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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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梁儿虽然总能将事事看透,却心性极为内敛沉稳,几乎从未在陛下视线之外妄自行事多言过。
看来她能来此,当真是得了陛下之令。
而他们谋逆,陛下却只派了一个弱女子来,且还是自己最不愿令其涉险的心爱之人,那么,陛下定是另有他想的。
思及此处,李斯正了正身。
这一次,他恭恭敬敬的拱手自上而下一揖,完完整整施得了一个全礼,诚意之切,形同面见陛下。
“那……陛下之意……还请梁儿姑娘明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力保扶苏(二)()
梁儿眸色清幽,徐徐道来:
“于左相大人而言,大人为己,却也不曾忘记国本;于陛下而言,国之安定才是首要。如今胜算微渺,便无需两败俱伤,令旁的歹人有机可乘,动摇民心社稷。左相大人所担心的实无必要。陛下并未想过要拿你们任何一人如何,陛下要的,只是留下公子扶苏的命。”
李斯恍然。
原来陛下想默认了他的行径,以换取公子扶苏不死。
可他已然胜券在握,又何须为了陛下一语而为自己留下如此大的后患?
他做出一副无可奈何之态,须眉紧蹙,为难道:
“呃……诚然陛下宽厚,但梁儿姑娘也应知晓,情势如此,公子扶苏身份特殊,且在民间影响甚大,他若活着……”
李斯这人遇强则强,梁儿自是知道狡猾的他不会轻易接下这不划算的买卖,可赵政将此事交于她办,就并非是想要硬攻。
梁儿突的屈膝跪地。
“梁儿姑娘!”
赵高瞠目低呼。
李斯也是一惊。
梁儿虽为婢子之身,却是真真切切与陛下行过大婚之礼的女子,受陛下一生独宠,一世珍重。
加之她本就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奇女子,她这一跪,何其贵重?
梁儿仰面望向欲要上前来扶的二人,水眸悠悠,神情恳切。
“艾儿已不在,公子扶苏是陛下唯一在意的儿子,他能活着,便是陛下最后的心愿。奴婢愿将其带离皇宫,从此隐姓埋名,令他做得一个普通黔首,远离朝权纷争。若二位大人能答应放他这条生路,奴婢亦可以性命相保,亲自看顾他终生,世间绝不会再有‘公子扶苏’这个人出现。”
赵高不忍见自己珍爱的那袭纯白染上地面的脏污,对李斯出言劝道:
“左相大人,此事若换作旁人提出,下官必不会考虑,但偏偏是梁儿姑娘所提……她昔日曾救过下官的性命,又对下官有举荐之恩,重重恩惠形同再造,加之她与我等相识多年,她的性子你我都再清楚不过。她虽为女子却意志坚定、说一不二、非同一般,下官愿信她有能力将公子扶苏藏好,永不现于人前。”
经他这一说,李斯垂下眼帘,十分慎重的思忖了片刻,终是叹言道:
“提到举荐之恩……本相当初仕途坎坷,年近不惑还仅是一个底层郎官,又何尝不是受了梁儿姑娘的臂助和推举,方才能有机会一展抱负,直至为相……这份恩情,本相多年也未曾有机会得报,恐怕若措施了眼前之机,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
他缓眸看向梁儿,警惕之色已然减去了许多。
“既然梁儿姑娘以自己作保,本相便愿意冒险一试。不过有言在先,倘若公子扶苏如何也不肯安分隐去,那就只能休怪本相不念及今日所誓、斩草除根了……”
闻言,梁儿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欣然叩首。
“奴婢明白,多谢二位大人成全!”
李斯倾身上前,双手将她扶起。
而那原本多狡幽亮的瞳仁之中,竟莫名的在这一刻略感浑浊,首次显出了苍老之意。
他喟声慨叹,如别故交:
“传诏的使者已经出发,梁儿姑娘若想能追得上,就务必即刻启程,而这一走,便再也不能返还了。原来,这才是你方才说的‘最后一面’之意……”
梁儿亦有心酸之感。
她与李斯从来都不是敌人,也从来都算不得朋友。
可此时此刻,如此李斯,如此别离,她竟也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而赵高忍了许久,却终还是问了出来:
“梁儿姑娘若走,便无法与陛下相守到最后……你……当真舍得?”
听他提及赵政,梁儿多时的逞强仿佛瞬间崩塌,眨眼便落下泪来。
“怎么可能舍得?……可他那般要我去,我又怎能不去?那是……他最后的心愿啊……”
赵高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红了眼眶,但李斯也在,他怎可失态,只得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李斯亦受其所感,眼中转着些许泪意,悉心安抚:
“梁儿姑娘与陛下琴瑟和鸣、情深至切,多年来我等全都看在眼里。姑娘且放心去吧,陛下待我等有知遇之恩,为这多年的君臣之情,我们必会尽心照料陛下至最后一刻,尽力让他这最后一程……走得安详平和……”
梁儿素手抹去面上的泪水,弯下腰腹深深施礼,万般诚挚。
“有劳二位大人了……奴婢……信你们会敬他到最后的……时辰不早了,奴婢这便走了……望二位往后……各自安好……”
这么多年来,她亲眼看着这二人从最不起眼的位置凭借各自不屑的努力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李斯之才几乎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赵高也是文武双全、机敏过人,可他们却唯独全在心智上缺了那么一角,那流芳千古的贤德之名便与他们无缘了……
而往后,这两人也都将要为他们今日篡改诏书、谋逆夺位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尤其是……李斯……
故而那句“各自安好”,她当真是怀着满心哀叹出自肺腑的。
她万般感慨的接过赵高递来的腰牌,有了此牌就可号令使者。
“梁儿姑娘走好。”
李斯和赵高最后一礼。
梁儿最终望了他们一眼,那转身离去时显露出的复杂神色却是掩盖的恰到好处,并未让那二人看出分毫。
赵高礼毕,立在原地举目痴望那渐渐离他远去的粹白身影。
梁儿姑娘……你也定要安好……千万不要枉费陛下的一番苦心……
袖中,他下意识的攥紧了从方才起就一直握在手心的木樨锦囊,无意间,竟是已将那袋口拧得松开了一个缝隙而不自知。
忽然,身边响起了李斯的声音:
“公子扶苏相貌与陛下极为相像,若非年龄差距,恐怕二人站在一处,都很难分得出谁是谁来。陛下本是亲情寡淡之人,却宁可放过谋逆的你我、放弃一生挚爱最后的陪伴,也要让梁儿姑娘将公子扶苏带走归隐。赵大人,你觉得,陛下为的……就真的只是要保全一个儿子的命吗?”
赵高仍然望向梁儿走远的方向,双眸无焦,怅然若失:
“左相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只是除了你我,天下间还有几人知晓,那被视作冷血无心的帝王,其实他的情,才是最令世人望尘莫及的。”
李斯见他如此,又垂眸看向他脚边自他袖中锦囊飘落的几片木樨干花,不免暗自叹息:
赵高啊赵高,那二人的深情我几十年前便已明了,如今你既然也已看透,那又何必再对梁儿念念不忘,作茧自缚?
第二百八十四章 秘不发丧()
“恩师!恩师!亥儿……亥儿方才见着母亲独自骑着风擎走了!”
李斯刚走,胡亥又狼狈无措、大呼小叫的跑来。
赵高心下烦躁,随意出言应付:
“梁儿姑娘许是出去走走,公子无需惊慌。”
只是胡亥已然神志混乱、语无伦次,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死缠难休。
“可她还带了行囊!还……还背了绕梁!她定是不打算回来了!定是不会回来了!……父皇快不行了,但是不也还没咽气吗?……为何?她为何要走?……恩师之前说要杀扶苏,将皇位给亥儿,可若母亲走了,亥儿还要那皇位有何用?……”
听至此处,赵高猛的一凛,扭头对着胡亥灼灼而视,沉声质问:
“公子想要皇位难道就只因为梁儿姑娘吗?”
却不料胡亥没有分毫犹豫。
“那是自然!有了皇位,母亲就能正眼看亥儿了,就会像陪伴父皇那般日夜陪着亥儿理政……”
他越想越欣喜,眼中甚至还开始闪烁幸福的光华,却又倏的转了情绪,大瞠着双眸问向赵高:
“可是她怎得走了?……恩师!快去派人追她,将她找回来!……亥儿要她留下!她不可走!不可走!……”
“公子!”
赵高被他吵得几近崩溃,顾不得上下之礼拂袖将他甩开,大声训道:
“梁儿姑娘已连病危的陛下都顾不得了,你觉得她还会为你留下吗?”
胡亥身形剧晃,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仿佛失了魂一般跌靠在树干上。
赵高缓步走至他的跟前,周身之气冷得犹如隆冬暴雪,铺天盖地……
“无论怎样,梁儿姑娘已经走了,绝不可能再回来了!臣只问公子最后一次,这个皇位……你坐,还是不坐?”
胡亥惊恐的滑落,蹲在地上紧紧抱膝。
泪水自杏瞳之中流个不停,口中亦喃喃自语:
“母亲……你为何要丢下亥儿?……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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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空寞,烛火幽寂。
赵政已重新打理好了仪容,发束金冠,身着玄袍,独自高高坐立于案前。
他凤眸如寻常一般深邃难测,却明显多了几分空落。
“她走了?”
他话音极淡。
“走了……”
赵高低垂着头,心情郁郁难解。
“那一路上,安排得可妥当?”
赵政又问。
“陛下放心,万无一失。”
赵高言辞凿凿,他亲自安置,怎可能令得梁儿姑娘有失?
闻此,赵政似有似无的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幽幽道:
“甚好……那我们也该启程了。”
赵高微怔。
“陛下要去哪?”
“沙丘。”
所答极简。
赵高却更加瞠目。
“陛下眼下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啊……”
赵政缓缓将眼抬起。
“朕已在平原停滞太久,若再不动身,唯恐世人会疑心朕身体有恙,再被人借此机会造谣乱国。”
“可是……恕臣直言,以陛下目前的情况,又能瞒得住多久?”
赵高冒死一问。
他真心不懂,陛下已是命不久矣,就算多瞒得几日,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赵政并未直接解答他心中疑惑,而是面容淡定的继续安排此后之事。
“朕即刻渡河,到达沙丘稍事停歇,再继续从井径行至九原,而后由直道回往咸阳,令人以为朕是在视察直道。此全程大致需耗时一个月,期间朕定是已在半路薨世。而朕突然薨世在外,唯恐皇嗣们和各地皆会乘机生乱,故而此事定要严密死守,暂不发丧,务必将朕的死讯保留到返回咸阳之后。”
“密不发丧?”
赵高更为惊诧。
“这一路甚为漫长,陛下随行车马众多,想要做到从头保密至尾,着实是不易。何况如今正值夏日,再过些时日更是恰逢伏天,天气炎热,陛下的……”
他突的一滞,小心的瞥了一眼赵政的脸色,又讪然道:
“陛下的遗体……如何保存?……”
赵政面色未动,语气亦是平静如常,就仿佛他所议的是别人的身后之事,而非自己。
“目前知情的宫人内侍仅有四人,都是朕认为可信之人。到时可令这几人继续侍奉于辇前,按时备好膳食;令李斯一如寻常定时前来奏事;凡需拟旨落印之时,你代朕办理便是。如此,众人便不会对朕的生死生疑。至于存放尸身……”
他略作思忖,淡眸又道:
“辒车密闭又通风,可将木棺放置其中。若朕早死,尸身存得太久,因酷暑而腐臭,便取具有腥臭之气的腌鱼同放于车中,以掩盖尸臭。”
闻言,赵高身心剧撼,大睁着双眼久久没有缓神。
他当真没有听错?
堂堂大秦始皇帝,平天下治海内,威武卓绝前无古人,最终竟然落得尸身要与鱼骨同臭……?
他猛然抬头,竟是禁不住迈前了半步,失了为臣之礼焦灼急问:
“陛下不是说过,陛下为梁儿姑娘可舍大秦社稷。既然梁儿姑娘已经走了,陛下又为何要为了稳住天下不乱而如此……如此……”
他双目渐红,只觉甚为替陛下心痛,最后那句“如此虐得自己不得好死”他是如何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