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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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扶苏话音刚落,赵政便倏的抬眼,赫然怒斥:
“够了!此为朕的大秦,你为朕的子嗣,朕要如何都轮不到你来说教!”
扶苏刚要再说。
此时,门外又来了人通报:
“陛下,罪人郑平、卫思皆已伏法刑毕。”
听到郑平的名字,扶苏一震,骇然问向赵政:
“郑平?”
赵政呼气,再次将眼垂下,语声幽沉:
“怎么?此名你觉得耳熟?”
扶苏咬牙,急问道:
“父皇将她如何了?”
“砍掉四肢,挖出双眼,以铜注耳,用药灌喉,割去舌头,置于缸中,派专人照料,不至丧命……”
赵政淡淡说着,他的面上寒意弥散,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什么?……”
扶苏蓦然心惊,几乎瞬间面青唇白。
他身形微晃,倒退了一步,又微红了眼眶,缓步走向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情绪激动道:
“父皇当年就为了掩盖真相而将母亲身边所有宫人全部流放,如今竟又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妇人施如此残忍之刑……父皇,难道你当真要如谣言一般,为讨区区一个女子的欢心,而做那凶残无道的暴君吗?”
听到这些,赵政再也忍不下去,忽的起身迎上前去,甩袖怒打了扶苏一个大大的耳光,斥骂之声如雷贯耳:
“你还敢提当年之事!你只听郑平的一面之词便将错处全都加于梁儿身上,又狠心将她伤得那般,你可曾想过事实根本并非如此!”
提及那日,扶苏亦是痛心疾首,血红着眼眸嘶声反驳:
“那些话儿臣又何尝愿意相信?可梁儿已经在儿臣面前招认不讳!”
赵政亦是气得咬牙,厉声喝问:
“当时你那般理智全无的逼她,要她如何还能说出实情?就算说了,你又如何还能信她?”
扶苏一滞,那一日,梁儿似乎的确曾有否认之言,只不过很快便被他一语斥回……
赵政见他似有反思之意,便又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同理而辩。从你方才入殿直至眼下,你都在一味指责朕的过错,又可曾问过一句朕做那些事的真正缘由?”
赵政步步前行,一双犀利的凤眸紧紧逼视着渐渐退后的扶苏,数月来的不忿和忍让,全部化作了此刻的失望和睚眦而语:
“扶苏,你看似大义在胸、仁德扶弱,实则目光浅薄、义气用事,你只看表面、只识强弱,却不究真相、不分对错。如此薄思短虑,不配做我赵政的儿子,更不配做我泱泱大秦的长公子!”
扶苏身心剧震,愕然而退,有如被人卡住了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是啊,他竟然忘了,一只小小的老鼠也能轻易夺去大象的性命……
并不是强者就一定有错,也不是弱者就必然无辜……
他做了二十几年被天下人称颂追捧的长公子,可到头来,那所谓“锄强扶弱”的大义之为竟使他伤害了他深深爱恋的女子;那所谓“仁义德善”竟也令他轻易便被人利用,屡屡与他的父皇相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千对万对的一方,谁知最后,却成了大错特错的一人……
赵政知他已经明了,便喟叹转身,凝眉合眸,冷下心来低声道:
“自明日起,你便去北方上郡任职监军,跟着你的老师蒙恬驻守长城,好好反省,重新学学该如何为臣……又该如何为人!”
闻此,扶苏敛下头去,微勾了唇角,绝望而笑。
“如此也好……也好……”
他拱手躬身,含泪别道:
“儿臣……就此告退……”
却在转身正要离去之时,身后再次响起了赵政的声音:
“你可知……昨晚梁儿中了毒……”
扶苏狠狠一怔,惊愕回眸。
“是郑平做的。”
赵政的声音平淡无波,却令扶苏的内心掀起了惊涛巨浪。
“她……可还好?……”
不知为何,扶苏竟觉得自己的脚有些软,心也如失重了一般。
“还在昏睡,暂无性命之忧。明日之后,夏无且应当就能配出解药了……”
赵政又是一叹,自从上次扶苏伤了梁儿,他便知晓了扶苏待梁儿的心意。
他手中合拳,终还是开了这个口:
“临走前,你是否要再看她一眼?”
闻言,扶苏顿住许久,也终是艰难启齿:
“不了……儿臣还要及早回去收拾行装,父皇……保重……”
望着扶苏微晃离去的背影,赵政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眼前一晕,手臂便立即支撑在身旁的漆柱之上。
他以手扶额,重重喘息。
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真的是太累了,可梁儿还没醒来,他还不能休息,他要守着她,直到看到她无恙,才能安心……
第二日一早,扶苏便奉命赶赴上郡。
迢迢千里,他身上除了少许盘缠,竟没带任何行囊,也没带家眷随从。
名震一时的长公子扶苏,就这样一人一骑轻装上路。
从百官簇拥,到形单影只,此时的他只知肆意挥洒他的年轻气盛和他的悔郁难平,却不知这样一走,竟是永别咸阳……永别大秦……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何榻前,夏无且小心的给梁儿服用了他配好的解药。
“她何时会醒来?”
赵政万分关切。
夏无且微微躬身。
“陛下无需担心,倘若臣估算无误,最晚明日清晨,梁儿姑娘便能睁眼了。”
“那便好……”
赵政轻轻颔首,却忽觉眼前一晕,身形晃了一晃。
“陛下!……”
夏无且一惊,连忙将他扶坐在榻边,将指按在了他的脉上,细细查探。
赵政已很快恢复神智,抬眼时,见夏无且满面惶恐之色,便问道:
“何事?”
夏无且骇然失色,倏的双膝跪地,期艾道:
“陛下……臣……臣无能……”
赵政一滞,眯起眼来看向他。
“可是朕体内之毒又有变化?”
夏无且微张了嘴,却是欲言又止。
赵政心中一紧,沉声追问:
“说!……朕还有几年?”
夏无且双眸紧闭,躬身磕头,支吾回道:
“陛下……大约……两年……”
赵政的心狠狠一沉。
夏无且早就说过,要他注意休息,忌忧忌虑,情绪波动亦不可太大,否则都会促使毒性加深。
可他身在皇位、肩负天下,这些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了?……
“两年……”
他缓缓转眸,看向静静躺在榻上的梁儿,压低了声音道:
夏无且……”
“臣在。”
夏无且紧蹙着眉头,心间苦意蔓延。
赵政微垂了眉眼,叹声道:
“在这两年里,你恐怕要更加用心配合朕将戏演好了,尤其……是在那最后一刻……”
“陛下……”
夏无且抬起头来,隐隐含泪。
做了十几年的近臣,陛下的种种难处,他始终都看在眼里,却空有一副衷肠,无从帮衬。
倘若当真能有这个机会帮陛下完成心愿,就算要他万劫不复,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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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且的解药非常奏效。
梁儿醒来之时,天还未亮。
“梁儿!你觉得如何?”
赵政第一时间便握起她的手,满眼急切。
“政……我这是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的,全身无力,仿佛睡了几个世纪一般。
赵政抬手缓缓抚了抚她的鬓发,轻声道:
“你中毒了,已经睡了三日,不过现在毒已经解了。”
“中毒……?”
梁儿有气无力,蹙眉反问。
“你还记得当年嬴萤身边的郑平吗?是她让采买宫婢带了有毒的食盒给你。”
赵政微叹,将这两日查到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之前扶苏那般对你,就是受了她的蛊惑,就连方士一事,也是她的手笔。”
“是她……她怎得这般厉害了?”
梁儿问着。
别的还好,但方士一事,着实不是寻常之辈能做得出的。
那无脑的郑平何时有了这份能耐?
“当初是吕不韦救下的她,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她制约于我,怕是那老狐狸也让人教了她不少。”
赵政垂眸回答,心中暗恨又起。
但此时在梁儿面前,他还是要努力克制一些,免得牵动梁儿的情绪,不利于她康复。
“吕不韦……当真是厉害……”
梁儿气息微弱,幽幽念着。
赵政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牵出一个微笑来,道:
“你刚醒,先不想那些了,我提前命人备了膳食,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
梁儿也淡笑着应声,几日没张口吃饭,她的确是饿了的。
不多时,便有宫婢将膳食送来。
赵政扶梁儿坐靠在自己怀中,执起汤匙亲自喂起了她。
谁知刚吃了几口,梁儿便迟疑着开口问道:
“方才你提及方士之事……既然已知是郑平所为,那是否你也已将此事处理妥当?”
她很介意那些方士的死法究竟为何?
是真的像赵政之前答应她的那样被赐了毒酒,还是如史书所言,死状凄惨……
赵政知道这事瞒不住,既然她已经问了,那便只好据实以告:
“卢生和侯生至今没有抓到。而在你昏迷之时,咸阳城内谣言又起,那些方士说你妖异惑君……故而……故而我……”
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未遵守对她的承诺,心里总归觉得是对不住她的。
“你将他们处以极刑了?”
见他支吾,梁儿便心中一沉,直言问道。
赵政将汤匙放下,凤眸微垂,道:
“坑刑……”
梁儿一震,历史果然还是没变……
“多少人?”
她低声问。
“咸阳之内,前前后后……共有四百六十人。”
赵政毫无隐瞒。
梁儿咬唇。
“据我所知,卢生和侯生在咸阳的弟子应是不足四百人的……”
思及此处,她恍然心惊,蓦的举眸看向赵政。
“你将其他的方士也一并……?”
赵政定定回望于她,眸光决绝,坚定不移。
“此次若不威慑世人,往后天下岂不是动不动就会有人胆敢将你不老为妖之事挂于嘴边了?你可知,世间有多少人想要长生,就会有多少歹人可能危害于你。我一生有限,难以护得了你永世……关系到你的安危,加之那些方士之流又常年招摇撞骗、妖言惑众,本就不是清白之身,我定是不会手软的。”
只要能令梁儿安好,别说是杀个几百人,就算倾覆整个大秦,他也一样在所不惜……
梁儿见他如此神情,便知他的决定已无人能够撼动,更何况那些人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都无用了。
眼下,就只有看看其他活着的人还有没有救。
“那……除了咸阳,其余地区的方士,你又如何处置了?”
梁儿小心的低低问着。
赵政担心她的心情会受此影响,便默默握起她的双手,淡声道:
“他们也已陆续入狱,等候行刑。”
“何种刑罚?”
见她有些急,赵政心底便更加忧虑起来,声音越发轻柔:
“他们没有参与谣言,寻常死刑便好。”
梁儿越发焦急,眼神闪烁道:
“政……你已坑杀了四百六十人,可否放余下的人一条生路?”
赵政摇头。
“不可,你是知道的,他们之中有人知晓我求仙的真相……”
梁儿烟眉微凝,气息虽弱,却仍努力求道:
“可是,知道那隐秘的就只有卢生和侯生的弟子,将他们找出来,流放至人迹罕至的偏远之地便好。如此一来,那些秘密,就算他们有心,也无处、无人可说,再加上他们知道咸阳有四百多人被坑杀,定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就更加知晓应当将自己的嘴闭得严一些。至于其他无关之人,就放了吧……好吗?……”
闻此,赵政稍有犹豫,梁儿便趴靠在他的胸前仰起面来哀戚道:
“政……杀孽太重,民心难安……我心……亦难安……”
自去年至今年,从“焚书”到“坑儒”,两件事中都有很大原因是因有她的存在,若眼下这杀戮还将继续,她怕是永远也难睡得一个好觉了……
赵政低头望着身体虚弱的她,见她憔悴的面容苍白如雪,怜人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