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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铁骨-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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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毅也暗暗叫苦,他实在不愿意待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等死,刚才在小北门附近那一发重炮炸弹,到现在还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立刻被又一次无法预知的恐惧所取代,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无法选择,只能听天由命祈祷老天爷长眼了。

车子方一停稳,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踵响起,吓得曲胖子大喊大叫,指挥安毅快把车倒进背靠山体的凹陷处,安毅依言而行将车停在紧靠几乎垂直的山体边沿,来不及喘口气就被飞越头顶上方的一条条火舌所震撼:滇军的炮兵阵地开火了,一发发呼啸的炮弹飞越小山上空,砸向了东面的革命军阵地。

十分钟左右炮声停止,激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随即响起,一阵阵的呐喊声不时传来。

曲胖子把安毅拉下车,两人偷偷摸摸登上小山岗,伏在一块大石头边向东望去,只见硝烟滚滚,喊声遍野,革命军和滇军已经拼命多时。

“曲大哥,前面的阵地选择得好啊,龙眼洞这镇子两边都是石山丘陵,这条必经之路正好处在两山之间,整个宽度似乎不到一点五公里,你们滇军占据的阵地太好了。这条路我走过,是开往东莞、直通九龙的主要公路,距离那边看得见的铁路也不远,是东面和南面各县镇进广州城的唯一陆上通道,打通这里基本就能看到广州城,阵地前面好像还有一条小河是吗?”安毅好奇地问道。

曲胖子点了点头:“没错,是条小河,只有四五米宽,石桥被咱们炸了,前几天我去过一次有印象。今年天旱小河都干了,小河两边都是两米多高的陡峭河床,干涸的河底全是烂泥,就算他黄埔军不要命地跳下去,也没几个能爬得到这边的岸上,何况还有这么多机枪招呼着。”

“等等!你说前面正在进攻的是黄埔军?”安毅着急地问道。

曲胖子一直望着激烈交战的前方:“你他娘的不长眼啊?没看到黄埔军校的校旗和他们各团特有的军旗吗?这一个小时下来估计他们得死伤几百人,你看,退下去了不是,哈哈……行了,咱们下去吧,老子昨晚到现在没吃过一餐饭,腿肚子直打颤,锯木厂南边有个炊事班在做饭,专门接待我军临时过往人员的,咱们去吃他娘的一顿前线饭,哪怕喝碗粥也顶得个半天。”

安毅看着硝烟散去逐渐平静下来的阵地,难过地摇摇头,跟随曲胖子下山,心事重重地绕过一堆堆木头走到炊事班,拿起个大海碗,直接舀起木桶里的稀粥仰头就喝,连喝三碗这才放下碗,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等候曲胖子。

曲胖子吃饱喝足,拿起墙角不知谁的鸦片烟枪斜倚在草堆上,一个年长的老兵献媚地上去给他点灯烧烟泡,这鸦片一抽就抽到中午。

下午四点,黄埔军再次发起猛烈攻击,一个小时二十分的激战之后再次被滇军击退。安毅趴在山岗上一直注视着前方战场上的一具具尸体,心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倒是发现滇军胡思舜的确指挥有方,悍勇无比,他竟然敢把自己的指挥所设在距离前沿阵地只有五百米的地方,而且巧妙选择在一个背对前沿的山岗之下,无论是黄埔军的火炮还是机枪都打不到他,他却可以利用登高的掌旗兵随时传递命令。

夜幕降临,急得直跺脚的曲胖子想走又不敢走,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呵斥安毅到炊事班旁边的临时中转库把那堆破布抱回来,他要在车底抽鸦片睡觉。

安逸担心曲胖子烟瘾发作情绪不稳,真的一枪嘣了自己那可冤枉,只能依言而行不敢稍有违抗,抱回一大团五颜六色的破布回到车边逐一摊开,给曲胖子铺在车底。让安毅觉得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团破布里竟然有两面国民党党旗和一面国旗,此刻全都被曲胖子臭烘烘的身躯压着。

提心吊胆的一夜过去,天色渐渐灰白,胡思舜也没有发出什么调令让安毅出车,一晚上醒来三次抽了两回鸦片烟的曲胖子倒是睡得比猪还香。肚子呱呱叫的安毅只好自己走到炊事班那里,看到除了那老头兵其他人都没醒,只能找个干净一点儿的粗碗,盛上点昨夜弹药搬运队留下的残羹剩饭将就对付。

几碗稀粥下肚,膀胱鼓起来,安毅一面打嗝一面走到西面的沟渠旁,解开裤子纽扣掏出老二舒舒服服放水,只觉得这泡尿是如此前所未有的畅快。

沟里草丛突然一动,吓了一跳的安毅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黑黝黝冷冰冰的驳壳枪已经顶在他的小弟弟脑袋上方:“不许出声,否则打死你!”

正文 第十九章 还一报

“小毅?你怎么在这儿?”一身烂泥的黄杰收起手枪,惊讶地问道。

安毅飞快跳入小沟,压低了声音:“奶奶的吓死我了,老黄你这孙子竟然拿枪顶着老子的小弟弟,要是老子这辈子落下阳痿的病根,老子跟你没完!”

“哎呀,你别废话了,我问你,你到这里干嘛?”黄杰抓紧安毅的手臂盯着他。

安毅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老子乐意啊?还不是连人带车给滇军用枪顶来的,没日没夜往一个个阵地拉货,想老子一个商行高级职员,足足被他们像使唤牛马一样折磨了四十四天呐……你呢?怎么就你摸过来?一个人没个掩护没个照应,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黄杰擦去脸上的露水泥浆,徐徐吐出口气:“昨天上级派我和陈赓、老宋坐小渔船潜入城里侦查联络,事情办得挺顺利的,滇军和桂军两个讲武堂的军人联合会会员都决定支持我们,后来我们想从原路退回,可滇军桂军警戒太严没办法,只好和陈赓分头行动,他如今恐怕已回到校军本部,我和老宋潜出东城之后决定摸过来,看看滇军胡思舜部从瘦狗岭到龙眼洞一线的兵力布置情况,谁知瘦狗岭一带重兵云集,根本无法靠近,想摸回去爬到这里就遇到你这倒霉蛋了。”

“老宋呢?”安毅问道。

黄杰低声学了声鸟叫,宋希濂在后面十余米的草丛里伸出个缠满树枝的脑袋,对安毅露出个笑容。

安毅喘了口粗气:“这个方圆百米的锯木厂只有九个火头军,没看到他们有枪,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有一两个连的送弹药工兵过来,剩下一个军官就是用枪监管我的死胖子,此刻他正在山脚我那车底睡大觉,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你们俩得快走,我担心天亮人多了会出万一。”

“慢着!刚才你说这四十四天你没日没夜往一个个阵地拉货?”黄杰兴奋地问道。

安毅回答:“骗你我能长胖啊?也不看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想向我打听滇军的军力布置?”

“正是!”黄杰高兴地回答,眼里充满期待。

“拿你地地图过来。还有笔。我给你标上。闭上眼睛我都能数出来。”安毅伸出手。

黄杰着急得挠头:“我哪儿来地地图。枪倒有一支。”

安毅眼珠一转:“这样。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车上有一份广州地图。这是我刚开车地时候路不熟自己画地。我把滇军地兵力配置标上之后悄悄拿过来给你。你和老宋隐蔽好等我。最多十分钟就行。”

“小毅……”

黄杰来不及多说一句。安逸已经跳上沟渠。佯装扣裤子慢吞吞走向侧前方地山脚。黄杰想了想弯下腰退入茂密地草丛里。不一会儿爬到宋希濂身边把安毅地话告诉他。十分钟不到。安毅低声哼着奇怪地小曲来到沟边。一面解裤头一面百无聊赖地向四周张望。蹲下后轻轻滑入沟里。弯腰找了挺长时间。才看到黄杰在沟渠地下方十余米处向自己挥手。

“奶奶地老黄。你小子躲躲闪闪留一手。竟敢不相信我?以为老子会带滇军来抓你是不是?”

安毅不悦地瞪了黄杰一眼:“拿去,快滚!”

黄杰乐呵呵打开地图,只看一眼就快速折叠起来,抱住安毅激动万分:“他娘的天才啊!太宝贵了,太及时了!小毅,我代表革命军和所有弟兄们谢谢你!等打完这一仗,老子要给你请功!”

安毅无所谓:“你一个小小副连长能给我什么功?拉倒吧!还是想法子滚蛋吧,昨天我趴在停车的那座山岗上胡乱看了一阵,发现顺着南面那条枯水沟可以一直往前走,估计能绕过右翼阵地边沿避过滇军的视线,草很深,不站在高处很难发现那条沟,就是担心有蛇,哥两个得多加小心。等会儿要是没事的话,也许那胖子会命令我开车回城里了,这次回去老子就找机会偷溜,再也不愿过这种牛马不如的日子了。”

“小毅,你可千万注意安全!打完仗老子和弟兄们就去找你。”黄杰压低声音郑重叮嘱。

“快走吧,这么高大个汉子怎么啰哩啰嗦的?快走,别连累我。”

安毅说完蹭的一下跳上沟渠,挠了挠几日不能洗澡痒得不行的老二,龇牙咧嘴走向汽车,黄杰只好缓缓退回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尽管安毅表现得非常成熟胆大心细,可他的心脏一直在不争气地乱跳,直到钻进驾驶室才平复过来,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

午饭过后,躺在车底下躲太阳和躲避可能的流弹的安毅再次点燃支烟,对刚刚过完鸦片烟瘾的曲胖子问道:“曲大哥,咱们傻乎乎待在这里不是个事啊?小弟我老是担心坐凳下货物的安全,真要是哪发炮弹不长眼或者被胡将军把车抢去,咱们就亏大了。”

“这你放心,炮弹飞不到这里来,胡军长也知道我和杨处长的关系,最多会命令我干点活,不会没收我的车。不过你说的也是,总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会儿我去找找胡军长,争取下午回去,藏货的地方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你给我把车开过去就行。”曲胖子仍然闭着眼睛,懒洋洋伸出手,安毅立马抽出根香烟给他点燃,送到他的两根手指中间。

两人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不一会儿,一阵隆隆炮声再次响起,沉静了数小时的战场再次发生激烈的战斗。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扛着弹药箱跑过锯木厂前方大马路的一个连工兵的队伍中突然发生爆炸,四个倒霉的工兵在一声轰隆过后尸骨全无,十余名官兵被炸得断手断脚,血肉模糊,哭号声惊呼声响成一片,滇军的整个阵地受此惊吓变得人心惶惶,不少人以为革命军从身后打过来了。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之中,黄埔军抓住机会全线猛攻,很快迫近干涸的小河东岸并成功构筑阵地,距离滇军主阵地只有百米之遥,使得滇军布置在后方的火炮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胡思舜看到这样的结果勃然大怒,一声令下督战队飞奔而去,将整个工兵连幸存的八十余人全部射杀,看得趴在车底的安毅和曲胖子魂飞魄散,炊事班的几个火头军更是吓得全身发抖唯恐避之不及,全都缩在那两间锯木厂的小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

督战队把所有尸体拖下路基随即离去,曲胖子手忙脚乱爬出车底,紧紧抓住裹在身上的两面国民党党旗,对安毅大声喊道:“快出来,胡军长杀红眼了,老子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快啊,你这贱货,再不给老子把车开走,老子一枪嘣了你!”

安毅连忙爬出车底,飞快跑向驾驶室。

曲胖子忘了身上的国旗党旗,一脚踩在拖地的旗帜一角,“嘭——”的一声迎面摔倒,跌了个狗抢屎,下巴砸在坚硬的石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打开车门的安毅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四下看了看接着做出个石破天惊的举动。

安毅两步跑到曲胖子身边,一把抱住曲胖子的大脑袋猛然发力,“嘎”的一声脆响,曲胖子的脑袋竟然被安毅扭转个一百八十度诡异地望着自己的脊梁,造成这一奇迹的安毅吓得跌坐在地,失控的嘴里无序地发出串串迷糊的声音:“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老子不活了……一报还一报……”

急促的喘息声中,第一次杀人的安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急剧收缩的心脏似乎要挤破他的胸腔,重度的眩晕致使安毅呼吸困难全身乏力,根本没意识到要尽快善后赶快驾车逃跑。

这时,一个灰色的身影敏捷地掠到安逸身边,抱紧安毅一阵猛摇:“小毅,你怎么了?你疯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哗——“

一大口酸水从安毅口中喷出,他痛苦地咳嗽几声,看清是宋希濂之后,一面发抖一面询问,显然是呕吐之后神智已清:“老宋,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要不,坐上我的车走……把这尸体抬进驾驶室,过关卡就说他受伤昏迷了,我们送他回去急救,快!”

“好!我来扛。”

宋希濂松开安毅,一把抱起地下死去多时的曲胖子,飞快绕过车头扔进驾驶室。

安毅跌跌撞撞钻进驾驶室,在宋希濂担忧的注视下突然给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啪啪”两声脆响过后,安毅的话语和行动让宋希濂看得目瞪口呆。

“我操你大爷的肥猪,你的枪好是吗?现在是老子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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