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皇后-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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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父孟善固守保定时,孟瑛率骑兵五千名增援,击破都督韩统率的数万名南军,建立功勋,升任指挥使。
因战功赫赫,孟瑛于永乐十年袭封了保定侯,继续统率左军,率领部众期间,旗鼓号令明肃,部曲凛然,人莫敢犯,他自己尤其能廉以持身,囊无私赢,所以颇得贤名。
常山卫指挥孟贤是他的哥哥,已故保定侯孟善的庶长子。
此时,他尚不知孟贤被擒的始末,听到富阳侯一说,面色一沉:“谁家的父亲没有训过儿子?富阳侯此说,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虽然是善意,却间接证实了富阳侯所说确有其事,有些观风的官员,就倒向了富阳侯。
正闹得不可开交,司礼监的另一个大太监江保手捧金盘,金盘上有一硬黄纸的卷轴,象牙的轴柄,从外表看来像是诏书。
果然,江保将诏书奉给了礼部侍郎:“各位大人,这是奴才刚从尚宝司取了回来的传位诏书,还请大人宣旨。”
胡潆接过诏书,行礼之后,才展开了卷轴,但他看过诏书之后,却没有直接宣读,而是跪下朝着内室里昏迷不醒的永乐帝遥遥行礼,大声说道:“敢问皇上,大太监江保所持诏书,可是皇上亲笔所写,字字句句均出自天子之意?”
已经从内室出来的黄俨听得惊骇莫名:“大人何出此言?难不成这诏书还能有假?这传位诏书是老奴与江公公亲眼所见,亲耳听皇上口述,而后拟定的,焉能作假?”
看出有些不对,左谕德杨士奇在一边说:“事关重大,胡大人理应如此慎重,按理,这传位诏书既然是皇上昏迷前就拟定的,在尚宝司用了玉玺,就该由朝中重臣亲自鉴证,怎么会在江保一个司礼监的大太监手里,所以这诏书,应由各王公大臣验过之后,方能宣读。”
江保眼角有些不愉,却终究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明鉴,撰写诏书,原是由司礼监秉承皇上之意所定,这诏书原是老奴与黄公公依皇上所述拟定,皇上让到尚宝司用印之后,方才准备请各位大人到场的,不想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事发突然,所以尚未来得及既然杨大人说需要验诏,那就请吧——”
司礼监有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提督太监掌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作为司礼监的提督太监黄俨,秉笔太监江保,确实有参与拟定诏书的可能。
太子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深思,又像是措手不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无法应对。
由胡潆捧着,众人围着诏书看了一圈,只见诏书上文辞藻丽,字句工整,先写的是太子近三年礼数疏忽,不知仁孝,失恭擅专因而废立,后写赵王如何兄恭弟友,康穆明敏,堪为人君等话语,已然是要传位于赵王朱高燧。
这些话,别说一直辅佐太子的杨荣、杨士奇不愿相信,就是户部尚书夏元吉、礼部尚书胡潆、保定侯孟瑛等人也不相信。
但上面盖着的皇帝宝印,又不由他们不信。
也有人信了,但他们认为这会儿不是表态的良机,就看着位高权重的几个相争。
武安侯郑亨嚷了起来:“这诏书是真的吗?我看咱们还是得想法让皇上醒醒,问上一问。”
他双目圆瞪,看了看江保和黄俨,两人被他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郑亨的父亲郑用随明太祖起兵,积功授大兴卫副千户,洪武二十五年出使漠北,郑亨因抚辑有功,升密云卫指挥佥事。
“靖难”时,燕王朱棣起兵,郑亨率所部投奔,受命攻蓟州,生擒都指挥马宣,又战于郑村坝,攻紫荆关、蔚州、大同、白沟河、济南、沧州、泗州,积功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武安侯,镇守北京,其人军纪严明,善抚士卒。
武将出身的郑亨这一眼精光四射,平日里身为司礼监大太监的黄俨、江保虽然作威作福惯了,却也被他这一眼望得有些惊心。
富阳侯端然道:“只是皇上此刻已然昏迷许久,如何能回答各位大人所问?而且,这诏书之上,玉玺宛然在目,又是经司礼监两位大太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怎么可能有假?”
“当然有假,你们所看的就是伪诏。是江保、黄俨擅自做主,欺君罔上所为。”
随着话音,朱瞻基大步迈入,冲着内室拱手行礼:“皇爷爷,孙儿幸不辱命,已将常山卫指挥孟贤、羽林卫指挥彭旭、钦天监官王射成、兴州后屯卫高以正、通州右卫镇抚陈凯等人尽数拿下,还请皇爷爷圣谕。”
形势急转而下,江保、黄俨对望一眼,就要往外溜。
早有人盯着他们,朱瞻基一挥手,御前侍卫一把就将两人拿下。
第123章 突闻另有因(1)()
听到朱瞻基所言,太子微微展言一笑,看样子应该是早知道其中情由。
臣子们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江保和黄俨,还有富阳侯等人面如死灰。
内室里,太子妃和陈丽妃相视一笑,均松了口气,刘院使快速地给永乐帝用了银针。
王安率着乾清宫的内侍、宫女们开始如平日里那般伺候永乐帝,准备好了洗漱、衣物等一应事项。
片刻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永乐帝动了起来,然后坐起了身。
已经走进内室的朱瞻基跪在龙床前,面带笑容:“皇爷爷,孙儿依您所言,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待永乐帝身着朝服,端坐在丹墀之上的宝座,朝臣们纷纷跪倒。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体康复——”
永乐帝目光向下扫去,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但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看到了自己。
“众位爱卿,让你们受惊了,实因逆党犯上,为免打草惊蛇,故而用了这将计就计、请君入瓮之策,朕也有幸见到了各位爱卿的忠君爱国之心。而今,逆党阴谋破败,大明江山,固若金汤,全赖众位爱卿与朕君臣一心!”
“皇上!”
群臣激动,有那感情丰富的,已经热泪盈眶。大家均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原来,这场阴谋得以败露,是因为朱瞻基事先从常山卫总旗王瑜那儿得知了消息。
逆党之中的兴州后屯卫高以正,是王瑜的舅舅。
前些日子酒后,王瑜从喝醉的高以正口中得知,由于钦天监官王射成夜观天象,有易主之变,恰逢永乐帝积患成疾,不能亲自临朝,他们就认为机会来了。
内里,让在永乐帝跟前伺候的,都知监太监杨庆的养子杨宁在药里下毒,黄俨和江保在高以正准备好的伪诏上用玉玺;外面,借用两人主掌司礼监之便,给孟贤等其他谋划此事的军中将领准备了盖上御宝的入宫关防,由羽林卫指挥彭旭率兵接应,出入皇城宫城诸门。
只等永乐帝晏驾,这些人就打算以兵劫持内库兵仗符宝,分兵执掌各府部大臣,拥立赵王登基。
听了舅舅醉后之语,王瑜知道这等谋反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他举发谋逆,舅舅高以正必死,但或许还能保得家中妻儿;要是不揭露,势必连他的全家都得一起陪着送死。所以,他连夜将这消息告知了皇太孙朱瞻基的亲信,他的发小——影卫首领青龙。
由于王瑜当时只知道参与此事的有宫里的太监、军中将领和朝廷重臣,并不知道具体的人名。所以当夜,朱瞻基将此事借与永乐帝商谈国是之际,禀报上去,永乐帝就剑走偏锋,决定顺水推舟,趁热打铁,让他们把弑君矫诏之举摆到台面上来,让他们在自以为阴谋得逞之际,全盘暴露。
听了前因后果,大家都明白了,一场新的大清洗,即将开始。
待惊喜交加、喜忧参半的群臣退出正殿后,永乐帝看着朱瞻基说:“去吧,好好安慰你端本宫里的贵嫔,这一夜,她可受了不少的罪。”
“皇爷爷,您同意让她恢复太孙贵嫔之位了?”朱瞻基大喜过望,虽然,这是他想到的结果,但由永乐帝亲口说出,他还是非常开心。
“同意了,这一个晚上,她也很是辛苦。而且——”永乐帝朱棣的脸上浮现一抹解嘲似的笑意,“这钦天监的话,也不能尽信,当日王射成和袁柳庄一道占卜为你选妃,两人的结果不约而同,所以朕为你另选了胡氏,当日王射成还说,孙氏命格贵重,若与胡氏成掎角之势,就会对你的命相不利,故而朕一直叫你的母妃压制于她,眼下看来,王射成连这易主天象给他带来的杀身之祸都算不到,遑论其他?”
“只是,虽然复她贵嫔之位,她的家人,仍不能重用,外戚专权乃国之大祸,你本来就宠爱于她,若她的家人再得青睐,不免有宠妾灭妻之嫌,于国本有损。况且,袁柳庄当日也说,孙氏命格虽贵,却不宜为妃。所以,你万不可因她今夜之功,偏爱于她,冷淡那胡氏。”
袁天师所说不宜为妃,其实是当时不宜为妃。但这样的话,朱瞻基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自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是,皇爷爷,孙儿谨遵圣谕。”
等朱瞻基赶到诏狱时,天色已经大亮。
见梳洗整齐的孙清扬正端坐在木床上,看那本武林旧事。
朱瞻基一把将她抱着转了几个圈,拥着出了诏狱,坐上马车后,还一直笑个不停。
孙清扬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臣妾知道殿下高兴,但也不用一直笑吧?”
朱瞻基看到她手里犹自握着的武林旧事笑说道:“你倒是镇静,到那诏狱还能静下心来看书。”
“进到诏狱之中,看到屋里的布置,一夜里,连个问话的都没有,更别说用刑能够有那样的待遇,臣妾先就有些疑惑,而后看到这本书,就更生疑窦,等发现——”孙清扬将书翻开,露出一个折痕,“这一页,是臣妾在菡萏院里看的一章,无端端被折着,就想这一切恐怕是殿下安排的。”
看到朱瞻基摇头,孙清扬笑道:“这会儿殿下还想否认啊?殿下不会告诉臣妾,这么巧,先前那牢犯也正好看到这一页,所以留下了这折痕吧?”
朱瞻基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就知道你聪明。因为事发突然,为防泄密,所以也没法知会你,只让青龙安排了相应事宜,想着万一会将你押到狱中,也不至于吃太大苦头。你进宫侍疾前,就在看这书,我恰好看到你翻了这页,所以在母妃昨晚到内宫之际,让她带了一本进来。虽不是你的那本,但想来你看到这折页,应该能够明白。之所以不敢留下只言片语,实在是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闪失,清扬,你不会怪我吧?”
他把事情的经过给孙清扬讲了一遍。
“臣妾怎会怪罪殿下,殿下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想着臣妾,为臣妾打点这一切,臣妾感动还来不及呢。只是事发突然,身为近侍,王公公固然能一听皇爷爷说有人要害他,把药倒掉,不要让人发现这么一句话,就能和皇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可刘院使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呢?那会儿臣妾等人都在跟前,皇爷爷根本没法和他说话啊,他怎么能一诊脉,就说得煞有介事?害得臣妾和丽妃娘娘她们担足了心。”
听到孙清扬所问,朱瞻基笑道:“刘院使侍候皇爷爷多年,极得他的信任,两人自是有一番默契,依我想来,只怕当时他给皇爷爷诊脉之时,皇爷爷抠他的手心暗示了什么,你们在跟前半点也不会察觉。我后来听说,他为了皇爷爷昏迷逼真,索性在诊治时,用金针封穴,造成弥留状态,就是其他太医诊治,也查不出端倪。再加上,之后借机与丽妃娘娘暗中通了消息,所以,这才能够在这一夜里,将黄俨等人稳住,不让他们近身查验真假。”
“殿下,臣妾想见一个人”
朱瞻基一听,笑道:“你想见的那个人,可是桃枝?”
孙清扬诺诺:“臣妾见她并非是想要救她,毕竟这样的弑君之罪,谁也救她不得,只是臣妾想当面问问她究竟为何会如此做?毕竟,她平日里行事为人,并不像这等奸逆之辈,不问问清楚,臣妾心中总觉得不安。”
“你道这马车为何一直不走?就是因为我也想知道,她是如何混进端本宫,取得你的信任,与内侍杨宁又是如何勾连在一起的?不过她进了诏狱,可没有特别待遇,所以我让人给她梳洗过后,再带过来,免得吓着你。”
尽管有了朱瞻基的提醒,但见到被带上马车的桃枝时,孙清扬还是吓了一跳。
桃枝两边脸颊肿起很高,本来俏丽的瓜子脸已经肿成了大猪头,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的青紫的紫,不少地方还有瘀痕,十指血淋淋的,显然是吃了许多苦头。
要不是给她换了身衣服,将脏污的地方擦拭干净,恐怕还会难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