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恭皇后-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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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贵妃的事情告老还乡,其他人,我信不过。她来了,你切不可有轻慢之意。”
杜若忙应下了,“既然主子如此推崇藿医女,奴婢自是对她恭恭敬敬。”
主仆两个正说着,就听见福枝声音清脆地通报,“殿下来了。”
孙清扬立起身,朝走进来的朱瞻基欠身行礼。
“免。快,让藿医女给你看看脉!”
从听了袁天师所说,朱瞻基就一直悬着心,办完永乐帝交办的事情,就到太医院去请了藿香和他一道来端本宫。
藿香施礼之后,给孙清扬诊了脉,良久不语。
孙清扬轻笑道:“藿医女,这症可是有令你为难之处?尽管直说好了,我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
“您这身子,按理应该是调补过的,但都如泥牛入海一般,半点儿没有起作用。”
自从太孙妃有身孕满三个月后,太子妃就亲自发话,给皇太孙的几个嫔妾都请了太医诊脉,对症下药地开了食补的方子,这已经吃了小半年的时间,竟然没有半点儿作用,朱瞻基先就着了急,虽说这生孩子并不是如此简单的事,但这两年他的年纪渐长,也希望能够多些子嗣,尤其是胡善祥有了身孕,若孙清扬也能怀上,可就是双喜临门,所以召她侍寝最多,为了让她食补得好,把他吃的东西里,合用的都暗地里拿过来让菡萏院先挑,一点儿动静没有不说,还并未补益身子。
“为何会这样?藿医女你只管说。”
“微臣觉得您恐怕中毒时日已久,寒毒侵体,日积月累,所以才会始终不孕。好在您这身子,先前服过避毒的丹药,如此一来,虽然难以受孕,却并非没有机会,只是,得调养好长一段时间。只是,不查出您体内所中寒毒从何而来,微臣纵然帮您调补,也只是功过相抵,起不了作用啊。”
朱瞻基和孙清扬均吃了一惊,朱瞻基说话间都带了冷意:“你是说她这寒毒是日积月累所致,那岂不是说下毒之人就在她的身边?谁这么大的胆子,叫我查出来,非得好好处置。”
藿香摇了摇头:“孙嫔这毒虽然是日积月累,却不需要人天天去做,比如她的饮食里多寒凉之物,夏日里贪凉吃冰,穿戴所用,里面加了寒性的药材,都有可能,微臣估摸着,最初下毒只是有助吸纳寒凉,这样平日里吸引三分的寒气,就变成了十分。”她抬头看了看孙清扬头上戴的金镶玉如意牡丹步摇,“请把那支步摇取下来给微臣看一看。”
王月蓉死后,太子妃命她们把所有内宫里由王月蓉赏赐的东西尽数弃用,孙清扬头上戴的这一支,是太子妃借了小孟工匠到府里时打制的,小孟工匠的手艺非常好,做八宝群花惟妙惟肖,刻金丝比头发还细些,上面的花叶虫鸟,薄透如纱影一般,便是最轻微的细风也能吹得颤动,戴着又轻巧又好看,所以慈庆宫和端本宫里的妃嫔们都爱戴。
藿香接过步摇,也不说话,只低头将那牡丹步摇翻来覆去反复地拨弄着看。
那步摇是累金丝镶嵌着粉红色的宝石,看上去华贵多彩,栩栩如生,能迎风招展一般。
藿香看了半晌,说了句:“微臣得罪了。”拿起步摇往桌子边上轻轻磕了一下,不见有什么反应,索性拿了桌上的茶盅用劲一砸。
杜若见状,连忙心疼地说:“您慢点,那可是主子最喜欢的步摇”
她的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步摇断成两截,眼看再也不能戴了。
“主子——”福枝也脸色煞白,看着孙清扬。
上回福米收拾首饰匣子时,不小心磕了这支步摇,被瑜宁姑姑一顿好骂,还罚了一个月的月例,达官贵人们府里因为不小心碰坏主子们的首饰,被打死打残的丫头小厮不计其数,如今藿医女竟然不问一下,就直接砸断,这可如何是好?
那小孟工匠自打给太子府打了那批首饰,就离开了皇宫,所以不管是慈庆宫还是端本宫的主子们,对那批首饰都非常爱重,就这么砸了,可再上哪去找人打一支这样极其精细的步摇?
孙清扬冲她们轻轻摇了摇头:“无妨,藿医女自有主张。”
藿香对她们的神色、说话恍若未闻,她小心地将那步摇用手拿起,到灯光下细看,然后轻声说:“殿下、孙嫔,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声音极轻极小,像是怕说话声大一点儿,就会将手里的步摇吹断了一般。
这会儿知道仔细了,刚才那么用力干什么?福枝愤愤地想,她不像杜若听孙清扬说过对藿香的推崇,所以见她这样,心里就有些气。
孙清扬和朱瞻基凑上前去,就着藿香的手,在灯下细看那半截步摇。
步摇是用累金丝盘成的牡丹花形状,花蕊中间镶嵌着宝石,因为被藿香砸断了,方才能看出花蕊部分的金丝竟然是空心的,蕊心上闪烁着金屑似的星星点点光芒,因为和金丝同色,若非在灯下,根本看不出来。
见他们看出了花蕊上的不对,藿香对立在一边的杜若说:“有劳取张纸给我。”
杜若听了藿香的吩咐,到外间取了一张孙清扬平日练字用的小张宣纸递给她。
藿香从药箱里拿出一支银针,把那比针尖还小点儿的金屑一点一点小心地拨落在纸上,一根根花蕊的尾部就露出细小的孔来。
拨到后面,纸上的金屑竟然积成了一小堆,银针已经有些发黑。
孙清扬站起身,笑说道:“难怪牡丹金步摇这么大朵的花,戴着还非常轻巧,原来中间的金丝竟是空着,这小孟工匠的手艺真好,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金丝还能镂空,只怕这样的手艺,再寻不出第二个了。”
朱瞻基哑声说:“这会儿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经藿香这么一摆弄,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步摇有问题了,孙清扬这样笑,不过是为了宽他的心。
所以他越发觉得心疼。
孙清扬抬了抬头,笑得越发明媚:“因为笑比哭好看呀。况且,她这样做,不就是想我们哭吗?干吗让她在九泉下还为此得意?再说了,藿医女方才说过,臣妾并非没有机会受孕了,只是所费时日长些,需好好调养罢了,这下子已经知道原因,总比先前蒙在鼓里,傻傻等死强多了,自是应该笑啊。”
她看看纸上的那一小堆碎金屑,吩咐道:“福枝,去把小孟工匠做的那些个首饰都拿来。”
福枝打开紫檀木的首饰匣,将那批首饰尽数拿出来,有花簪、金钗、步摇、珍珠宝石金玉花钿的头面,大大小小,六七样之多。
当时太子妃怜孙清扬懂事,把凤凰步摇换给了胡善祥,所以别人只打了三四样,却给她私下里添了好些份例,和太子妃胡善祥打制的一般多。
藿香依法炮制,把几样首饰尽数打断,竟然发现每样首饰都有问题,有些是钗尾,有的是簪头,或者嵌宝石的底座做成了空心,藏着金屑状的寒毒。
看到纸上堆着有半截小指那么多的碎金屑,几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孙清扬强笑道:“藿医女,这么些个东西,如果我一直戴下去,会怎么样?”
藿香神色凝重:“寒毒侵体入肺之后,到最后会出现类似风寒的症状,恶寒重、咽喉痛、咳嗽,鼻塞打喷嚏、流清涕,看上去痰稀色白,气喘、发热、脉浮舌苔薄白,以至于头身疼痛,举步维艰,到那个时候,连微臣都无药可医,回天乏术。”
朱瞻基想到一个问题:“这些首饰做工如此精细,藿医女是如何发现有问题的呢?”
藿香苦笑了下:“微臣若不是之前见过一个病例,哪里能发现得了?实在是看孙嫔头上的首饰,和微臣之前医治之人所戴的手工很像,所以才起了疑心。”
“你先前医治的那人?”
看到藿香的神情,众人都明白过来,显然没有救治回来,就是藿香方才所说,到了最后,已经是死症。
藿香叹息道:“可怜那懿庄世子妃,年纪轻轻就死在内宅之中妻妾争宠的手段上,懿庄世子为此伤心欲绝,竟然离开了汉王府,不知所终”
“懿庄世子妃?你是说阿芝,袁瑗芝竟是死于首饰里藏的毒吗?壑哥哥还为此离开了汉王府?”孙清扬一声比一声问得急。
先前她们所知道的消息是袁瑷芝因为难产,母子双亡。为此,袁瑷薇还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说要不是她当年给朱瞻壑推举袁瑷芝,她们姐妹也不会经年不得一见,阿芝更不会因为跟着汉王就藩乐安,没有好的稳婆、太医,为生产送了命。
但听藿香所说,竟然不是一般的难产,而是因为中了毒,才会送了性命。
藿香把事情的始末给他们讲了一遍。
原来,她到乐安一带去采办药材,按照规矩,去汉王府给汉王请安,正好遇上世子妃袁瑷芝生产时感染风寒,汉王府里的太医、当地的大夫和稳婆都束手无策,就请了藿香给看一看。
藿香也只当是风寒,开了药服下去,略好一些,勉强生下麟儿,却是浑身青紫的死胎,藿香觉得不对,怀疑是中了寒毒,恰巧碰到一个丫鬟给袁瑷芝净身换寿衣,取下她头上所戴的首饰时,不小心将一支海棠花金钗给摔落,被她发现了钗里的秘密。
第114章 牡丹金步摇(2)()
那金钗和另几样首饰,都是和袁瑷芝一道去的乐安,朱瞻壑的嫔妾曹氏给进奉的,因为同是从京城出来,曹氏性子和婉,所以袁瑷芝和她关系甚是和睦,见她进奉的那几样首饰,极轻巧精细,戴着好看还不累,所以平日里时常戴。
查到曹氏,严刑之下,方知她妒恨袁瑷芝为妃,所以一心想致她腹中胎儿于死地,就央求她本家的姑姑给想办法,姑姑托人带了几样首饰给她,让她进奉给世子妃,就自能如愿。
曹氏虽然知道首饰有问题,却并不知会如此险恶,原以为只是会滑胎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害得袁瑷芝也死了,当时也是边哭边说,后悔万分的样子。
“懿庄世子问出来曹氏的本家姑姑就是贵妃王月蓉,知道这事没法儿再查下去,嘱咐微臣不要向外面说,只将曹氏打杀了。后来听说,懿庄世子就此离开汉王府,不知所终人人都说他是情根深种,受不了爱妻娇子双双遇难的打击。”
“微臣回到京城,这事从未向人说起过,今儿个要不是孙嫔这步摇与那金钗实在是同样精巧美丽,万不能想到这上面去。”
听完藿香所述,不光孙清扬,朱瞻基都吓了一身冷汗出来,王月蓉用这小孟工匠还给谁打过首饰?王月蓉一个深宫里的妇人,就算是贵妃的位分,外朝没有人,她能做下这许多事?
那纪纲妄想谋朝篡位,实在是居心叵测,当年还给王贵妃留过什么人,什么物事?从慈庆宫、端本宫里妃嫔们的首饰,到汉王府里这些个千丝万缕的关系连接在一起,听得人如何能不惊心?
孙清扬看着纸上那些个金屑,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背,耳边如同轰鸣般嗡嗡作响,她转开头不看那些个碎金屑。
方才她初见牡丹步摇里藏毒时强笑着装出的镇定,在听到藿香说起袁瑷芝的死因时被击得粉碎,如果不是这次被袁天师道破,请了藿医女诊脉侥幸发现其中缘由,下一个死的或者就是她!
这样隐秘的下毒方式这样阴狠的心计,当初自己劝咸宁公主怜惜王月蓉怀孕放她一条生路,简直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上来。
妇人之仁,真是妇人之仁!她这会儿简直恨不得砸开王月蓉的棺木,问问她到底有没有人性,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害得袁瑷芝母子一尸两命。
还有那曹氏,就为了争宠,竟然就要致阿芝于死地,平日里竟然亲亲热热地做着姐妹情深模样,过后再扮出后悔模样,真叫人恶心。
纪纲早就知道吧,他早就知道深宫里王月蓉会为他疯狂报复,深宫内宅里有的是因为妒忌发疯发狂的女人做他的棋子,他用这样的手段,让永乐帝的子媳孙媳渐渐都不能怀有身孕
不光端本宫,还有慈庆宫,包括靖郡王府,这些年都鲜少有人再怀身孕,他一早布下这样狠毒的局,张开这样的网,利用女子爱美的心理,等着她们一步一步往里面钻——
他就是不甘心功败垂成,所以想来个玉石俱焚,从后宫内宅的女人们开始,让永乐帝心怀厚望的大明江山断子绝孙,万劫不复。
与朝野里男人们争权夺利所使的狠辣手段相比,女人们争风吃醋为之斗嘴使的小手段显得那么可怜、可叹!
若非当初永乐帝发现纪纲的谋反之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拿下,不知他还会有什么后招?
还有多少人的头上,戴着小孟工匠打制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