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是想杀我-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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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在田间长大,敦厚老实,也过不了商场上尔虞我诈的日子。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努力强行融入,也不过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过了一段错位的日子之后,天之骄女把年幼的周自恒放到颜家大门前,看仆人把周自恒领走后,回到周家上吊自杀。
穷小子见此,也一头撞死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颜家虽然气恼女儿做下的糊涂事,可毕竟血浓于水割舍不断,便把周自恒养在家里,与自家孙儿一般看待。
数十年过去,周自恒成了颜家小一辈最为出色的人物,颜家家主力排众议,交给他许多家业让他来打理,他也没有辜负家主的期望,将家业打理得蒸蒸日上,提起颜家,便绕不过他去。
周自恒成了琅琊一代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又背靠颜家,按理讲,这样的家世能力,不难娶一个世家女为妻。
事情偏偏相反,世家大族,最看重的便是门第。
琅琊有头有脸的人物,嘴上说着公子前程似锦,心里却并不这样想,暗地里仍以野小子来称呼他,更别提与周自恒结亲了。
颜家虽然护着周自恒,看也无济于事,姻亲之事从来是结两家之好,旁人不愿意,还能按着别人的头让他们愿意吗?
显然是不能。
以至于周自恒年逾二十,仍然孑然一身,不曾婚配。
在大夏朝,十五六不结婚便是非常大龄的了,更别提二十岁了。
杜云彤上下打量着周自恒,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的茶杯。
周自恒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世家大族最注重脸面了,尤其是像颜家这般雄踞一方的豪族,必然是比普通世家更注重嫡庶尊卑的。
奔着为妾,又是无媒苟合生下来的孩子,在这个世道上,是注定备受冷眼的,颜家虽然心疼外孙,可颜家女多的是,生的外孙又多如牛毛,能对一个抹黑自己脸面的外孙有几分真心呢?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必然是行事小心,谨慎卑谦的。
但当见了周自恒后,杜云彤发觉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玉色与水色,本事最淡泊素雅的颜色,再配上画有泼墨山河的折扇,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淡泊名利,飘飘欲仙的世外高人。
可当这种衣服,这把扇子装备到周自恒身上时,杜云彤发自内心地觉得,她还是第一次见,能把这么淡雅的颜色穿得这么张扬嚣张的人。
与衣服不相配,倒与他的名字配得很——周自恒,舟自横。
杜云彤慢慢抿着茶,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周自恒。
他既然是私下来的,周围络绎不绝的行人想来也不是他身边的人,他若是有要事找她,必然会让她跟他去一个隐秘的地方,而不是在茶楼上。
果不其然,周自恒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是无事,便随我到一个好去处。”
琅琊之地依山傍水,翠色环绕,茶叶瓷器皆是一绝。
这里的茶虽不是她最为喜欢的甘萝叶,但也颇为香甜,后味是淡淡的花香,让人饮了又想饮。
千雁见杜云彤喜欢,又给杜云彤续上一杯。
扮作随侍小厮的寻羽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看着周自恒,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探究之意。
杜云彤又喝了一杯茶,抬起眉,笑了一下,道:“要是本姑娘有事呢?”
开什么玩笑,周自恒让她去,她就必须去?
她不怕闹大,怕闹大的应该是周自恒才是。
她赶赴蜀地的事情,周自恒应该还没有把消息报到颜家,若是报到了颜家,今日来找她的,就不应该只有周自恒主仆几人了,周自恒也不会这般小心地与她说话。
想让她过去,必须拿出能说服她的筹码来。
姜度深入蛮夷的事情这么紧迫,她才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应付别人呢。
周自恒合上了扇子,白晃晃的日头下,他的鼻梁略显得有些尖,不似琅琊水乡男子的温润儒雅,反倒是带了几分杀伐果断的压迫感。
“在下也是替姑娘着想。”
周自恒看着杜云彤,慢悠悠道:“若在下在这说了,被人听了去,对姑娘的二叔反倒不好。”
杜云彤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茶水荡起圈圈涟波。
秋老虎的季节,日头比夏日还要毒辣几分,茶馆里虽有冰块祛暑,可汗水还是顺着人的衣襟往下淌,不知觉间,便湿了衣物。
往来的行人匆匆,声音噪杂,扰得人的心都跟着浮躁起来。
杜云彤看了眼一旁环胸而立的寻羽,寻羽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她不知道寻羽的武功有多高,但既然寻羽点头,想来是能保她全身而退。
杜云彤放下了茶杯,道:“公子既然有好茶招待,我还喝这里的茶水做什么?公子前方带路便是。”
周自恒眼底漫上笑意,道:“姑娘果然是聪慧之人。”
杜云彤双手拢在衣袖里,浅浅一笑,声音微凉:“可若是公子的茶不如我的意,那我说不得要打翻公子的茶楼,与公子闹上一闹了。”
人总是有软肋的,姜度便是她的软肋,她在大夏朝的亲人,也是她想想便觉得心安的人。
她不允许任何人用姜度来威胁她,同样,她也不敢用姜度去冒险。
周自恒的确抓到了她的软肋,有让她跟他走的资本。
周自恒眸中闪过一缕精光,道:“自然。”
“包姑娘尽兴而归。”
周自恒的小厮付过银钱,杜云彤跟着周自恒出了茶楼。
琅琊之地多水,四处都是蜿蜒的河流,案边停着各式的船只,有世家的华美精致,也有民家的小巧舒适。
杜云彤跟着周自恒上了船。
船只是掩人耳目的普通船只,但走进一瞧,里面的装饰是一点也掩人耳目,随处可见的红宝石点缀着黄的晃眼的黄金饰品,云锦与蜀绣不要钱似的铺在地上。
燃着的天罗香有宁神静心的作用,丝丝缕缕地从黄橙橙的炉子里冒出来。
这些东西,让人想忽视都难。
杜云彤下意识地觉得,船里面的东西,倒是与周自恒更为相衬。
他就适合穿那种张扬色调的衣服,宝石翡翠缀满身,配上一柄黄金扇,周围再来几个貌美的小侍女,这才像他的风格——人傻钱多速来。
当然,吐槽归吐槽,财气都是流于表面的,周自恒也绝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单是摸清了她的行程和目的这一点,就足以傲视群雄,鄙视众多世家了。
要知道,她入蜀的消息可是瞒得死死的,她知告诉了宫里的太后和秦钧,其他人一概不知,就连马逐溪和姜劲秋,也被她瞒在鼓里。
周自恒究竟是怎么得知她的消息的?
让人费解得很。
更让人费解的是,周自恒隐约知道了姜度出事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周自恒到底知晓姜度多少讯息。
船只在水面上行驶得极稳,貌美的小侍女上前满上了茶,杜云彤看了一眼,并未喝。
周自恒指上不知何时带上了硕大的红宝石戒指,端着琉璃盏,开门见山道:“前几日,也不知是不是颜家冒犯了蜀地,蜀将领了十万兵马,在离琅琊二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事出有因,想来这个因,公子也是明白的。”
杜云彤漫不经心道。
若不是颜家的态度实在太模棱两可,谁愿意大老远的提兵过来,在琅琊城下吃尘土?
那么多人的军费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若不是蜀地家大业大,根本就支撑不住。
“我找姑娘前来,便是为了这个因。”
周自恒笑眯眯道:“我想请姑娘撤了城外的十万兵马。”
杜云彤眼睛轻眯,周自恒硕大的宝石戒指折射着似血一般的光芒,晃得人眼睛有点疼。
周自恒道:“兵临城下,闹得百姓们都不能安稳做生意了,长此以往,人心惶惶,只怕外面的士兵还未闹起来,城里的百姓就先闹起来了。”
“还望姑娘体恤在下,撤了外面的兵马,还琅琊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阳光一寸一寸落在杜云彤脸上,如桃李般娇艳的面容蒙上淡淡的金光,杜云彤双手拢在袖中,平放在膝上,道:“琅琊百姓不得安宁,乃是颜家左右摇摆所致。”
“青州齐氏谋逆犯上,颜家身为诸侯,本应为国尽忠,诛此反贼。然颜家非但不诛此贼,反倒与齐家串通一气,对抗大夏,实乃大逆不道。”
杜云彤盯着周自恒的眼睛,平静道:“公子说错了,应当是颜家还琅琊百姓一个安宁,而非蜀军还琅琊安宁。”
“都道姑娘伶牙俐齿,我今日也算得以见识了。”
周自恒抿着茶,笑了一下,道:“姑娘此话,便是执意与我为敌,不管姜少府的死活吗?”
杜云彤瞳孔微微收缩,手心慢慢被汗水浸湿。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怎么可能去不管姜度的死活?
姜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也是为数不多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存在;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姜度的。
可是现在;不是她换命不换命的事情。
是强迫她在姜度与秦钧之间二选一的事情。
她如果受了周自恒的威胁;撤走了驻守在琅琊城外的蜀军;那么颜家完全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出兵帮助齐家。
青州的齐家本就比秦钧多了许多的兵马;秦钧与多他数倍的青州兵作战,一来靠他锐不可当的悍勇,二来是她提前与他商议好了最稳妥的捷径;才让他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仍然连下两城。
阳谷昌平两城既失,青州对济阴便会加强防备;她从天启城出发的时候;一路上没少听王宏不断往济阴增兵的事情。
王宏从古道往济阴走,必然会比姜劲秋更早抵达济阴城;这样一来;济阴的兵马会在四十万左右;而秦钧;可以支配的兵力只有七万。
七万兵马对四十万;秦钧的胜算并不大;哪怕秦钧再三安慰她说无事,杜云彤也一直悬心不下。
秦钧只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累的时候;如果王宏用车轮战来站秦钧;那么等待秦钧的,可能是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让颜家往济阴增兵,那么杜云彤觉着,她可以给秦钧准备后事了。
战神在世也没法打这种战役。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大多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与对战事知之甚少的民兵,两者相较,正规军无论在装备还是在经验上,都远远高于民兵,故而以少胜多也是常态。
可青州兵与琅琊兵根本不是对战事一无所知的民兵,相反,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甚至并不弱于秦钧的黑甲军。
作战水平相差无几,王宏又是名镇一方的老将,秦钧能够在王宏手里以少胜多的几率少之又少。
以至于杜云彤都觉得,秦钧在遇到王宏的时候,是旗鼓相当的状态。
故而杜云彤才会千叮咛万嘱咐,让秦钧务必等姜劲秋抵达之后,在与青州兵开战。
姜劲秋带了十万精兵,想来是能够帮助秦钧的。
微风顺着微微卷起的锦帘送了进来,撩起人额前的碎发。
杜云彤有一瞬的晃神。
无论是姜度,还是秦钧,她都不能够失去。
一个是亲人,一个是爱人。
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杜云彤看了一眼寻羽,寻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杀了周自恒,他们也逃不出去。
杀人灭口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更何况,杜云彤也不知道都有谁知道姜度去了蛮夷之地的消息,若是杀了周自恒,惹怒了知晓这个消息的其他人,把姜度的事情大肆宣扬出来,只怕对姜度更为不利。
她不能这样做。
杜云彤伸出手,端着茶杯。
指腹触及到微凉的茶杯,杜云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杜云彤松开了茶杯。
面前的男子长眉薄唇,眼底含笑,一边把玩着腕上的檀木穿成的手串,一边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看着她。
杜云彤轻轻一笑,道:“公子用二叔威胁我,想是打错了算盘,二叔的安危,我比公子更清楚。”
周自恒眉梢微挑,道:“是吗?”
“姑娘若是不悬心姜少府的安危,又何必不远万里奔赴蜀地?”
周自恒慢悠悠道:“姑娘,不是在下危言耸听,蛮夷之地岂是好呆的地方?古往今来,蜀军折了多少名将在里头,就连姜少府的兄长与父母,也死在了深山之上,尸骨至今都没有寻回。”
“可怜了,虽说忠骨何须葬青山,但暴尸荒野甚至死无全尸的这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