚眼轻睨着嫪毐,尽是数不清的万种风情。
对这二人的眉来眼去,梁儿仿若未见,垂头敛眸,专心为赵姬梳理她的青丝三千。
这等宫帷秘闻,不该听的她便不听,不该看的她也自不会看。
左右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嫪毐,除了有一张如簧的巧舌、能逗得无知的女人开心外,其余别无一处优点。
梁儿想要利用他将吕不韦拉下,简直轻而易举。
史书记载,赵姬耐不住深宫寂寞,强让吕不韦弄了个假太监进宫给她做男宠。
这假太监名为嫪毐,本是吕不韦手下的门客,生得一身风流,又擅长甜言蜜语,对付女人的功夫最是了得,吕不韦便将此人送进了竹泉宫。
毕竟想要大权稳固,除了要掌控住大王,还得哄得住大王的亲妈。
吕不韦算盘打得轻松,却料不到这嫪毐最不是省油的灯,最后自己死得惊天地泣鬼神不说,还累得吕不韦跟着一起大权旁落,真可谓是千古传诵之猪一样的队友。
寝殿榻上,梁儿一个月来终于主动跟赵政说了第一句话。
“大王可知赵太后身边来了新的内侍?”
赵政见她开口,心里开心得紧,却也觉得能让她在这等情况下主动提及的,定不是些寻常琐事,故而他强压住了情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