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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戒-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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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站在一片废墟上,这里曾经挨过一颗炸弹,砖瓦下面还有黑烟往外弥散,如有地气往上涌动。小夏看见了一条腿,那是他熟悉的腿,腿很瘦,很短,腿的下面是一只极小的脚,小脚上穿着一只黑面子的布鞋,那是奶奶的腿。小夏想把奶奶的腿从瓦砾下面拉出来,拉出来的就只有这一条腿,另一条腿和上面的身体不知去向了。小夏双手在地上刨动起来,很快,他找到了好多条腿和好多只手臂,还有没有手脚的身体,他们应该是大姐夫和二姐夫,还有大姐和二姐,这些家人的尸体完全混乱,不能完整地拼凑在一起了。他又看见了一个小男孩,那是三姐的宝贝儿子,才一岁半,小男孩背靠在一根半倒的木柱子上,男孩子的心口窝有一道血水凝固住了,像是被刺刀挑穿,孩子的嘴唇月亮似的往上翘起,那神情像是哭又像是笑。

小夏想呕吐,但没有呕出来。

小夏感到窒息,心脏就要停止跳动,他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往一边回过脸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棵千年的银杏树。那棵银杏树上挂着一大串人,这些被吊死的人中有他的姑姑和姑父,有他的奶妈,有他七个外甥和四个外甥女,这些孩子最大的12岁,最小的才6岁,其中他的三姐夫和小妹夫是身体倒挂着的。那些尸体在寒冷的风中来回飘动,就像是一排悬挂在网上的鱼。

全都死光了,24条人命。

小夏哇啦一声,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他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完全痴呆疯傻了。

这就是举世罕见的南京大屠杀。

小夏,全名夏光奇,出生于南京城夏家精武馆。

第四章

昨晚下半夜经过了一阵暴风雨,唐家大院的房屋和地面如经过了清扫,显得非常干净。

早晨,日头还没有升起,彩儿就醒来了。

彩儿心里惦记着小夏,来不及洗漱,披着一件外衣就往小夏的房间去。彩儿住二楼,小夏就住在她隔壁。

彩儿出门站在过道上,一眼便看到小夏房间的门是半开着的。还这么早,是谁去了小夏的房间呢,她心里想着,快步过去,进入到了小夏的房间里面。

有木鱼声从佛堂里传出来,声音清脆而空洞。

佛堂在一楼里角的偏房,唐爷在里面打坐念经,双面微闭,一只手机械地敲打着台前的木鱼。

楼梯上,突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彩儿由楼上飞跑下来,慌慌张张的样子。彩儿下了楼梯,经过大客厅,径直往东面厢房的佛堂去。

佛堂门外站着六叔,他像个看门神似的,制止了彩儿进门。六叔说,唐爷正在颂经,有事过半个时辰再来,不要打扰。彩儿大声说话,小夏哥不在房间,人不见了。彩儿要进佛堂,六叔强行拦住。这时唐爷走到门口来,冷漠的脸朝着彩儿,他说,彩儿你成什么体统,衣裳都不穿好。彩儿说,阿爸,小夏哥不在房间里呀。唐爷微惊一下说,人怎么会不见了呢?彩儿眨动着大眼睛说,我怎么晓得,所以来问阿爸的。

唐爷显然不信,亲自来到小夏的房间。

小夏的房间里窗户是开着的,有几块打碎的玻璃散落在地板上,还有一些雨水留在地板上没有干透。靠墙壁那边是小夏的床铺,床铺上乱七八糟地堆着枕头、被子和床单,像是有人在上面进行过生死搏斗。

唐爷确信小夏不在房间,立即吩咐六叔和彩儿快去找人。

大院里站了好些人,汉清和水月还有兰儿夫妻都在,还有许多作坊的工人师傅和伙计,大家都没有看到小夏。最后一个跑来的人是阿牛,阿牛是从厨房来了,她说没有找到小夏哥哥。这就奇怪了,院大门和后院的小门都是锁上的,小夏怎么的就不翼而飞了。守更的两个下人都说,昨天晚上没有看见有外人进公馆。

唐爷发话了,一定要把小夏找回来。

唐公馆所有的人都出动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都有唐家的人在寻找小夏。一个白天过去,没有小夏的影子。

唐爷和彩儿来到法租界南区中央巡捕房,他们找到张昆,请求张昆的帮助。张昆见唐爷心急如焚,立即派出手下的几十名巡捕,并允诺一有消息便立即回报。不多时,有巡捕报告说苏州河上正在打捞两具男人的尸体,张昆立即开车前往,唐爷和彩儿也都一块跟了去。

苏州河边的铁桥下面有一圈黑压压的人头,人群里可以见到数十名举着相机的报馆记者,并有日本兵的汽艇开过来。河间有几条渔民的船正在放排钩打捞尸体,有消息说,昨天下半夜的时候,一名男人抱住一个巡逻的日本兵从铁桥上跳进河里去了。

唐爷的车和张昆的车开来的时候,尸体正由水里打捞上来。一个穿黑布衣裳的男子和一个着黄军服的日本兵牢牢地搂抱着,两具尸体同时被提到岸上来,就像是一对连体兄弟。有几个人上前去处理尸体,因为双方抱得太紧,怎么都不能分开,如两块铁板焊在了一起。

唐爷见到尸体,长叹一声,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彩儿惊恐地瞪大眼睛,要往人群里冲去,却被张昆一把拖住。

宽阔的江面,浪水滚滚东流。

江上行驶着一条客轮,烟囱冒出粗大烟雾,像一条匍匐在半空中的黑色苍龙,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见。

客轮驶往上游,前方不远,渐渐的出现一座城市的轮廓,那里,便是历代王朝屡次建都的南京古城。

小夏就在这条客轮上,他伫立于船头,裂大着双眼,看着曾经熟悉的都市,看着满目疮痍的南京码头。他始终不能相信,那年的南京大屠杀是否真实,他必须回来,他要证实自己的亲人们是否还活在人间。

客轮鸣笛声起,靠了码头。

此时小夏的心中还在祈祷,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梦。然而小夏看到的是比梦中更加残酷的现实。

小夏看到了那棵千年银杏树,云层里露出的一点阳光,将那棵大树照射得光怪陆离,多么希望发生奇迹,哪怕是看到一张亲人面孔。银杏树孤独地耸立在倒塌房屋的废墟之中,一堆残墙断壁下面,小夏看到了半块埋在瓦砾里的门头横匾,“夏家精武馆”的字迹清晰可辨。

这里就是他的家,从出生开始,从童年、少年到青年。

他想喊,但已经失去了喊的力气,他想哭,但他的两眼已经枯干。他在倒塌的房屋下面颤微微地移动脚步,如垂死的老人一般。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来,双手在一处砖瓦下面翻动,狠狠地翻动,他的手指很快便在翻动的碎砖瓦片里磨出一道道血来。他的眼前亮了一亮,终于找到了一只破碎的相架,擦去上面的泥水灰尘,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照片清理出来。那是他们全家人的合影,他把照片紧紧地捂在怀中,感受着全体家人的生命。

小夏站直了身体,他再次端详照片,并伸出手指头来,一下一下的,认真地数了数上面的人头,加上他自己,一共是25个人。在家的日子,小夏跟奶奶最亲近,这张照片上,他也是紧挨着奶奶身边站着,奶奶生怕他跑了似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他想到了奶奶,在他12岁的那一年,他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他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偷偷地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怀揣着一把匕首出门。没想到奶奶在门外拦住了他。奶奶说,光奇你可以骂人,可以教训人,但你不能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他不听奶奶的话,奶奶给了他脸上一个巴掌,这也是奶奶平生以来第一次打他,打过之后奶奶还说,天大的事也不能杀人,杀人偿命,这四个字你这辈子得好生记住。

此刻,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

这么大个家族,25口人,就只剩下他一人。他的心口上似插上了一把尖刀,刀子在里面来回剐动着,血水在皮肉下面阵阵涌动,经久不息。

这时,小夏似乎听到身后有响动,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背后猛地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了一把他的后衣。

小夏急回头,一时愣住。

距小夏的对面一步远处,站着一位破衣烂衫的老人。

老人只有一条手臂,另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两边晃动。老人的脸上很僵硬,额头的皱纹如干枯的泥沟,仅有那两只挤得跟门板缝似的眼睛,有一些生气和亮光透出来。老人怔怔地看着小夏,惊恐万状。

你,你是人还是鬼?老人颤抖的声音。

小夏没说话,小夏有些迷糊,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老人扭动了一下脑袋,那个脑袋仿佛要从颈脖子上断裂下来,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是夏家的老四,你是夏宗年的儿子夏光奇,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啊!老人说,老人确定了小夏是人不是鬼。

小夏想起来了,这位老人正是他们家临街对面杂货铺的梁大爷,以前老人可是两条手臂,经常会握着大扫帚把门前的街面扫得干干净净。

已经是黄昏了,西边的天际残阳如血。

南京城郊外,有一座很大的山包,老人告诉小夏,下面掩埋了几万居民,夏家精武馆的人也都埋葬在那里。小夏烧着了一堆纸钱,点燃了24炷红香,他跪朝着这座世界上稀有的大坟墓,这么多的人在阴间相聚,相聚得这般紧密而拥挤,他们的阴魂怎能安宁。

小夏跪在地面上像块坚硬的石头,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你怎么不哭呀?想哭就要哭出来!老人说。

哭,哭能够把我爸、妈、奶奶、姐姐、妹妹哭回来吗?如果哭有用,我就天天跪在这里哭!小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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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夏背靠在那棵老银杏树下。

老人的一双泪眼,望着举目无亲的小夏,问小夏今后的打算,怎么往下过日子。小夏说,先守孝,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会来这里,点香,烧纸,磕头。在警察局的居民花名册上,叫夏光奇的男人也埋在这座山包下面,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也就是在那天凌晨,小夏看见那么多残缺不全的亲人尸体,忽然间丧失了记忆,他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离开南京城的,又如何跟随着一批逃难的人群流浪到了上海。

这天早晨,天刚亮不久,唐公馆院大门被人敲响。阿牛小跑过来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小夏。

小夏还穿着那件离开公馆的蓝布大褂子,灰色的长裤,黑色的布鞋,只是这一身穿戴已经破旧,肩背上有几块皮肉露在外面,像是经历了一次风雨沧桑。小夏手上端着一个大铁碗,碗外面用报纸包着,里面装着还有余温的素菜包子,这样的素菜包子只有老永安街阿祥素食店才有,唐爷是吃素的,他是给唐爷买的。小夏的身体比一个多月前消瘦了许多,两只眼睛往里深陷,脸上的皮肤被日头晒得又黑又亮。在南京守孝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去码头上找活儿干,他有力气,他饿不坏,他也不能让自己饿坏。

阿牛见到小夏,先是愣住了一会,接着转过身来,朝着大院里大声地尖叫起来,小夏哥哥,小夏哥哥回来了。

阿牛的喊声惊动了公馆里所有的人。

此时唐爷正在佛堂打坐,正要敲动木鱼的时候,传来阿牛的声音。唐爷起身就往门外去。六叔有些疑惑,他说阿牛这丫头发什么神经,大清早在院子里乱喊叫,越来越不懂规矩。唐爷镇定地说,不会错,一定是我徒儿小夏回来了。

最先跑到院子里来的是彩儿,后面跟着是汉清和水月,接着兰儿和余炎宝也赶了出来。大家很快就把小夏围在当中,欣喜之情无以言表。彩儿说,小夏哥你这只笨鹅是去了哪里,上海市满大街的角落都找遍了,就差没去掏老鼠洞,你晓不晓得呀,就因为你跑掉了,我阿爸每天多了两个小时坐在佛堂不出来。汉清说,真要把人急死,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好多活儿,还得等着你来做呢。兰儿说,小夏你要出去旅行,也应该给家里打声招呼吧,做人要懂礼貌。水月说,人回来了就好,好在是个完人,没有少胳膊少腿。余炎宝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夏你就真的没有长一点记性了吗?太不像话了,太不正常了。

小夏望着大家,他不出声,像一个犯了错的人。小夏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夏了,他是清醒的,他知道他是谁,曾经丧失的记忆都已修复,但是他不能说,他要让自己继续成为以前的那个小夏。

唐爷和六叔过来了。唐爷看见了小夏,嘴里透出一口长长的气来,右手立掌于胸前,默默说道,感谢菩萨,阿弥陀佛。

小夏打开手间的报纸,拿出那个铁碗来,递到唐爷的面前。

师傅,这是白菜包子,给您的。小夏说。

好,好好,你记得我就好啊!唐爷激动地说。

六叔上前,接过那只装有包子的铁碗来。彩儿还是不放过小夏,一定想要知道小夏这次是去了哪里,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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