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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兵道-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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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惨然一笑,叫着首长把他们请进房间说:“我想让鹏飞转业,他死活不肯,我提出分手只是想吓唬他,没想到竟然成了永别,我……”

姑娘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魏峰劝说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周鹏飞同志如果在天有灵会理解你的,不要哭了,鹏飞也不希望你这样,身体要紧。”

姑娘点点头,止住哭声但眼泪还是噗噗往下掉。

任务情况还未公开,梁伟军也不便多说,简单地说了一下周鹏飞牺牲的情况就无话可说了。

姑娘低低的抽泣声让气氛压抑。她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要看看鹏飞生活训练过的地方,二是要上飞机看看鹏飞为什么舍不得放弃跳伞。

第一个要求很好解决,第二个要求让魏峰有些为难,部队现在已经结束伞训,不可能为姑娘单独飞一个架次。

姑娘见魏峰面露难色,恳求说:“首长,我只是周鹏飞的女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请首长一定要答应,我想知道鹏飞为什么宁肯放弃我们六年的感情,也不放弃跳伞。首长,求您了!”

魏峰无奈,只好推脱说:“姑娘请你放心,只要有架次,你的要求我一定满足!”

姑娘的要求最终得到了满足,明天下午有一架飞机要进行空投试验,上级批准了魏峰的请求。梁伟军去通知姑娘,发现她没有一丝喜悦。他隐隐觉得不安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姑娘好像做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

第二天,梁伟军开车来到招待所,姑娘早已在楼下等候。天气很热,但姑娘穿了一件米色风衣,开始梁伟军以为姑娘担心高空寒冷,但等她上车露从风衣下那一抹大红时,昨天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间更加强烈了。

去祭奠爱人,她为什么穿条红裙子?梁伟军若有所思,开车回连把肖路叫上了车。

肖路、梁伟军背上工作伞,扶着戴好安全索的姑娘上了飞机。升空后姑娘变得局促不安,脸上的表情时而甜蜜时而凄苦。梁伟军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把肖路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肖路脸色大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想说话,两人脚下那堆破大衣突然蠕动起来。一名年约四十穿了身工作服的男人钻出来,旁若无人地背上工作伞,推开梁伟军向后舱门走去。

“谁呀?”梁伟军问身边一位正在摆弄什么仪器的文职军官。

“严周,严技师,他三天没睡觉累坏了,找机会眯一觉!”

“严周,他就是严周!”梁伟军大喜,跑到严周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绍说:“严技师,你好,我是S旅侦察连的梁伟军。”

“哦,你好!”严周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干巴巴地说:“你是陪同烈士亲属上机的吧?去看好她,马上开舱门了!”

梁伟军碰了个软钉子,心说,果然脾气古怪,讪笑着回到座位。

今天好像试验小件连投的离机最快速度,后舱门打开后,引导伞拖着成串的小件箱顺着轨道滑出舱外。梁伟军扶着姑娘站起来,指着盛开的伞花大声说:“看到伞花了吗?我们就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那是什么?”

梁伟军顺着姑娘手指方向看去,空空如也,猛回头,发现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索,正向大开的尾舱门跑去。

“鹏飞,我来了!”姑娘边跑边撕开风衣,露出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肖路一个箭步窜上去,拦腰把她抱住。姑娘拼命挣扎,肖路急得大喊起来:“连长,快,我抱不住她!”

梁伟军冲上去,抓住姑娘拍打肖路的两条胳膊,把她拖回座位。

“你们为什么拦我,让我跟鹏飞去了吧!”姑娘撕心裂肺地哭了几声,昏了过去。

后舱门缓缓关闭,严周几步赶过来:“怎么回事?”

“严技师,烈士的女朋友想自杀,去陪伴烈士!”

“什么?”严周惊得目瞪口呆。

梁伟军看着姑娘身上的红套裙,低声叹了口气。

飞机降落,后舱门打开,脸色愠怒的魏峰顶着螺旋桨搅起的狂风,像座铁塔似地站在跑道上。姑娘在梁伟军、肖路的搀扶下走出机舱,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些什么。

“站好!”魏峰的声音像一声炸雷,盖过发动机的轰鸣,送入三人的耳孔。弯腰缩头避风的梁伟军、肖路一机灵,本能地挺胸抬头,就连姑娘也跟着挺起了胸膛。

发动机停止轰鸣,螺旋桨慢慢停止转动,飞行员们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夹着图囊整队离开。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每个人身后拖着一截短短的影子,在魏峰目光逼视下,梁伟军、肖路冒汗了。

魏峰问:“想到过父母吗?”

梁伟军轻轻碰碰低头不语的姑娘。姑娘抬头,慌乱的目光与魏峰严厉的目光碰在一起,赶紧低下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魏峰又问:“想过周鹏飞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抽泣起来。

魏峰再问:“想过鹏飞战友的感受吗?”

姑娘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泣不成声浑身微微发抖。

“参谋长……”

梁伟军觉得姑娘可怜想说点什么求情,但看到魏峰满目的关爱,立刻闭上了嘴。

“姑娘这样不行啊,做人要有责任感,已经是成年人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想想父母想想家庭想想所有关心你的人,这个世界上不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魏峰递上手帕拍拍姑娘的肩膀说:“你是个好姑娘,有情有意。能爱上空降兵战士,是我们的福气。你应该能想到,穿上军装肩头上就多了国家民族赋予的责任,军人唯有奉献、牺牲。周鹏飞的牺牲从广义上说,他保卫了祖国人民的安宁这其中也包括你,狭义上说,他的牺牲是为了能让你更好的活着,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姑娘扑进魏峰的怀里:“首长,叔叔,我后悔啊,当初为什么要提出分手,鹏飞已经写了结婚申请……”

“想嫁给军人的姑娘都是好姑娘,也是要奉献要牺牲啊!为了鹏飞,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哭吧,哭吧,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哭出来。”

姑娘放声大哭,梁伟军、肖路站在一边,眼圈也跟着红了。

第16章

严周一直等到跑道上没了人,才心情沉重地走出飞机爬上他的吉普车。刚才的情景他看了满眼,悲痛欲绝的姑娘带给他的不止悲伤同情,这次任务所使用的翼伞就是他设计的。虽然这种伞是部队目前装备最好的伞,但无法适应三级以上气象,执行特种任务勉为其难。如果着陆稳定就不用飞伞,也许就不会有人牺牲。可他刚刚设计完成的新型伞连续三次在投放试验中都出了问题,开半伞和推迟开伞的问题时常出现,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不能定型装备部队。

新型伞,老子一定把你拿下来!严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高亢明亮地叫了一声。哨兵警惕地侧目观望,他歉意地挥挥手,连忙驾车离开。

严周回到市区,天已经黑透。他把车停在家属楼下透过车窗,望着在整栋楼房中唯一没有开灯,因而显得格外扎眼的窗口。那是他的家。自从半年前,妻子提出离婚不辞而别后,严周就搬到了科研所。但有时间他就会来看看家里有没有开灯。

空气中弥漫着烹制食物的香味,阵阵锅碗瓢盆交响曲,让严周有些陶醉,他好久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馨。一阵吵闹声从一家的窗户中飘出来,这也没有打扰严周的好兴致,反而让他支起耳朵细听。

吵闹声持续了几分钟,被孩子高亢的哭声划上句号。严周颓然缩进座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吵架好啊,我现在想吵都没有对手。”

车后,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严周看后视镜,见一名年轻军官歪头看看他的车牌照,大步走上来。严周慌忙打火、挂挡一溜烟似地开走。他认为一个男人躲在楼下等老婆,绝对是件丢面子的事儿。

严周腋下夹着两只面包爬上科研所二楼,回到他的办公室打开灯,立刻苦笑起来。三天没回办公室,地板上多了三封从门缝中塞进来的挂号信。这是老婆的来信,他弯腰拣起来看也不看地拉开已经装满挂号信的抽屉丢了进去。

老婆铁了心要离婚,一天一封挂号信地催,离婚严周不怕,他只想当面与老婆说清楚,好说好散,不辞而别算是怎么回事?

严周抓起空荡荡的暖瓶摇了摇,推开窗户向已经锁门的茶水炉看了一眼,拿起面包没滋没味地嚼着。

“梆梆棒”门外传来敲门声。严周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肯定又是那些伞厂的老总,来说些高薪、豪宅之类的废话,如果想走他早就走了,还用等着他们来挖。严周对敲门声置之不理,继续没滋没味地嚼着干面包。

“梆梆梆、梆梆梆……”敲门声节奏分明持续不断,敲门人很有耐心,看样子如果不开门他能持续到明天这个时候。

严周被吵的心烦,撕了两团手纸堵上耳朵。但敲门声还是很顽强地突破手纸的阻拦钻进耳孔。

“谁呀?”严周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喊:“有事明天再说,我睡了!”

“我啊,以为你不在呢!”门外传来一个粗嗓门,敲门声还在持续。

“来了,来了,不要敲了!”严周无可奈何,开门见客。刚打开一道门缝,梁伟军手提两个食品袋挤进来自我介绍说:“我是侦察连连长梁伟军,下午我们见过面!”

梁伟军不请自到,严周有些不高兴,说:“哦,有事吗?”

“有事,有事!我去你家没找到你,只好找到这里来了。”梁伟军陪着笑脸,东张西望。办公室内乱糟糟的,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伞件、伞衣,桌子、沙发上除了书就是图纸。一条咬了几口的面包,搭在两摞书上,像是凌空架起一座焦黄色的大桥。

房间内只空着一把椅子,梁伟军把床上的图纸收拾收拾,一屁股坐下,把塑料袋内的白酒、鸭脖、烧鸡,堆在桌面上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雨,来饮一杯乎?”

严周本来对梁伟军喧宾夺主的架式有些讨厌,但听他谈吐有了一丝好感,嘴里说着:“文不对题。”拉着椅子坐到梁伟军对面。

“班门弄斧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冒昧打扰就是明证。”梁伟军拧开酒瓶却发现只有一个杯子。严周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茶杯说:“我时间紧张,一般情况下不接待客人。”

“谢谢!”梁伟军也不问严周为什么接待他,伸手在酒瓶上比划了一下说:“一半如何?”

严周说:“不好,我过一会儿还有工作不能多喝。”

“李白说过,天若不喝酒,天上无酒星;地若不喝酒,地应无酒泉。既然天地都喝酒,我们为什么不能喝?”梁伟军眨眨眼说:“我听魏峰参谋长说,你的酒量不小,一次庆功会上你曾豪气大发力战群雄!”

“不愧是侦察连的,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严周松开捂住茶杯的手说:“你是有备而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梁伟军把酒倒满,端起杯子说:“我在学习空气动力学。”

严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黑瘦的军官,他凌厉的眼神,健壮的身板,粗糙的双手,很直观地表明他是一名军事干部。军事干部不抓军事训练,学空气动力学干什么?严周有些不相信地问:“知道,乔·凯利吗?”

“西方一些研究空气动力学的专家称乔·凯利为空气动力学之父。奥维尔·莱特曾说:我们的成功完全要感谢那位英国绅士乔·凯利,他写的有关航空的原理,他出版的著作,可以说毫无错误,实在是科学上最伟大的文献。”梁伟军举杯与严周碰了一下说:“但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我似懂非懂理解不了,这也是我冒昧前来的原因之一。”

梁伟军的坦诚使严周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感。严周喝了一大口酒,接住梁伟军递过来的鸭脖,边啃边问:“另外的原因呢?”

“有二,一、正在使用的翼伞对气象条件的适应范围太小,现代战争往往利用恶劣天气发起进攻,我们有伞不能跳就等于士兵没了枪……这些我写的总结上都有,你应该看过了吧?”

严周连连点头:“看过了,一针见血!”

梁伟军接着说:“二、上次任务,我们几乎被强风吹散,当时我想如果翼伞有动力,能调整一下位置多好!有了适应多气象的翼伞,再有了动力,在目前我们尚没有大机群无法完成战役规模作战的情况下,一支装备了带有动力翼伞的小部队,就可以在敌后大距离快速机动,完成破袭、扰敌、打掉敌军指挥部等等一系列任务,为我军完成战役部署争取大把时间!”

严周激动了,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鸭脖,端起酒杯说:“英雄所见略同,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与我不谋而合。我总以为曲高和寡,没想到在基层干部中找到了知音。来!我们干一杯!”

梁伟军吓了一跳:“这可是半斤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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