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帽成婚-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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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起了风,然后是淅沥沥的细雨声。她心烦意乱,那声音落入了耳朵就无比聒噪。
沈青赌气地捂住了耳朵,又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雷震东。
雷震东身手多敏捷啊,在床上尤甚,几乎是她脸刚别过去,眼前又出现他那张额头上还留着敷贴的脸。
“你无聊。”沈青被他气乐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跟只鸵鸟一样。
雷震东把人挖出来,没头没脑地又亲过去:“无聊啊,那咱们做点儿有聊的事。”
“别闹。”
“想什么呢,人家就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有你这样聊天的吗?喂,你别闹。雷震东,你上来。”
已经被撸了总的雷先生很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自觉,好生伺候了一回金主。直让人眼睛也湿了,身体也软了,他才坏笑着抬起头,揶揄沈主任:“口唇相接,我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沈青使不上力气来,更没脸看他,索性拿凉被遮住了脸。
雷震东闷笑出声,再次把人从被窝里头挖出来,跟她邀功:“你看,我们沈主任睡不好就是我没伺候好,伺候好了,是不是就想睡了?”
“你无聊,你讨厌。”沈青脑袋还往被窝里头钻。
“沈主任,刚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刚才你怎么说来着?”
“不许说。”她慌忙从被窝当中伸出手,捂住了雷震东的嘴巴。
雷震东笑得畅快,喝了口水漱漱嘴巴,总算放过了她。
“你不就是烦你爸迁坟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烦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又没人要你一定将父母合葬在一起。”
“我妈已经同意离婚了。她签了离婚协议书,已经联系江州的学校,准备带我过来了。妈妈绝对不会想跟他合葬的。”
妈妈已经准备开始生活的新篇章,他们却不给她机会。
雷震东笑了:“公墓推倒了,总会有其他地方安置这么多坟头。那就按照流程走不就完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青抿着嘴巴,还是不想说话。
雷震东拍拍她的后背:“又不是让你立刻做决定,先睡一觉,等醒过来再说。”
逃避可耻,但似乎的确有效。将决定的时间点往后挪了,沈青心里头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稍稍放松了。
她怀揣着对那个拆迁决定的厌烦,带着倦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如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的话,她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人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承担所谓的责任。她渴望生活翻篇,切割成两截,然而即使她改名换姓变成了沈青,人生的前十八年,却依然不会被彻底抹杀。
生活从来不是磁带,可以抹掉然后重新录制。在不经意的时候,它就回到了最初的某个节点。
雷震东亲了亲妻子的发顶,在心中叹了口气,跟着闭眼睡着了。
一连好几天,沈青都时常怔忪。
回忆自带滤镜效果,她以为自己早忘了的童年片段总会时不时地就跑进她脑海当中。
小院子里头的花圃是爸爸去工地上捡了废弃的砖头,一点点地和了水泥砂浆砌好的。葡萄的藤架是爸爸砍了竹子搭好的。就连那棵无花果树,也是爸爸出差去外地办案时,买了坐了一夜硬座带回家的。同去的警察都笑他,真是会折腾。
妈妈没有她朋友想象中的凄风苦雨,相反的,在自己记忆中的绝大部分时刻,她都笑得很幸福。人的追求往往南辕北辙,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生活的安宁。
直到有一天,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了。
沈青双手盖住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雷震东笑容满面地进了屋,扬了扬手中的文书:“过来看看,好消息!你老公我现在不是戴罪之身了。”
检察院反复审查了雷震东的材料,认为雷震东的行为与卢大勇伤残之间没有确凿的因果关系,最终按照民事纠纷处理。既然卢大勇已经拿了钱,愿意和解,那就自行协商解决。
至于雷震东公司的非法经营问题,证据不确凿,依从疑罪从无原则,也不予送审。
沈青死死盯着那两张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没事了,他终于没事了!
她抱住雷震东就开始哭。她怕死了,她生怕突然间又来一群戴着大盖帽的人,再一次把他给带走。
“哭什么呢,来,不哭,就是要补交罚款呗。没事,没事的,以后我好好挣钱补贴我们家沈主任。”
“我不要你挣钱。”沈青抬起了脸,“我就要你老老实实待我我身边,以后你就给我看好了诊所就行。”
雷震东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严肃:“小声点儿,你就不怕惊动了徐科长?到时候,她肯定会给你当会计去。”
沈青吓得一缩脖子,立刻又扎进了雷震东的怀里头,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我不要。”
她婆婆自从儿子回来之后,立刻摆出了家长的架势,很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沈青深深地觉得,自己跟婆婆之间,共患难可以,同享福那是绝对不行。两人就连稀饭的水放多少,都不能达成一致态度。
雷震东也不希望再被他亲妈管着。
说起来实在没良心,可他十八岁的时候都受不了他妈,何况他现在已经三十三岁了。两辈人生活不到一块儿就是生活不到一块儿。与其相看两厌,不如距离产生美。
父母现在身体都还健朗,也有自己的生活朋友圈子。真正等到七老八十必须家人贴身照应的时候,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谁也不能为未知的人生打包票。
“那你就小心点啊,不要小看了徐科长。从我记事起,我们家雷主任就没能成功地藏过一个钢镚儿的私房钱。”
沈青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你妈的吗?她这不是为你攒钱么!”
她话音未落,徐科长推门而出,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还没脱下来。她正在屋里头给厂子代账。
雷震东刚要揶揄妻子,看到母亲戴着的老花镜,忍不住一阵心酸。
明明母亲已经退了休,原本可以轻轻松松地享受生活,却为了她,又硬着头皮拿出了多年前的功底,重新当起了会计。
“妈,震东的判决书下来了,没事了。”沈青生怕丈夫说错了话,赶紧抢着开口。
雷母正端着杯子喝水呢,闻声手一松,杯子就掉地上了,摔了个粉碎。她顾不上,只三步并作两步上来,要看判决书。
“妈,你小心别踩着玻璃了。”
江阿姨赶紧拿着扫帚簸箕过来扫,嘴里头念念有词:“碎碎平安,这是好兆头。”
“东东,赶紧去谢谢人家。”雷母的鼻梁上冒出了油汗,老花镜都待不住,不得不用手托着,眯起了眼睛仔细看。
可算是没事了,雷母捂着胸口喊房里头的丈夫:“老雷,你出来,你赶紧出来。”
她拉着丈夫,郑重其事地站在儿媳妇面前,齐齐朝她鞠了个躬。
吓得沈青一下子就抱住了雷震东,都快哭了:“爸妈你们别吓我。”
“要的要的。”雷母严肃了脸,“要不是你娘家厉害,我家东东就要吃牢饭了。”
“妈你别这么说,震东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雷母叹气:“那要看人家怎么算了。我就说不要做什么生意,当初退伍的时候,老老实实找个稳定的工作多好啊。十年下来,我就不信你连个科长都混不上。”
雷父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想想看,怎么跟人家道谢吧。”
雷震东收了判决书,笑着摸了摸妻子的脑袋:“人家是看在青青的面子上,情分也得这么还。方副厅长不是劝你给你爸迁坟吗,那我们做小辈的,就顺着他的心意办好了。我现在也不用在居住地监视了,我陪你回去。”
“应该的。”雷母有点儿不自在,总觉得自家儿子像是被绑架了一样。可想想看,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毕竟是儿媳妇的亲爹。
父母之间是父母之间的事,为人子女,该尽到的孝道还是不能马虎的。
沈青惊惶地抬起头看丈夫,喃喃道:“真的要去吗?”
“嗯。”雷震东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礼拜六我们就过去,上午拆迁办上班的。早点了结了,也早点安生。”
雷母在一边出主意:“做法事的师父找好没有?我听说那个朝天宫的师父不错。”
雷父赶紧踩了妻子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儿媳妇再想起来生女药的那一茬。
“没事,我打听过了,礼拜六上午九点就是个迁坟的好时辰。我们签了字,立刻就把事情给办了。”
沈青心里头一阵发慌,攥紧了丈夫的手:“你别去了,你不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雷震东笑她傻:“当然我陪你去,没事的。”
雷母只觉得儿子媳妇腻歪得让她脑壳疼,皱了皱眉头,勉强同意了儿子的看法:“对对对,这都成了家有了孩子的人了,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呢,没这个规矩。”
雷震东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只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笑。
沈青勉强压制住起伏的情绪,摸出了手机:“我给朋友们道个喜吧。他们也一直跟着担惊受怕的。”
雷震东没拦着她,她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报喜。
辛子墨反应最强烈,一个劲儿地嚷嚷杜主任果然厉害,而且重女亲男。平常就没见杜主任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过。
筱雅最高兴,一个劲儿跟她强调,否极泰来,以后肯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她一通电话打下去,连婆婆都催她上桌吃饭,等吃过晚饭再打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拨通了王汀的号码:“王法医,谢谢你,我爱人现在没事了,判决书下来了,罚款就行。”
王汀恭喜了她几句,想了想,还是没透露案件的进展情况。现在案情越来越复杂了,完全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
周锡兵炒好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招呼她洗手吃饭:“怎么了,又想什么事情?”
“雷震东没事儿了,最后的结果是逃税,罚款就行。”她甩干手上的水,感慨了一句,“当初闹得那么声势浩大,最后却悄无声息的。”
周锡兵微微蹙额,喃喃道:“这也太快了吧。按照惯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判决书啊。”
“沈青找了人。她母亲的旧时朋友圈子,现在都身居要职。取保候审也是他们打了招呼的。”王汀笑着摇摇头,“有的时候,真觉得权跟钱实在是好东西,难怪很难有人不迷恋。”
周锡兵给妻子夹了一筷子红椒炒牛肚:“他的确也挺冤的,算是落了人家的眼了。对了,你今天去看守所有什么发现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想说什么。”
“有件事情很有意思。”王汀将筷子放在了碗口上,“你知道那个去看望关珊的人是谁吗?”
“不是她的一个小姐妹吗?”
“小不小姐妹说不清楚,不过她的身份证号跟那个留在仁安医院人流室的身份证号一模一样。”
周锡兵抬起了眼睛,冷笑:“这是串到一起了?”
王汀点点头:“对方应该就是冲着雷震东跟沈青这两口子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对夫妻在外人看来个性南辕北辙,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王汀接触下来才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的共同特点就是滴水不漏,基本上不会给外界传递任何关键信息。
“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他们不肯说实话,那我们也没办法。真正不行的时候,他们肯定还是得求助警方。”周锡兵有些不快。
雷震东这人不是不地道,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头。
王汀笑了:“当兵的通病吧,特种兵觉得警察都是废物篓子,压根没有战斗力。”
“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只会蛮干呢!”
王汀难得见丈夫露出稚子之态,忍不住笑了:“行行行,有他求我们周警官的时候呢。赶紧吃饭吧。”
周锡兵还是狐疑:“我奇怪的是,就算沈青求了母亲的老朋友。这么多年没联系的人,对方还这么卖面子吗?”
“里头还有一个是她爸爸的老熟人,省厅的方副厅长。有件事情,是新市公安局的忌讳。沈青的爸爸林副局长,严格算来,是在酒桌上喝死的。那桌酒,就是为方副厅长饯行的时候办的。”
周锡兵咽下了一口米饭:“这么说,他是在愧疚咯?”
“说不清楚吧。”王汀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进碗中,“关于这件事,我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