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入谁家院-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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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熟人（）
借着众人失神的空挡，我偷偷抬头观察常帝的表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花谢无重开除却巫山不是云伊人不复见
这两句与整首歌意境有些格格不入的改动，正是我想告诉常帝的——
仅因安和公主与宸顾皇后五分神似就做些不顾朝廷脸面的事……
也就罢了，如今发现我的眼睛与宸顾皇后生的一模一样……我实在不想做杨贵妃第二啊……
更何况，杨贵妃从儿媳做到妃嫔，是因为本身的才貌，而我却是因为一双眼睛而做替身……
——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
所以，逝者已逝，不要以思念为名，找些西贝货来安慰自己，殊不知，这是对过去的背叛，对逝者的亵渎！
“陛下，儿臣献上一曲，愿我轩辕王朝之万物，落花之后，均有硕果。”这样的寂静我并不陌生，淡定的从琴案前行至殿中间，行礼后道。
“绕梁三日而不绝，颜侧妃之技艺，或可与三年前红颜薄命的绝琴琴主一较高下了。”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声音有些熟悉，我循声而去，微微一怔。
而那人与我对视，也愣了一下，但随即掩饰过去，移开视线，欲盖弥彰般的喝了口酒。
须臾，却又似要确认什么般的移回视线又望了我一眼，然而在他撤去视线之前，我先回过头避开了对视。
虽然没打算完全瞒住，但是……过去的人和事，能割断一个是一个罢。否则，欺君之罪啊……人心中就隔肚皮，谁知道当年的投机是真心还是伪装？
“东方将军所言极是，吾等虽未有幸聆听绝琴琴主的妙音，却也听过当年的传闻，今日颜侧妃一曲，忧而不伤，雅而不俗，更是有警醒人的意思在里头，不可谓不妙呐！”
“是啊是啊！”
“……”
自此，似乎再无人记得方才那撩拨人心魂的一曲艳舞了。
——琴是雅事，舞却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而我的技艺又不差，自是完胜艳姬不提。
“天朝果然人才辈出，是安和不自量力，让陛下与众位大人笑话了。”安和公主起身，既不恼怒，也不惶恐，进退之间极为有度。
嫁儿子还是嫁爹呢？（）
看来这离国第一美丽的公主，不单貌美如花，更兼心思深重，能屈能伸。
离国国主倒也当真舍得，这样才貌双全难得又处事稳当的公主，也肯拿出来和亲。
而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即便出身再尊贵，也难免沦为货物，成为男人们的战利品。真真叫人不胜唏嘘啊。
——见常帝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席，我便也只是默然行礼告退，边走边想道。
“公主不必多礼，”较之刚才不时会望着安和公主若有所思的模样，此刻常帝的神情已有些难以揣测。却不知是我刚才的歌词起了作用，还是常帝本就未曾被那五分的神似所迷惑，“朕既与离国结那秦晋之好，那我轩辕王朝与离国便是亲家了，亲家之间如此见外着实不美。”
“陛下所言极是，到是安和小家子气了。”
“无简。”
“奴才在。”
“将安和公主安置在莫离宫，至于同行的离国使节，礼部着人好好安排下去，皆不可怠慢。”不知夜深了还是什么缘故，常帝似乎已失去与安和公主谈天说地的兴致，也不接话，便开始安排离国一众人的去处。
“奴才遵旨！”那唤名无简的大太监笑盈盈的应了，一看便是常帝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
“臣遵旨！”闻言，一中年男子从席间出列，躬身领命，大约是礼部尚书罢。
“今日宫宴，便散了吧，众卿跪安吧。”常帝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起身离开，刘贵妃一干后宫女子也即刻随常帝一起走了。
“恭送陛下！”群臣与众命妇立即跪送常帝。
我才刚回到席间，还没坐稳当，闻言又慌忙该坐为跪，一时不稳，差点倒在一边，幸亏身边的宸萧王眼明手快，不着痕迹的单手拥住了我的腰，将我靠在他身上。
因众人都跪地垂首恭送九五之尊离席，是以倒也无人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小动作。
只是……我忽然想起来了——
这离国公主是送来和亲的，然常帝并没有说要将安和公主许给谁，虽然安置在宫里，却也没给封号，若是自己收用，一国公主断无如此轻慢的道理，那这常帝，究竟是什么打算？！
“殿下，陛下这是要将安和公主许给谁呢？”我凑到宸萧王耳畔，悄声问道，丝毫没发现自己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了宸萧王的侧脸上。
“管他作甚。”不知何故，宸萧王的耳畔倏地升起一丝莫名的红晕，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回道。
你可欢喜？（）
“四皇兄留步！”宫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正要上马车的我下意识以光速蹿上了马车。
“六皇弟，何事？”我上车之后，速度放下车帘，阻挡了车外的视线。
“四皇兄有如此佳人在侧，当真美事一桩。咦，皇兄的佳人呢？”我才在马车里坐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歪了歪身子。
“什么佳人，说起来你叫她一声皇嫂也是应当的。她今日是乏了，我让她先去马车里休息。”宸萧王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明显的疲惫：“夜已深了，皇弟如无要事，那我便要先行回府了。”
“其实皇弟也没什么要事，只是今日有幸得见，不由感念非常。当日皇兄娶侧妃，我正好有事未曾出席，真是，今生憾事啊！”我默默听着车外轩辕慕殇低沉的嗓音，虽然今日为了降低存在感，所以并未搜寻当年那些熟人坐在何处，甚至为了避免他们认出我，几乎一直是低着头的，但我知道，轩辕慕殇已经认出我了，否则，此刻他的声音里不会有这样沉痛的悔意，“我只是有一句话，想问一问……皇嫂，如此境地，皇嫂可欢喜？”
第一声“皇嫂”，轩辕慕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第二声的时候，显然已经没那么艰难了。
只是，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轩辕慕殇，我欠他良多！
“怎么，皇嫂莫不是睡着了？”轩辕慕殇一副不得到我回答变不罢休的架势，见我不回答，又出声追问道。
“六皇弟，你皇嫂累了，你有什么问题下次再问罢。新婚燕尔，我们自然都是欢喜的。”宸萧王的声音里添了几丝不悦。
“皇嫂！我在等你回答！”轩辕慕殇的声音骤然提升，几乎吓了我一大跳，我的脑海中竟倏地浮现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掐着我的下颚怒视我时的神情。
“我……”我诺诺开口，却有些心乱如麻。
欢喜么？还剩下十个月的生活，需要我去欢喜么？但是宸萧王确实不曾让我做过我不愿意做的事，但是这只能说顺心，却还称不上欢喜。
更何况……我知道轩辕慕殇问的欢喜，并不是这个欢喜。
他想知道，我嫁给宸萧王，是因为心悦他么，而嫁给他的日子，是否让我欢喜。
他只是想知道这些。甚至，并不一定就是想要把我抢夺到他身边。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不敢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要怎样回道。面对这样一个深情对我的男人。
“我……我很好。”半晌，我只是安静的吐出这三个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很好么？”轩辕慕殇的声音里辩不出喜怒，“有个故人曾对我说，今生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得之则幸，不得为命。韶光易逝，大约人总是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罢。”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大约也只有轩辕慕殇，会将我这句话不当做笑话，牢牢记了三年。
但是我要怎么告诉他，当年落崖那段时间我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今日的权宜之计，与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不是一件事。
我是假结婚，不是真嫁人啊。
“我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不论如何，我会如她所愿。”尽管没有看见彼此的脸，我却能感受到，轩辕慕殇花费了多大气力，才能说出这句话。
“你……”我心下一颤，竟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掀开了窗帘，然而夜色中的那个熟悉身影，却在我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转过身去。
“四皇兄，如此佳人在侧，安和公主那趟浑水，我看你还是不必再蹚。何况三皇兄与辰若都是虎视眈眈，父皇今日态度不明，怕是藏了静观其变的心思在里头，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想不到，六皇弟居然会与我说这些。”宸萧王笑的和煦，深不可测的目光扫过我时，我却被目光中的冷意下得手一抖，车帘翩然落下，隔绝了我与车外的视线。
“呵，有何不可。我与三皇兄不和，人尽皆知。”轩辕慕殇笑的坦然，我却听出了几丝悲凉。
——刘贵妃，刘贵妃，同为亲子，究竟是什么原因，竟叫你的偏心生生将自己两个儿子离了心？！
“皇兄，我为何如此，我不相信皇兄会不知道。宸萧王府的侧妃，就算真的来历不明，那也是对外人而言。皇兄的本事，做弟弟的如何能不知道。”轩辕慕殇这句话，却几乎是在与宸萧王摊牌了。
他是在承认，他知道我就是当年的绝琴琴主云夕颜，那个他为之可以舍身去救的女子。
这几乎，是将自己的软肋亲手交给宸萧王，他在告诉他，我最重要的女人，就在你的车上。
这甚至，是一种投诚。
我背靠在马车上，整个人开始抑制不住的轻颤。
曾经我逃离楚王府后他怒气冲冲的闯进梧桐苑，对我说——
“那么，为了你，我就成为那个想得到谁就得到谁的人吧！”
而如今，为了我，他是要成为让我能真真正正站立在宸萧王身侧的最坚实最强有力的后盾吗？！
为什么都是为了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太远的过去不能说（）
“夜深了，皇兄与……皇嫂先回吧。”撂下最后一句话，也不管宸萧王如何反应，便听到轩辕慕殇离去的脚步声，片刻之候，听到远处有人翻马而上，扬鞭远去。
半晌，宸萧王掀帘上车，表情似笑非笑：“我素来鲜在京中，人人都道六皇弟是个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却不知竟是个痴情种子。”
“王爷说笑了，无惜是谁，来历如何，王爷怕是比无惜自己还清楚。炎王殿下的错爱无惜愧不敢当，当日救命之恩已是无以为报，”我抬头，直视宸萧王喜怒莫辨的双眸，“王爷是成大事者，与谁同行，又与谁能同甘共苦，都不是无惜所能左右。无惜惟愿，王爷与炎王殿下都能平安康健。”
——既然，轩辕慕殇无心帝位，甚至已有投诚之举，若他果真与你共苦，他日你问鼎至尊之时，也望你能容他与你共享盛世。
“呵，是么。至少，盐城湖畔你遇到三皇弟之前的事，本王依旧一无所知。”宸萧王许久都不在我面前以“本王”自称了，蓦然如此，竟让我心下一惊。
果然，调查得很彻底啊。大概我来到轩辕王朝之后的事，他都知道了吧？
然而在那之前的事……即便我说了，他大抵也不会相信。
所以，不能说。这只能作为永久的秘密，与我一起死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只需知道，在作为‘颜侧妃’的一年内，无惜不会做出任何与这个身份不符的事来便好。”马车内的宫灯的亮光并不刺眼，我将视线定在那盏精致的宫灯之上，尽量让自己的心绪恢复平静，直到目光渐渐放柔，才复又抬头，望着宸萧王，巧笑倩兮：“王爷，你信无惜么？”
宸萧王并不接话，只是从马车门口移至我身旁静静坐下，抬起手，轻轻覆上我的眼睛。
我并没有躲闪，只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片刻之后耳畔传来宸萧王低沉的笑声：“我信，我信你，无惜。”
不知道是否错觉，我总觉得宸萧王最后的那一句话里，含了几丝悲怆。
分居（）
我知道轩辕慕殇的暴戾悲伤来自于刘贵妃非同寻常的偏心，但是作为众皇子中仅存的嫡子的宸萧王，在朝堂、江湖都拥有超然地位的宸萧王，身为常帝最喜欢的儿子、慕轩宫的现任宫主，本人更是风采出众、惊采绝艳的宸萧王——
这样一个让人艳羡仰望的男子，究竟有什么心事，会有这样的悲怆？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宸萧王又淡淡的告诫道：“无惜，以后不要对着别人这样笑。”
“额？”
“太美丽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够消受。”
“……”好像与我预计的有些出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