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皇后-第2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后叹了口气:“妃位以下,尽数殉葬,宫人除随侍妃嫔的那些个,免殉,你总不能让皇上在九泉之下,没有人侍候吧?哀家不能再让步了。”
“母后——”
太后冷然道:“这事不用再说,难道你忍心见瞻儿过身之后,一个人冷冷清清吗?他生前你不曾妒过,怎么大行之后,倒妒起来了?她们随皇上去了,家人都会厚赏,你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不然,哀家就下懿旨,一切按之前说的办。”
孙清扬想说在幼年时母亲就告诉过她,人死之后,并没有另一个世界,但看见太后不欲多说的样子,想到对于信佛的太后而言,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本就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劝转?只得低头应道:“臣妾代她们谢母后宽厚。”
可是,还没等到太后的懿旨下发,就传来贵妃何嘉瑜被丽妃袁瑷薇拉着跳入池塘,双双殒命的消息。
原来,平日里何嘉瑜因为袁瑷薇发了疯,总防着她,没想到守灵之后,她在回长宁宫的路上,却突然被袁瑷薇横里撞了出来,纠缠、拉扯着跳到了池塘里。因为夜深天黑,宫人们搭救不及,等人捞上来时,两人均没了气息。
而且,捞上来以后,发现袁瑷薇的身上早就绑有石头,她的手则紧紧扯着何嘉瑜,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显然是早就抱着要同何嘉瑜同归于尽的心思,一直在寻合适的时机。
因为无法将之分开,宫人只好请旨将她两人一道收棺。
当时随侍的宫人,因为护主不力,全数杖毙。
因牵涉宫闱秘闻,对外,倒是给了个自愿殉葬的名头,其家人都得了赏赐。
而赵瑶影听了太后的懿旨,则一个劲儿地摇头。
“早在嫁于皇上的时候,臣妾就下了决心,生不能同时,死要同时。”赵瑶影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皇上头七回魂夜,就是臣妾命断之时。臣妾不比皇后,有子女挂心,有父亲高堂在世,臣妾于这世间,已经全无留恋,皇上这一去,随之而去的人,大多是被迫,未必能好好侍候皇上,臣妾去了,会尽心尽力,也免得皇后担忧皇上此去,没有人知冷知热,侍候不周。”
孙清扬苦劝她:“人死如灯灭,就是皇上大行,百年后也一样是白骨一堆,贤妃,你别信那些个说辞,好好活着才是正经,咱们姐俩,以后在宫里,还能做个伴,本宫的子女,不就同你的一样吗?瑾英自幼与你亲厚,你怎么狠得下心?”
“本宫之前就同你说过,万一母后不肯下发免殉的旨意,也有法子让你和淑妃一般出宫去,赵姐姐,蝼蚁尚且偷生,你如今才不过三十出头,何苦要走这一条路?本宫与皇上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尚且没有随之而去,你又何必枉做了生殉的祭品呢?”
提到瑾英,赵瑶影眼中浮现泪光,但很快她就轻笑道:“瑾英有您这个亲娘在,臣妾担心什么?您说人死后,并没有另一个世界,您又没有死过,怎么知道?您不能随皇上去,不是不想,是因为有子女牵念,而臣妾了无牵挂,自然可以率性而为。不管如何,您都别劝臣妾了,臣妾心意已决,断不会更改。您若念着我们姐妹的情分,就在臣妾殉葬之后,把臣妾葬得离皇上近一些。从前有你在,皇上对臣妾总是有怜无爱,如今臣妾下去陪他,想必能够多些时间予臣妾了”
苦劝了一阵,赵瑶影始终不肯改口,孙清扬见她心结难解,似有走火入魔之势,一方面叫宫人盯紧她,免得她轻生,一方面传唤太医给她看病。
然而到了宣德帝的头七回魂之夜,赵瑶影仍然偷跑到他的灵柩之前,服毒自尽了。
太后、皇后感其忠义,重情,谥号纯静,名号列在贵妃之后,褒奖其族亲,连前几年过世的赵太妃都得了追封。
于宣德临终前二十余日进宫的郭爱,也在殉葬之列,在接到圣旨的前几天,她就用重金贿赂,托宫女将一份书信送给了她曾经山盟海誓的未婚夫。信中写着被后世演绎了多个版本的连就连。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琴瑟和谐天地间,孟婆庄里苦三年,粗茶淡饭更香甜。
连就连,一座桥锁一缕魂,生死依随不相忘,走走停停又三年。
连就连,两情相悦两心依,恩爱缱绻不羡仙,黄泉路上不茫然。
连就连,三生石定三世缘,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轮回殿
据传,郭爱的未婚夫因为不愿她在奈何桥上等得太久,大哭之后,就在第二天于家里上吊自杀,为她殉了情。
而郭爱,亦在宫中自知死期后,留下了给父母的诀别,作词曰:“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先吾亲而归兮,惭予之失孝也。心凄凄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写完这字字血泪的绝命辞后,她掷笔于地,伸颈悬于梁上的绳中,大呼:“娘,吾去!娘,吾去”
话音未落,就被内侍踢开垫脚的小木床。
宣德帝驾崩之后,妃嫔殉葬一共十一人,嫔位尽数追封为妃,未曾侍寝而殉葬的郭爱,追封为嫔。
第217章 长门孤影暗(2)()
何贵妃,谥端静。赵贤妃,谥纯静;吴惠妃,谥贞顺;焦淑妃,谥庄静;曹敬妃,谥庄顺;徐顺妃,谥贞惠;袁丽妃,谥恭定;诸恭妃,谥贞静;李充妃,谥恭顺;何成妃,谥肃僖。
那些个曾千娇百媚的女子,于历史的洪荒中,只留下了这样一些名号,她们的故事,被紫禁城的风沙,渐渐湮没。
宣德十年的冬天,是孙清扬记忆里最冷的一个冬天,宫里触目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汉白玉柱上绑着白色绢纱的花朵,廊下、窗棂、门楣俱用白色锦缎缠着,桌椅上铺着白色织锦宫人的衣服、头上的钗饰是白的,就连她的脸,也呈现出透明的苍白色。
加上正月里的几场大雪,整座紫禁城成了冰封的世界。
若不是瑾秀和祁镇的小手,总会在她冷到骨子里时,给她些微的暖意,她真觉得,这个世界就像赵瑶影说的,生无可恋。
这一年,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敌手。
而日子,就在追忆和孤寂中,慢慢流逝。
正统十四年,八月。
“太后娘娘,紧急军报,报皇上在土木堡遭到瓦剌的袭击,明军全军覆没,皇上被俘。”
听了霜枝的话,孙清扬手中的正端着的茶盅“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皇上他,他”孙清扬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皇上他怎么了?”
从得知儿子不顾她阻拦,私下听了王振的撺掇御驾亲征开始,孙清扬的心就一天也没有安生过,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她被惊呆了。
看着满头白发的太后,霜枝咬了咬牙,又说了一遍:“那祸国殃民的王振虽被护卫将军樊忠锤死,但是英国公被乱箭射死,王佐、邝埜等大人都赴难了以致兵败,皇上在土木堡被俘。”
孙清扬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她借着霜枝的手,强定心神,坐回椅上,她知道,这会儿,她绝对不能倒,不能乱。
少顷,她下令道:“召玄武大人进宫,拿哀家的懿旨去,命锦衣卫都指挥使和禁军指挥使、还有五门提督速去,务必要严守城门,全城戒严,若有人闻风异动,乱了阵脚,扰了民心,立斩不饶。”
“传哀家懿旨,让郕王速召大臣到乾清宫商议国事。”
众臣也听闻了正统帝朱祁镇被俘的消息,由于皇上出征之时,带走了朝廷中的大部分能臣干将,以至于留下的人,突闻这个消息,竟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除了个别几个,大都众口一词要求严惩王振党羽外,将京都南迁,免得因京城距离瓦剌太近,来不及拒敌。
孙清扬看了看郕王朱祁钰问道:“皇上亲征,命郕王居守,不知郕王有何高见?”
朱祁钰这会儿早慌了神,哪里拿得出什么主意,只说道:“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这北京城离瓦剌大军实在太近,不如咱们就不知母后有何建议?”想说的迁都二字,硬生生被孙清扬的眼风逼了回去。
孙清扬看他改了口,方才冷然地扫视群臣一圈,缓缓开口:“尽诛王振党羽,这是肯定的,却并不着急。郕王奉皇上旨意居守,就该听过咱们大明的祖训‘天子守国门,君主死社稷’。怎可效法那宋朝的君王,再受那靖康之耻?诸位大人均是国之栋梁,越是到这样的危急时刻,越要显出作用来,若是咱们都没了主意,叫天下的百姓怎么办?迁都不可再提,退一步,就会退百步,这一退,就是死。”
“想那瓦剌,不过是蛮夷之族,从太祖爷开始,他们何曾占过咱们的便宜?这一次若非奸臣王振误国,蛊惑挟持皇上,不顾臣僚劝阻,决意亲征,又因他意图回乡省亲,贻误了军机,皇上何至于遭此劫难?咱大明的军队怎么会全线崩溃?只是输了一场战事,大家就自乱阵脚,岂不是和那王振一般,成了卖国的贼子,白白令那也先高兴?”
见群臣露出愧色,孙清扬又道:“如今诸位大人除了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外,做事务必以大局为重,万不可轻言弃都南迁。”
“太后教训得极是!”众臣纷纷附和。
孙太后的目光一一扫过群臣:“哀家记得,当初力阻皇上亲征的有兵部尚书邝埜,侍郎于谦,以及吏部尚书王直等人,何在?”
就有朝臣禀告,说于谦等人得知消息后,就去筹备粮草,所以没有来得及奉诏入宫。
听了朝臣回禀,孙清扬道:“兵部尚书邝埜已赴国难,哀家听闻,在途中他也曾多次谏阻皇上,不要急功冒进,可惜皇上偏信那王振之言,终至险境,像邝埜大人这样的忠臣,朝廷应有嘉奖。像于大人他们这样,想在君王之前的,是诸位大人学习的榜样。”
说到此,她面露嘉许之色:“于大人他们当时曾力言‘六师不宜轻出’,王大人曾率百官力谏,说:‘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陛下得天之臂助,宜固封疆,申号令,坚壁清野,蓄锐以待之,可图必胜,不宜亲率六师远临塞下。况目前秋暑尚盛,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涩,人畜之用,实有未充。且车驾既出,四方急奏岂能即达。其他利害难保必无。天子至尊而亲赴险地,臣等以为不可。’可惜,这样的逆耳忠言皇上没有听进去,要不然,也不会出现皇上被俘之祸。”
“如今,邝埜大人和英国公他们多位国家的栋梁之臣赴难,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时,诸位大人一定要精诚团结,万不可做那只顾自身,意图保全身家富贵、性命之人,须知覆巢无完卵,若是城破国亡,那瓦剌反复小人,又怎么可信?哀家召众位大人前来,就是想立皇太子,让居守的郕王监国,一方面,与瓦剌谈判,用金银赎回皇上,另一方面,做好坚拒瓦剌大军的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听见一向不理政事的太后竟然有这般见地,众臣吃了一惊,细品太后所说,俱都称善。
随后,于谦奉命晋见,孙清扬让他以代理兵部尚书的身份承担起保卫京城的重任,于谦慨然受命。
随着千户梁贵带回被俘正统帝的亲笔信,讲述了御驾亲征一路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土木堡之变的内幕才完全揭露出来。
自七月十六圣驾出京,七月十九日,大军出居庸关,二十三日,到达宣府。一路上,连日都是大风大雨,道路泥泞,加之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当今天子最宠信的大太监王振催促赶路,由于塞北的天气已经变冷,兵士们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人马在路上摔伤的不计其数,两军未曾交锋,就已经开始大量伤亡。
为此,群臣多上奏章请求暂缓前进,王振大怒,说:“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难道御驾亲征,还未交锋,就想后退吗?谁人再敢阻挠,一定军法从事!”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垫同他争了几句,竟被武士强拉下去罚跪在路旁草中好几个时辰。
众人愤慨,却都敢怒而不敢言。自此之后,王振独揽大权,要求文臣武将奏事都要先向他回禀,由他判断是否再转呈皇上。
而当时随驾从行的人里,英国公张辅虽然官职、资历都居首位,但不直接参与军政。阁臣只有曹鼐与张益二人,其中张益入阁未及三月,也一样为王振所举忧愤。
曹鼐在途中曾与诸御史相谋曰:“不杀王振,则驾不可回也。今天子蒙尘,六军气丧,痛恨王振久矣。若用一武士之力,捽王振而碎其首于驾前,历数其奸权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