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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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逾期未成而惨遭杀害。
小小的聂政早早便失了父爱,背负血海深仇。
梁儿心怜悯之,指下亦加进了几计滑音,细腻精到,柔和如歌。
而不觉中,高渐离已击筑而入。
筑音低沉,宏实宽润。
聂政立志为父报仇,入山学琴习武十年,终成绝技,名扬韩国,蓄势待发,直至得召进宫演奏,得到了近身韩王的机会。
此时,琴音与筑音交织而起,气势铿锵,激荡磅礴,宏伟悲壮。
聂政趁韩王不备,破琴取剑,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夙愿,而他自己也在侍卫的围攻之下毁容而死,可谓壮烈……
曲音绕梁,许久方止。
梁儿敛眸调息。
聂政以琴刺韩,高渐离以筑刺秦,二人何其相似?
只可惜她这一曲,注定改变不了高渐离的命运,如今,她也只求赵政无碍便好……
片刻,高渐离对着梁儿郑重一揖,首先说道:
“《聂政刺韩王曲》曲意浅显,但指法却极难,并非寻常乐师能轻易完成。而方才一曲,梁儿姑娘指动精进、技法自如,一看便是操琴高人。想不到姑娘年纪不大,竟能操得如此一手好琴,实在令在下折服。”
高渐离觉得这个梁儿很是不凡。
按照当年齐王朝秦的年月推算,她应是年岁不小。
可她说话的声音纯澈,似乎也就只有十几岁的光景。如此想来,她也应当不会太大,至多也就三十岁。
但是为何她操出的曲调分明那般慷慨激昂、雄壮悲凉,却让人冥冥之中感觉她好似是欲袖手天下一般。哪怕身侧风云悍然,她依旧清冷沉稳;纵使心怀悲悯,也仍然激不起她多大的波澜。就仿佛是经受了长达几十年的磨砺、饱受风霜后才会有的沉淀一般。。。。。。
梁儿淡淡一笑,欠身回礼。
“高先生谬赞了。方才曲中若非有先生的惊世之筑,怕是也很难完成的如此畅快利落。”
高渐离的筑,天下间的确无人能敌。
赵政高坐于皇位,眼见殿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称赞。
他身姿依旧,心绪却已难平。
从前,能与“绕梁”相和的唯有“赤玉箫”,而自从成蛟亡故,他便总觉得“绕梁”之音寂寥了许多,没想到今日竟还有机会能为她再度觅得知音。
他终是开口,语气之中难得的略见喜意:
“琴筑合鸣,朕觉得恰到好处。高先生此后可入驻太乐,时常来与梁儿合奏几曲,也好略做消遣。”
“多谢陛下。”
高渐离谢恩,带着筑离开。
他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大半,也不枉费他暴露形迹、还失了一双眼睛……
“往后有高渐离与你琴筑相和、知音相伴,你便可舒心许多了。”
殿门刚一关好,对着梁儿的赵政面上便立即寒色尽退,暖得有如外面当空的春日。
“只不过……”
他神色略有迟疑,问道:
“你选的那首曲,可是别有他意?”
梁儿走回赵政身边坐好,面色担忧。
“徐市虽然下手决绝了些,但他所言却是有些道理的。高渐离躲了那么久,为何偏偏在此时突然自揭身份,自首入秦?”
赵政挑唇浅笑,并不十分在意。
“不必忧心,徐市不是已将他的双眼熏瞎了吗?残障之人,还能做何?”
可未来会有何事发生,赵政不知道,梁儿却是清楚的。
她有些急,蹙起柳眉道:
“可是有些人的性子就是执拗。明知自己毫无胜算,也会义无反顾……”
“就如同我对你一般?”
赵政忽然一语将她打断。
“你?……”
她有些迷蒙,还没理解赵政的意思。
赵政莞尔,一对深邃的黑眸已将梁儿的眼牢牢吸住。
“我明知君王不可有情,却还是无法自控的心系于你,哪怕失了胜算,也义无反顾……”
“政……”
失神间,梁儿已深陷赵政温暖宽厚的怀中。
吻,就如那动人的“绕梁”之音般,久久绵长……
第一百九十一章 艾儿与扶苏的承诺()
在艾儿出生那一年,咸阳宫里刚好种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杏树林。
倒是凑巧,艾儿极爱吃杏。
近日,听闻杏树林中的杏果已熟,小家伙便兴冲冲的拉着梁儿陪他去杏林之中采摘果子。
梁儿将艾儿抱起,使每一颗果都是艾儿亲手摘下。
艾儿五岁,虽然比寻常孩子生得瘦弱,但抱起来仍是感觉很重。
不一会,梁儿的手臂就已酸痛。
不过好在,艾儿手里的小布袋中已经装满了色泽饱满、气味清甜的杏果。
林中,绿油油的杏树叶下藏满了颗颗金灿灿的果实,看得人的心情也同那杏果一般,甜甜美美的。
梁儿坐于琴前,笑眼微眯,指尖轻动,欢快的琴音便悠扬而出,响彻林间。
艾儿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的小桌上,一脸满足的听着曲子,还时不时掏出一颗圆滚滚的杏果塞进小嘴之中,鼓着粉嫩的小脸吧唧吧唧的吃着。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有些困了。
长长的睫毛越来越垂,眼看就要遮住了整只明瞳,忽然他眼睛一亮,倐的撑起了小的小身子,声音脆亮:
“扶苏哥哥!”
梁儿一怔,立即将震颤的琴弦抚平,转头看去。
扶苏是寻着琴音而来的,原本只想在远处看看梁儿便好,却不料竟被小艾儿发现。
二人只对视了一眼,扶苏就本能的转身要走,可那小家伙偏偏又喊出了声,他便是走不是,留也不是了。
当他硬着头皮转身时,艾儿已经笑哈哈的跑至了他的身边。
“扶苏哥哥!”
看着艾儿桃花般漂亮的小脸,扶苏不禁附身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柔声道:
“艾儿真是越发好看了。”
艾儿嘿嘿一笑,也夸起了扶苏:
“扶苏哥哥也好看,就像父王那般好看!”
闻言,扶苏顿时面露尴尬。
曾几何时,他也觉得自己跟父皇长相相似是件十分骄傲的事。
可现在,每每听见有人说他与父皇相像,他却都感觉很是讽刺。
尤其,是在梁儿的面前……
“奴婢拜见公子。”
梁儿此刻也已走到了扶苏跟前,盈盈施礼。
扶苏笑得有些不自然。
“你是艾儿的母亲,无需多礼。”
“公子与奴婢尊卑有别,奴婢自是不可乱了礼数。”
梁儿微垂着头答话,语态恭敬,就如寻常宫婢般。
扶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张精致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
“你当真要分得如此清吗?”
“理当如此。”
梁儿态度依旧。
扶苏一噎,唇角紧抿,竟一时失控,怨道:
“可你与父皇就没有如此多的限制……”
话至一半他已觉后悔,但却为时已晚。
梁儿终于肯抬起头来正视于他,可同时却也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公子又何必如此说?奴婢与陛下之谊,公子应是再清楚不过。”
“我……”
扶苏无言以对,心中苦恼犹如江河,悠悠泛滥。
艾儿站在两人之间,紧紧抱着自己手中装着杏果的布袋,扬着一张绝美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
“梁儿姑娘,陛下急召姑娘回望夷宫。”
忽然有内侍前来通传。
梁儿心中一紧。
“急召?出了何事?”
内侍微窘,有些想笑,可还必须憋着不能笑,如此便就导致他面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呃……是……陛下突然口渴,想喝姑娘调的浆汁……”
又是这等借口……
梁儿倍感汗颜,惊叹于赵政撒谎耍赖的功力。
而扶苏又是隐隐一痛。
父皇待人向来冷峻严苛,就连他们这一众子嗣也不例外,可唯独在梁儿面前柔声细语、从无戒备,有时甚至还稚气的似孩童一般,就如此时……
梁儿有些讪讪的,转身对扶苏道:
“公子……奴婢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艾儿一听,伸出手来拉住梁儿的裙摆,嘟着小嘴撒娇道:
“可是母亲,艾儿还想再与扶苏哥哥玩一会。”
梁儿俯身,神色微嗔:
“艾儿,长公子殿下政务繁忙,你不可任性叨扰,而且已近黄昏,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扶苏已经二十岁,身为长公子,在朝堂之上亦早已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无妨,眼下我刚好无事,与艾儿玩耍一会,我便送他回虞合宫。”
扶苏敛唇淡笑。
艾儿也笑嘻嘻的道:
“母亲放心去陪父王吧,艾儿定当乖乖听扶苏哥哥的话!”
梁儿无奈的睨了艾儿一眼,又转向扶苏,敛头施礼。
“那便有劳公子了,奴婢告辞。”
扶苏含笑点头,目送她离开。
当梁儿雪白的身影渐行渐远,艾儿扬头望向略有失神的扶苏。
“扶苏哥哥心悦母亲?”
一语毕,扶苏一惊,连忙俯身将手掌覆在了艾儿的嘴上。
“艾儿,这种话往后不可再说。”
艾儿的一对水瞳眨了眨,小脚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扶苏的大手,再度将小嘴露了出来。
只见他神情郑重,严肃道:
“可是父王说过,天下间,除了他与艾儿,不可再有任何人喜欢母亲。”
其实赵政的原话说的本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再喜欢梁儿,是艾儿听到后死皮赖脸求了许久,赵政才同意把他也加进去的。
只是这些他才不会让别人知道。
扶苏一滯,蹲下身去,双手抚上艾儿弱小的肩头。
对向艾儿纯洁无暇的眼时,他的神色有些苦,又掺杂着些许无奈,语气很轻,竟是几近恳求:
“所以,你要帮扶苏哥哥保守这个秘密……”
艾儿有些愣神,灵动好看的水眸定定盯着扶苏看了很久。
在他眼中的扶苏哥哥从来都是温柔开朗、自信淡定的,从未有过这等模样。
这一刻,艾儿竟忽然觉得他的扶苏哥哥有些可怜。
定是父王太霸道了,母亲那么好,多几个人喜欢又何妨?
“好!这是艾儿与扶苏哥哥的秘密,艾儿不会与任何人说的!”
还不足半人高的小艾儿一脸正气,底气十足。
他已立志要保护他的扶苏哥哥,绝不让他再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而此时,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双小狼般的漆黑瞳仁暗自发着幽亮愤恨的光。
什么叫除了父皇和艾儿,任何人也不可再喜欢母亲?那他胡亥要怎么办?
还有扶苏哥哥……竟然也妄想要占有他的梁儿母亲,他不会允的,绝不……!
第一百九十二章 高渐离刺秦()
“好曲!你二人的琴筑之音真是越发默契了。”
昭阳殿中,赵政面带笑意,扬声赞道。
高渐离亦含笑对赵政夸起了梁儿:
“梁儿姑娘的琴艺和悟性皆高于常人,渐离在她这般年纪,可做不到如此。”
赵政敛唇浅笑,听到有人称赞他的梁儿,他总是无比舒心的。
可是梁儿却是略滞,微牵了一下唇角,问道:
“高先生看不到奴婢的容貌,又怎知奴婢的年纪有多大?”
高渐离面露讪色,对着梁儿微微一笑。
“在下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耳朵却还管用。姑娘的声音、气息,乃至走路时的脚步轻重,都与上了年纪的女子大相径庭。”
闻言,梁儿低下头去,但笑不语。
茫茫世间,连“眼见”都未必为实,“耳听”便更是虚上加虚。
他二人已合奏数次,高渐离应是早已自她的琴中读出了她的心智与阅历,可却因区区世俗的表象而毫无疑问的否定了自己的感知。
看来这高渐离也是凡夫俗子一名,并未懂得用心去看人。
或许,这样的人,便注定难成大事吧……
转眼,高渐离入太乐已有近三个月。
起初,他每次与梁儿合奏献乐几乎都是在昭阳殿,皇帝高坐于殿上,他难以触及。
而最近,皇帝终于更加信任于他,偶尔也会召他去凤凰池或竹苑等一些有景致之处奏乐。
在那等闲散之地,皇帝会更为随意些,不止会遣退禁卫以求清净,有时甚至让他与梁儿分列两侧奏曲,自己则坐在中间,与二人的距离非常之近。
此等行为于君王而言,几乎等同于是与他二人平起平坐,实为难得,可见器重和信任已达极致。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