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皇后-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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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在她耳边低语。
第119章 雨夜近危栏(1)()
永乐二十一年五月,永乐帝连续几日没有上朝。
这几个月,永乐帝因为头痛风发作,经常不能亲自临朝,国中之事,多由太子朱高炽统理。
他这次又病倒,不说朝野,就是内宫的妃嫔们也颇为皇帝的身体和自己的命运担忧。
乾清宫的偏殿里头,几个宫女内侍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这是皇上今年第几回发作了?第五回还是第六回?”
一个管煎煮汤药的小内侍杨宁低声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如今的身体实在是外强中干,我偷听太医们的话,估摸着皇上身子已经不行了,不过是靠那些个好药给吊着,太医们都说也就这两年的光景,还得注意,不能受刺激。”
“啊?万一皇上那继承大统的就是太子殿下吧?”
“那可未必,你没见最近皇上都不肯见太子,今天还挡回去了两次。我听侍卫们说,皇上恼怒太子擅自专权,外廷纷纷传言皇上不喜欢太子殿下,有意传位给赵王殿下。”
有一个宫女不以为然:“就是不喜欢太子殿下,也该是汉王殿下啊,怎么会是赵王殿下?皇上最喜欢汉王殿下了,汉王殿下外表出众,武艺超群,最像皇上了。”
“要说像,还有谁比皇太孙殿下更像皇上?汉王那年就藩乐安,就是因为皇上不待见他了,还是赵王胜算大,咱们现在的京城,先前可就是他的地盘,皇上不也是从这里起来的吗?”
一个小宫女说:“可我觉得,还是太子的胜算大,皇上近日虽不待见太子,却从没挡过皇太孙殿下,还让皇太孙殿下的妃嫔到跟前侍疾,我昨日还听孙嫔给皇上念了一段话本,这端本宫和慈庆宫本是一体,皇上既然对皇太孙殿下如此看重,说明太子殿下圣宠未减,我赌太子殿下胜出。”
“不对吧,虽然汉王殿下的天策卫去了两卫,于他的声望是有些受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还有赵王,太子殿下未必能够稳操胜券。”
有个年长点的宫女说:“管他哪个皇子会继承大统,咱们不一样都是做奴才吗?伺候太子还是伺候汉王、赵王,有什么区别?反正咱们都是奴才,谁做皇帝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快别议论了,干活去,不然一会儿让黄公公看见了,少不得吃些苦头。”
小内侍杨宁摇了摇头:“姐姐这话可错了,哪个皇子上位,对咱们怎么没影响?那影响可大了。你们听说了吗?前些个日子黄公公才被太子殿下训斥,说内宫里的宦官仗势欺人,要他这个大太监严加管教。黄公公什么人啊,那可是皇上还是燕王时就埋在建文帝跟前的,是红人,被太子殿下那么一训,还有面子吗?这可不,他转身就和江保江公公一道,向皇上进言,说太子殿下不体恤下人,对老人颇不敬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要真是太子殿下上了位,还能有咱们内侍的好日子过?”
另几个小内侍听了连连点头。
“再一个,按照惯例,皇上大行之后,内宫有子嗣的娘娘们倒还好,或者跟着皇子到王府里生活,或者由新帝另辟一处地方赐住,但那些个没有生育的娘娘们,不是殉葬,就是到庙里清修。这新帝一登基,那些没有子嗣的娘娘们可就惨了,这和哪个皇子亲近,就能决定是死是活,娘娘们要是死了,那服侍的还能活吗?”
听到这样的分析,内侍、宫女们一片哗然:“咱们宫里头,育有子嗣的娘娘都已经去了,余下的,可全是没有子嗣的,这得死多少人啊”
“也不一定,要看皇上的遗诏,还有新帝的意思。”
“那咱们还是求老天保佑,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吧,太子殿下最仁厚。”
小内侍杨宁冷笑了一声:“江公公说,太子殿下那都是做给人看的,你们看最近皇上身体不好,他不是先拿咱们宦官开刀了吗?说不定啊,等他登基,死得最多。”
“不可能,依我说要死人多,肯定是汉王殿下,汉王好武,好武之人一般都嗜杀,你看咱们皇上不就是才定都北平就大开杀戒,惹得天怒人怨,十九年那年的四月初八,奉天、华盖、谨身三殿都遭雷电,引起了火灾,这可是营建了十三年才建成的新宫啊,竟然在落成不到四个月时就被烧毁,可见上天有好生之德,警告皇上呢。”
小内侍杨宁急急摆手:“嘘——别说了,你们不要命了,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个年长些的宫女道:“咱们刚才说的哪一句,不掉脑袋?咱们别说那了,谁也别对外说半个字,快走吧,一会儿江公公或者黄公公过来看到了,咱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她这话,内侍、宫女们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分散离去。
乾清宫的寝殿。
刘院使看着永乐帝吃下药,温言道:“皇上,您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保重龙体,切记再不可思虑费神,饮食上也要以清淡滋补为宜,万不可吃燥热生火、辛辣刺激的食物。”
永乐帝没有睁开闭着的眼睛。
一旁侍疾的孙清扬道:“刘院使放心,这些忌讳,我一定会注意。”
太孙妃自生下瑾秀后,身体一直好三天病两天的,所以端本宫里,太子妃指了记性好、心思细的孙清扬,能说会道、讨人欢心的何嘉瑜来侍疾。
虽说如今孙清扬只是嫔位,但太子妃期望通过这次侍疾,能够让她与永乐帝亲近,以曾侍帝疾的功劳,恢复她太孙贵嫔的位分。
虽说这几年永乐帝没有逼过朱瞻基另立贵嫔,但慈庆宫和端本宫几次提出让孙清扬恢复位分的话都被驳了回来,所以谁也搞不明白永乐帝是什么态度。
好在,这次让孙清扬进宫侍疾,永乐帝并没有反对。
这些天因为孙清扬尽心尽力,有时醒了,永乐帝还让她讲两句闲书里看到的奇闻趣事,听朱瞻基回禀国是,也不让她刻意回避。
刘院使听了孙清扬的回答,冲她点了点头:“有劳贵人费心。”便不再多说,拎起药箱施礼退下。
可能是要下雨的缘故,太阳被乌云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天早早就黑了下来。
乾清宫的灯光下,永乐帝倚在明黄色的织金重锦引枕上,听朱瞻基给他念折子。
这些日子永乐帝因为病重,大部分朝政都交给太子朱高炽处理,还有一部分交给朱瞻基历练,但重要的国是军情,他还是会让太子挑出来禀报。
近日因为听了近身内侍黄俨和江保屡说太子妄自尊大,在朝野之中,人都知道有太子,不知皇上之类的话,他虽然没有发落太子,却也不喜见他,所以每日念要紧折子之人就改成了朱瞻基。
朱瞻基每念完一本折子,永乐帝都会先问问他的意见,再指出得失之处,爷孙俩就时不时交谈几句。
有关国是,内侍和宫女们都站得远远的,在旁边伺候着,孙清扬也在帐幔外候着,想着一会儿等朱瞻基回完事,她好算着时间去煎药,这个活虽然由内侍在做,但作为代太孙妃侍疾的孙媳妇,她必须在一旁盯着,才能表现出对永乐帝身体的挂心。
黄俨轻手轻脚地进来,对孙清扬道:“长春宫过来传话,龙惠妃娘娘让孙嫔您去一趟。”
孙清扬看了一眼仍在说话的永乐帝和朱瞻基,低声问道:“黄公公可知道龙惠妃娘娘找我去是为了什么事?”
永乐帝这次病倒,不知为何,并没有让他三宫六院中的任何一人在跟前侍疾,有人说他是被那年王贵妃娘娘被身边人毒杀的事吓怕了,所以更相信儿媳、孙媳,所以这一次就挑了端本宫的何嘉瑜、孙清扬担此重任。
实际上,最盼着永乐帝长命百岁的,就是他三宫六院的妃嫔们,毕竟,他的生死和她们的生死,是连在一起的。
以往永乐帝也都是让那些个妃嫔们在跟前伺候,盯着煎药、茶水、食物,这一次不知为何,指着让太子妃派端本宫的人来,说是他也该享享儿孙们的福气。
其实,真相孙清扬听朱瞻基说过,是袁天师给永乐帝讲,病重的人,看见鲜活的颜色、年轻的面孔,更利于恢复精神,就和经常抱婴孩,能够增加寿命和福运是一个道理。
所以虽然是侍疾,但瑜宁姑姑每天给她的打扮都是庄重又不失活泼,务必让永乐帝看着人,就觉得心情舒畅,精神一振。
也因此,宫里的娘娘们,就常召了乾清宫的内侍和宫女去问永乐帝的病情。
因为孙清扬和何嘉瑜每天要轮着班侍疾,所以娘娘们从来都没有直接叫她们俩去过。
故此,孙清扬会有如此一问。
黄俨笑道:“奴才想,多半是惠妃娘娘要找了您去问问皇上的身体情况。”
四个共同综理庶务的妃子里,这个龙惠妃,最沉不住气,她叫了孙清扬去问,也不足为奇。
听黄俨所说,孙清扬点点头:“那就有劳公公在这里仔细侍奉,我去去就来。”
“孙嫔您放心,这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他招了招手,吩咐身边的小内侍杨宁,“好生领着孙嫔去长春宫,要是有半点闪失,打断你的腿。”
黄俨是永乐帝的近身内侍,最得宠信,又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有他在这里,孙清扬很是放心,就随杨宁去了。
见孙清扬他们走了,黄俨问站在那儿的内侍和宫女:“平日里,是谁和小杨子一起给皇上煎药的?”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站出来:“黄公公,是奴婢。平日里由奴婢和小杨子一起伺候着太孙嫔给皇上煎药。”
这个年长些的宫女,正是那天提醒几个内侍宫女不要乱说话的锦葵。
黄俨看了看她,温和地说:“一会儿吃了药,得给皇上做点儿滋补的汤水,免得这样子下去皇上龙体撑不住,你记得提醒太孙嫔,一定要皇上喝了才能再睡。”
黄总管几时这样和颜悦色过?锦葵忙不迭地答应了:“公公想得真周到,奴婢一定转告,等会儿小杨子来了,奴婢就去御膳房让他们给皇上备好汤水,这样吃完了药,滋补汤也炖得差不多了。”
“嗯——”黄俨点了点头,“是个有心的,想得仔细。就这么着吧,你们几个,好生在皇上跟前伺候着,一点也不能走神,不然小心身上的皮。”
虽然因为怕打扰帐幔那边谈话的永乐帝和朱瞻基,黄俨说话一直是压低了声音讲的,但他脸上露出的狠厉之色,仍然吓得立在那儿的内侍、宫女连忙答应:“公公放心,奴才(奴婢)自当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黄俨这才满意了:“好,这些个日子你们轮班侍奉,也很辛苦,等皇上康复,本公公定会为你们按功请赏。”
众人听了,都眉开眼笑:“多谢公公体恤。”
黄俨这才带着两个小内侍,巡看别处去了。
等孙清扬和小内侍杨宁从龙惠妃处回来,锦葵忙禀了这事。
孙清扬点点头:“你去吧,我估摸着皇太孙殿下也快禀完事了,等我去换身衣服出来,就开始煎药。”
她和小内侍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虽然有桃枝给撑着伞,还是淋了一些在身上,进殿前,她已经让杨宁和桃枝先去更衣了,进来见朱瞻基仍在回事,就准备自己也去换身衣服。
锦葵召了个小宫女过来:“伺候太孙嫔到偏殿去更衣。”
女眷们外出,都是带有衣服更换的,以免出现汤水、药渍洒到身上,或者是像今晚这种被雨淋湿的突发状况,孙清扬的几身衣服,都在偏殿的暖阁里搁着,有的时候永乐帝睡了,她也会在那儿眯一会儿。
等孙清扬换了衣服出来,朱瞻基已经离开。
落在瓦片上的雨点如同砸豆子一般,好像随时会把屋顶砸穿,塌天似的声音,桃枝小声和孙清扬说:“主子,这倾盆大雨,怕是要下一整夜吧,殿下这会儿出宫去,什么雨具也挡不住,怎么没有在这儿歇息呢?”
有几回,皇太孙殿下回事晚了,都歇在乾清宫里,他自小在内宫里长大,乾清宫一直有他的房间,即使搬到了北平新宫里,永乐帝也照样让人给他准备着。
一切照旧,只是和其他宫宇楼阁一样,比从前在金陵的更大、更气派。
孙清扬不以为意:“可能皇爷爷有事情吩咐他去做吧,留在内宫里,不那么方便。”
杨宁在一旁煎药,以前,这活是他和锦葵一道做的,今儿个锦葵要到御膳房去准备汤水,他就一个人准备,好在都是做熟的,也费不了什么事。
孙清扬就是在一边盯着,对照太医开的方子看有无增减,这样的侍疾,其实也就是表示下孝心。
“太孙嫔,药已经煎好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