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帽成婚-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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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憔悴的中年女人靠在病床上,似乎有些困惑:“取消了加成,也没见进医院便宜啊。”
雷震东走上前,收拾活动饭桌上的空碗筷,笑着回应:“这不是你该烦神的事情。放心,有医保还有商业保险,不用你费心。”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朝雷震东微笑:“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老毛病而已,就是陈阿姨喜欢大惊小怪。”
雷震东放下碗筷,拿湿巾擦了擦手:“好久没过来了,我原本就打算这个月过来看看你的,干妈。”
中年女人被他搀扶着,重新躺下休息,微微叹气:“连累你了,小雷,你真不用这样。”
“别这么说。干妈,我的命是阿阳救回来的,你客气什么。”雷震东调整了一下枕头,这才满意,“你千万别跟我见外。”
“你们都有心了。”房间里头的光线明亮,连皮肤微黑的雷震东都被照的发光,女人脸上的蜡黄却浓厚到阳光也照不亮。她浮出个微笑,“前两天,赵勇他们都来过一趟了。现在你又大老远的跑过来。我真是恨自己啊,就是个累赘,总给人添麻烦。”
雷震东赶紧劝道:“干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都不要提什么累赘麻烦之类的话,这话我不爱听。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的命太硬了,所以才克了阳阳。后来再想想,这一切都是命罢了。说到底,就是我们母子缘分不够,就那么多年。”朱佳凌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雷震东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又梦呓般的开了口,“今年我不能给阳阳过生日了。”
雷震东帮她盖上了毛毯:“我去看阿阳,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
病房门合上了,雷震东又去找的主治医生。阿阳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是医院的常客。医生拿着手边的果篮给雷震东打比方,病人的身体已经跟果篮一样了,里头装着的生命力不停地往外头渗。医生找到一个缝隙就想办法堵上一个,可全是缝隙,又能堵到什么地步。
“雷总,人的疾病乃至死亡,三分之一是老天爷说了算,三分之一靠病人自己,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有医生使劲的地方。说实在的,雷总,您就没考虑过带朱女士去江州看看吗?不是我们妄自菲薄,不管是省人医还是医大附院或者仁安医院,起码专家多,见识也多,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雷震东摇摇头,脸上浮出苦笑:“我也想。只是我干妈不愿意离开绥城。她待在这边心情还好一些。”
于医生点头:“这样啊。人上了年纪就不愿意离开故土。理解,我理解。”
护士过来喊于医生看病人,雷震东告辞离开了办公室。他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一趟,重新返回病房。陈阿姨收拾好了家里头的东西,回来照应主家。见了雷震东,她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阳的妈妈已经睡着了,脑袋沉沉地躺在枕头上,头发枯黄。
“雷总。”陈阿姨拉着雷震东出病房门,拎了个纸袋子递到他手上,叹了口气,“本来朱姐是准备今天去看阳阳,把这些烧了的。现在她去不了,您就帮忙带过去去吧。”
雷震东点了点头,接过了纸袋子。袋子里头的东西杂七杂八,有泛黄的古惑仔海报,有起壳的乒乓球拍,还有木制的华容道,一件件不起眼的残破玩意承载了一位八零后男人青少年时代的生活痕迹。
男人走了,这些就成了他母亲的心灵寄托与梦魇。
雷震东叹了口气,拎着纸袋子往医院大楼外头走。他上车的时候,晃荡的纸袋子撞上了车门,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的纸袋子破了,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
雷震东赶紧蹲下。身捡。海报、乒乓球拍还有华容道都摆在了副驾驶座上,他低头的时候,发现车门与车内地毯之间夹着一只大信封。捡起来捏在手中,雷震东的指头感觉到里头似乎装了硬纸片,像是照片。信封上没有邮戳,只有手写的朱佳凌(收)。
他皱了下眉头,反复翻看信封,希望能够找到什么线索。阿阳的母亲为什么要烧照片呢?如果是烧给阿阳的,那么信封上为什么还写的是阿阳母亲收?
手机铃声响了,雷震东怕阿阳母亲有事,赶紧接起了陈阿姨的电话:“雷总,你看到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哎呀,那个是我今天拿邮箱报纸的时候看到的。本来准备拿过来给朱姐看,结果不小心忘在纸袋子里头了。”
手上的信封滑落到了地上,信封口似乎封的不太牢,已经有半张照片露了出来。雷震东看着照片上拥吻的年轻女子和中年男人,握紧了拳头。
他迟迟没有吭声,电话那头的陈阿姨以为自己把东西弄丢了,十分着急:“雷总,你看到了没有?”
照片一共有十二张。每一张的主角都是相同的人。他们或者亲吻,或者拥抱,或者依偎在一起。每一张照片上,流淌在两人之间的都是宁静温馨。时光对他们似乎无比眷顾,他们的模样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雷震东平静地回应着陈阿姨:“噢,看到了,刚才被车门夹了一下,里头东西掉出来了。是商铺广告,印刷的倒是挺讲究。”
第13章 尴尬的交集()
一顿饭花了沈青一百零二块,有菜有主食还有餐后甜汤,可谓是物美价廉。
何教授微笑着看沈青买单,目光深远:“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沈青擦了擦嘴巴,语气平静:“三年前,外婆身体不好,去美国定居的话,开销太大了。山不转水转。”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何教授开了口又觉得唐突,立刻找补回头,“起码国内的情况,我要比你熟悉一些。”
沈青擦干净了手,抬起眼看对面姿容儒雅的男人:“我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何教授掩饰性地端起了水杯,蜂蜜柠檬水对他来说实在太酸了,他的眉毛纠结成一团:“你很出色,我从来都做不了什么。”
店主拿了过来。沈青接过了,又问何教授要在服装店的账单:“反正是领导报销。”
“哪能占这个便宜。卢院长就是太客气了。”何教授起了身,“我没留的习惯,实在不好意思。”
沈青一阵头痛,想要回之前的店去补一张。何教授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不瞒你,其实我下午四点钟的飞机回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从市中心出发去机场。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要一个小时。加上登机手续所需要的时间,立刻出发都赶得很,哪有功夫再去跟店员协商重新开。
“本来是打算到机场吃饭的。不过我不经饿,没忍住。”何教授像是意识到了错误,一直跟沈青道歉,“真不是成心的。”
沈青沉着脸,立刻往停车场去。她得在一个小时里将何教授送去机场,否则肯定来不及。
何教授摆摆手:“不用了,我坐地铁过去就好。从这边坐地铁专线,只要四十分钟,还是很方便的。”
沈青没有坚持,只将何教授送到了地铁口,放他下车的时候,沈青转过了头:“教授,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十一年不见,今后也没有再见的必要。
何教授点了点头,依旧温文尔雅:“好,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地铁口的风极大,六月天的骄阳底下依然吹乱了男人的头发,露出了里头夹杂的丝丝银发。时间从来不会真的偏爱某个人,岁月总是斑驳无情,流淌过便烙下痕迹。
沈青转身进了旁边的西饼屋,要了一份小蛋糕。她一口口吃着,咽下了那句“生日快乐”。
回到医院恰好两点半。沈青匆忙去更衣室套上干净的白大褂。
实习生蓝晓打着呵欠过来换衣服,一见沈青就眼前发亮:“沈主任,这裙子好漂亮啊?香芋紫,真的超级衬你。”
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沈青踟蹰了一下还是继续套白大褂:“在急诊那边沾了血,只能临时买了件。”
话音落下,她又开始懊恼,刚才回来的时候,应该将那件豆绿色的衣服送干洗店的。血渍沾久了就会咬上去,根本洗不干净。
蓝晓笑嘻嘻的:“嘿嘿,沈主任,我们医院的干洗房建好了以后,我们能不能在里头干洗衣服啊?”
“应该能吧。”沈青不是很确定,“院长还是挺大方的,不抠这点儿小钱。没事,要是有限制的话,到时候你用我的卡。”
她拿出自己的银行卡,设置好手机微信绑定之后,立刻转账给何教授。何教授的短信回复很快:“我不用手机支付。”
沈青直接删除了何教授的好友。完了之后,她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长期与医院外世界脱节的她忍不住问了句蓝晓:“要是我转账给一个人,对方没接收,钱还能转过去吗?”
蓝晓背对着沈青换衣服,不假思索道:“24小时候会退回你的微信钱包。”
沈青只觉得自己的智商肯定降到了人生最低点。她最该做的是拿到何教授的银行卡号,然后直接打钱过去。
蓝晓转过身,看她表情纠结,又提醒了一句:“说不定是没注意到,现在已经接受了呢。”
沈青郁结于心,她已经删除了何教授的好友,还怎么看对方到底有没有接收。只能等下班再去atm机看一下流水。她准备将手机放回口袋时,产科的筱雅打了电话过来:“下午忙不忙?不忙的话过来给我看个孕妇呗,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会诊单上午发你们科里头去了。”
按照惯例,科室间的普通会诊通常由住院总来处理。不过凭借私交,医生也会点名其他科室主治以上医生帮忙看自己的病人。筱雅的这位病人因为严重的妊娠剧吐,从发现怀孕开始到现在,五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靠静脉补液撑过来的。后来区妇幼保健院觉得撑不住了,坚持让她转院治疗。
筱雅叹气:“三十六岁的大学副教授,前一次在我们生殖中心做了试管婴儿。两个胚胎,一个脑积水,一个双侧肾缺如,最后只能引产了。现在这个查四维b超没发现什么问题,全家老小宝贝的不行。可是她这都怀孕快26周了,吐得还这么厉害,肝功能一塌糊涂。我想请你过来看看。”
“肿瘤标记物查了没有?”沈青出了更衣室的门,直接往办公室走。产科的这份会诊单用小吸铁石固定在铁质黑板上,孕妇的癌抗原ca125跟甲胎蛋白afp都有升高。
“她原本就有子宫内膜异位症,ca125一直高,孕三个月往后,甲胎蛋白都会升高,肿瘤标记物鉴别诊断的意义不大。”筱雅有些头痛,“现在就想让你给看看,我怕有遗漏。”
沈青没推辞,拿着会诊单叫上了蓝晓:“走,我带你会诊去。”
蓝晓高兴地丢下了病程记录,跟着沈主任出去开眼界了。临床实习医生多半充当着工勤的角色,陪病人做检查,帮老师跑腿拿东西等等,不一而足。稍微有点儿技术含量的诸如骨髓穿刺之类的,一堆的研究生、规培生跟进修生都抢破了头,哪儿有本科实习生插手的份。沈主任肯带她跟在后头学习,蓝晓岂会有不乐意的道理。
“非专科医生最头痛的病人类型基本上就是孕妇跟孩子,因为病人本身以及家属都过度紧张。尤其是现在不孕不育的患者增多,怀个孕生孩子不容易,所以格外紧张。很多疾病就被怀孕这件事给遮盖了。像那位宫颈癌去世的女演员,其实她怀孕早期就已经有宫颈癌的临床表现了,但因为高龄初产又一直保胎治疗,根本不敢做检查,最后反而耽误了病情。这其实是因噎废食。”
沈青带着蓝晓走过护士站的时候,被人叫住了。她转过头,看见22床患者的儿子,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你爸爸不舒服?”
年轻男人摇摇头,踟蹰了片刻才开口:“沈主任,您就跟我说句实话,我爸爸上午是不是输错血了。”
沈青浑身一个激灵,背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她勉强微笑:“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男人没回答,只又追问了一遍:“你就告诉我吧。”
“从你父亲的生命体征跟临床表现来看,他没有发热、血压正常,呼吸、心跳都是好的,小便也好。包括我们给他做的检查项目也没发现溶血反应。所以我考虑他是输血反应,观察过后情况平稳,继续前面的治疗措施。”
男人似乎听明白了沈青的话,又好像更糊涂了,只确认一件事:“你的意思是没有输错血?”
沈青保持微笑,点点头:“嗯。”
家属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没有就好,我都快吓死了。”
沈青笑了笑:“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