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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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梁”“梁儿”!
就其名来看,这琴莫不是始皇送予她的定情之物?
那个男人,竟真的对梁儿情深至此
也难怪梁儿会冒险带着这张琴前来逼杀项羽,她为大秦而复仇,又何尝不是为了故去的他?
刘邦险些激动的站起,惊道:
“此琴当真就是相传已在几百年前被楚庄王毁掉的那张周朝名琴?”
梁儿点头。
“民女不敢欺骗大王。”
刘邦霎时笑得短须飞扬,连连大赞:
“梁儿真乃奇女子,不仅智谋过人,竟还身负如此宝物,真是令寡人惊叹啊!”
梁儿始终面容沉静,一副万宠不惊之貌。
“大王过奖了。只是世人多闻‘绕梁’之音靡靡,却不知晓如若操抚得当,它的声亦可匹敌名琴‘号钟’一般洪亮,音传百里而余音犹在。不知大王可愿一听?”
刘邦双眸发亮,迫不及待。
“甚好!快些奏来!”
梁儿欠身一礼,将手置于琴上。
伴随音起,刘邦和张良齐齐看痴了眼。
只见那副玉指看似柔弱、仿若无骨,轻盈自如的在五弦之上游走往复,却不知为何操出的琴音竟真的如暮鼓鸣钟般嘹亮,好似真的可以穿云过海、音传百里仍能清晰可闻。
而她所抚之曲,亦是由心而发,仿佛具有魔性一般撼人肺腑、引人悲歌,使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几乎难以自持
帐门外,各操其职的汉军将士全都听到了如此琴音,皆暗生哀意,随之抹泪。
“是何人在里面抚琴?”
门口,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人循声而来,肃然问道。
守卫连忙施礼。
“回王后,是军师张良带来的一个女子。”
瞬时,她柳眉微凝。
她原本一听便知,如此动人心魄的乐曲定不是戚姬那无德无识的贱人能操得出的,却也未料这操曲之女竟会是由素来正经的张良引荐给大王的。
“大王正与那女子独处?”
她侧眸又问。
守卫如实回答:
“军师亦同在。”
听到这一句,妇人释然,微吐出一口气来,敛唇而笑:
“我就知道,军师不会是那等大俗之人。”
她向前迈步,却听守卫抢道:
“王后,臣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
她语声淡淡,目未斜视,亦不顾守卫的阻拦之意,仰首阔步,徐徐而入。
刘邦见她未经通传便走了进来,却也没忍心打断那感人肺腑的琴声,仅与她相视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回于梁儿和“绕梁”之上。
张良注意到刘邦神色有异,转头见到妇人便欲要行礼,妇人却轻轻抬袖,示意他无需如此。
妇人乘着乐声步履聘婷,一步一步缓缓绕行,细细打量着在帐中央席地而坐、潜心抚琴的白衣女子。
直挺瘦弱的脊背上铺散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顺直长发,仅这一个背影,就已让人感觉到了她不一样的傲骨清风。
而当妇人走至刘邦身侧坐下,终于看到了女子的长相之时,那一副不艳不惑、不媚不娇、清丽脱俗、淡雅静好的素白容颜更是令她瞬间眼前一亮,好感顿生。
再看那琴——
古色古香,所饰虽不华丽,却独有一番深沉的韵味,而它在这白衣女子灵动的十指下,所出琴音又是这般洪亮悦耳、沁心入脾,当真可称绝世而独立
此刻,曲已毕,然绕梁余音长远不绝,令人回味无穷。
她忽的一惊,这琴难道是!
音落,梁儿徐徐放下手臂,退后一步,对着妇人附身叩首。
“民女梁儿,拜见王后。”
刘邦的发妻——王后吕雉出身不错,故而气度高雅,聪颖非凡,却也是个手段果决、敢想敢做之人,刘邦能成大事,与她早年的扶持息息相关。
而眼前妇人与张良年纪相仿,虽不年轻,却仍可见其当年的美貌,加之她仪态雍容,气质高贵,眸间有神,满腹傲然,又未经通传就敢私自入帐,此妇除了吕雉,还能是谁?
正前方,吕雉坐的端正,细眉微挑。
“你见过我?”
“未曾见过。”
梁儿淡声回答。
吕雉红唇微扬。
“第一次见便知我是王后你很聪明。”
“谢王后夸奖。”
吕雉见她眼眸微垂,幽淡谦虚,又笑问:
“你的琴是好琴,我私下猜了猜,可是‘绕梁’?”
“是。”
梁儿再答。
吕雉对她平淡沉稳又透着隐隐智慧的言谈举止很是满意,更是愈发对她生出了兴趣。
“你年纪不大就能有如此琴艺,又能得此好琴,可见你不是身居大才就是际遇非凡,抑或二者兼有”
刘邦不禁笑着插嘴:
“王后真是一语中的,这个梁儿是军师的义妹,此行入汉军正是为了献计攻楚。你绝对想象不到,她想出了何等妙计!”
“哦?”
吕雉兴致盎然的转向刘邦,倾耳恭听。
刘邦眉飞色舞,神色激动:
“以乐音和歌而攻之!在夜半时分令汉军之中楚歌四起,让项羽误以为汉军已尽掠楚之全境,令他觉得败局已定,再无心反抗!王后以为,此计如何?”
听罢,吕雉狭长黝黑的眼又是一亮,意味深长的望回梁儿,口中亦悠悠笑赞:
“果真是妙计。”
第二百九十七章 楚汉争霸(四)【番外—梁儿复仇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楚汉争霸(终)【番外—梁儿复仇篇】()
“时间”有时也待人不错,这一个月过得并不算慢,亦不算难熬。
梁儿终于等来了这大仇得报的一天。
寒月如霜,高高悬于空寂无边的夜空。
天公作美,整个垓下之地都飘起了薄薄的轻雾,那幽幽的月光和星辉也如蒙了一层拂纱般,使人莫名生出更加恍惚之感,悠远诡异,难以捉摸……
不知从何时起,辽阔广袤的平原上,干枯的草地已被大片大片的黑影覆盖。
黑影之中,展展旌旗迎风而舞。
这夜分明伸手不见五指,而那每面战旗之上的“汉”字却偏偏清晰可见。
在无数密密麻麻、排排连连的甲胄之前,一个娇小的身形和着微冷的夜风独自坐立于泱泱大军之首。
她身披长长的玄色斗篷,头戴硕大的玄色布帽,虽遮去了平日里的一袭昭华,却仍可见那帽下隐约而现的胜雪容颜。
丑时,玄夜森森,栖乌飞绝,但闻一声空弦宏鸣萦空而绕,低沉幽怨,犹如地府之音,久久盘旋间,撕裂了所有梦中之人的痴妄与安眠。
霎时,黑压压的军阵之中亦有几百琴声纷纷而起,以及快的速度与那第一个弦音紧紧融合、凝结壮大。
与此同时,十数万军将的歌声齐齐自四面八方而起,瞬间震天撼地,荡魂摄魄……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九歌。国殇》气势宏伟,意志雄壮,却是屈原的一曲大悲之作。
大势已去,就算再是勇猛、再是壮心不改,也一样逃不过殒命消亡的结局。
这样的一首歌,在百年前生于即将亡于秦的楚国,五年前又对被楚军践踏于马下的秦人再适合不过,而现在,她再次将这歌原原本本送还给楚军,送还给项羽!
她指下愈发施力,每一个音都负荷着沉重的意味,编织着如地狱预言般的旋律,化作千万利刃,直刺向被大汉军阵重重包围的楚军大营。
她的面上越发坚毅。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一个人。
在她的体内汇聚的,有赵政、有成蛟、有艾儿、有子婴,有所有深爱着大秦、以大秦为傲的宗亲子弟,更有百万冤死于项羽屠刀之下的秦人之魂!
她眸中隐泪,可那淡色的杏瞳中露出的却全是浓浓的嘲讽和凛冽的杀意。
仿佛透视着她已化作地狱修罗般狠绝如铁的心。
项羽,逝去的大秦在看着,千千万万被残害的大秦子民在看着,此时此刻,拥着美姬安享美梦的你可否已经惊醒?
你那般挚爱着这片土地,却终要被出于这片土地上的歌曲所灭,不知当你受尽一夜的精神折磨,连你最爱的虞姬都在你面前自刎,几个时辰后你彻底走投无路之时,你又会作何感想?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身去兮意存,怆恨兮怀愁……”
《哀郢》、《九怀。蓄英》……悲壮哀戚的楚歌一首接着一首,如何也不肯给人以丝毫喘息的机会。
黎明到来之前便是整晚最黑暗的时候,此事人尽皆知,善战的项羽则更是清楚。
“报——大王!楚军十万已纷纷卸甲投降,唯项王羽率亲部八百骑兵趁天黑之际突围南逃!”
“什么!韩信还说什么十面埋伏,密不透风!怎么项羽仅八百人就突围了!军师!速令韩信……”
刘邦横眉怒起,刚要下令,却突然一滞,凛然换言道:
“不……令灌婴率五千骑兵追击!”
张良果断应“诺”,心下却已明了,一直以来都在几方之间摇摆不定的韩信已经彻底失去大王的信任了。
不知不觉间,视野渐清,天空渐渐灰蒙。
梁儿双眸微眯,暗自咬牙。
天快亮了,那项羽也该……
“灌将军!项羽率八百骑突围南逃,大王有令,命你速率骑兵五千前去追击!”
身后突然传来张良的声音。
灌婴应“诺”,迅速调动人马。
“兄长!……”
梁儿骤凛,倏的起身回头。
但见张良一身灰衣,正亲自牵着风擎疾步朝她走来,一近前便肃然嘱咐:
“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已将你的马带来了。跟好灌将军,项羽困兽犹斗,战力仍不可小觑,你定要看顾好自己,不到最后,切勿靠得太前。”
时间紧迫,梁儿不敢耽搁,立即将斗篷脱下,现出一身白衣。
“兄长安心,项羽不死,梁儿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她麻利的背起绕梁翻身上马,扬鞭欲走。
“梁儿!……”
张良忽的大声将她唤住。
梁儿勒马回眸。
清风撩起她的衣角,袖袂翻飞,长发飘散,一袭白裙与璧玉般无暇的肌肤相映成辉,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张良眸间微颤,拂晓的阳光映入他俊秀的眼中,不可自抑的泛起了悠悠水光。
他紧咬了牙关,隐忍着一切莫名而来的情绪,双手交握,郑重一揖,含泪道:
“珍重……!”
不知为何,他已经预感到梁儿此去不会再归。
这一别,当真的是此生永别……
见他如此,梁儿唇角微微勾起,竟是笑了一下。
虽淡,却如山中雪莲,珍稀而高洁,附带着浅浅芬芳,令人永生难忘……
随后,她便转回头去,策马飞奔,不再停滞,直至融入了灌婴的骑兵之中。
项羽仓皇渡过淮河,上岸后就仅仅剩下百余骑,逃至阴陵之时又迷了路,结果被一个农夫诓骗深陷沼泽,终是致使被汉军追上。
他一边厮杀一边逃亡,至东城时就只剩下二十八骑。
史书记载,项羽逃至乌江,乌江亭长力劝他过江,以东山再起。项羽却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不肯渡江。
梁儿不知是否真有此事,总之当她随汉军追至乌江边时,除了项羽那二十八骑残部之外,并为见到旁人。
而灌婴一声令下,几千汉军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梁儿骑在风擎背上一动不动,远远的冷眼看着她的仇人如何在最后一刻以一敌百,又如何在最后一刻百巧千穷。
在数千军卒层层围攻下,二十几人很快便缩减为孑然一人。
只见那男子身披将袍,全身血污,早已辨不清他原本的长相,唯有一双灼灼明亮有如孤狼一般的眼还清晰可见。
而他也不愧为名垂千古的西楚霸王,若只论武力,的确是罕有人能相敌。
只这一会,他便仅凭一人之力斩杀汉军兵卒数百,虽已力竭,却仍然可以苦撑不倒。
在他脚边的汉军尸首堆积如山,围攻他的人各个惊骇万分,已纷纷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