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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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两个联队的中村少将知道无论如何得拼老命了,遂向邱清泉发起完全不顾及伤亡的集团式冲锋,好歹打开缺口,进入了关内。
避开“疯子”,中村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却再也没能上得来。
郑洞国的一个团奉命赶到,团长郑庭笈从望远镜里观察到,日军军官正在公路边的大草坪上进行集合训话,并没有察觉到周围中国军队的出现。
郑庭笈马上组织迫击炮齐射,这些军官们躲闪不及,死伤惨重,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也被弹片击中腹部而受重伤。
当晚,军医在为中村进行腹部手术。在此期间,一颗炮弹再次击中手术室的房顶,手术台上落满灰尘,日本军医脸如死灰:就算治得好伤,也治不好命了。
第二天一早,中村就不治而亡。临死前,他在日记本上写道:在日俄战争中,我的顽强战胜了俄国人的顽强。但是,在昆仑关,我应该承认,我遇到了一支比俄国更强的军队。
虽然旅团长中了招,但里外日军得以会合,联队也上升到旅团,甚至是加强旅团,这使得昆仑关的战局又变得复杂起来。
昆仑雄狮
聚齐兵马后,中村旅团重新反扑。12月27日,昆仑关部分高地再陷敌手。
杜聿明决定聚拢全部力量,对中村旅团实施重击。
第五军是徐庭瑶第三十八集团军的主力,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部队。征得白崇禧和徐庭瑶的同意,杜聿明走马换将,先将邱清泉新编第二十二师抽回,作为军预备队,再将第二〇〇师和荣誉第一师的部分防区也置换出来,使这两只拳头能全力以赴投入攻坚。
12月29日,正在指挥攻坚战的郑洞国忽然接到杜聿明的电话。后者极为焦虑地告诉他,第二〇〇师拿东北高地不下,损失惨重,已无力再攻,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郑洞国自己还在为西南高地苦苦搏杀,但他仍然以大局为重,将保存相对完整的郑庭笈团调给戴安澜指挥。
放下电话,郑洞国仍不放心,又把得意爱将叫到跟前。
当初郑洞国刚担任荣誉第一师师长时,就对郑庭笈这个团长予以格外信任和重用。起初有人不服,私底下猜测两人同姓“郑”,可能有亲属关系。实际上郑洞国是湖南人,郑庭笈却是海南文昌人,哪里扯得上半点关系。
郑洞国是老实人,他不会任用那些虚头巴脑的家伙,之所以器重郑庭笈,是因为后者不仅个人操守好,而且治军有方,勇猛善战。
果然,郑庭笈不负所望,上场一炮就让中村正雄毙了命。
郑洞国告诉郑庭笈:东北高地俯瞰昆仑关,极为重要,军部要求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它,倘若作战不力,将施以军法。
郑庭笈回答:如果攻不下来,不用军长杀我的头,我自己杀头。
东北高地确实难攻,由于日军火力网密集,导致部队伤亡很大,郑庭笈手下九个步兵连长,有七个阵亡。
强攻不成,郑庭笈改为智取,而且仍然是采用具有第五军特色的步炮协同战术。
郑洞国是以少量步兵佯攻,郑庭笈却是利用夜色掩护,在日军阵地前沿埋伏敢死队,但两人有一点是一致的,即都要用炮——第二天拂晓,郑庭笈调动重炮对日军阵地进行轰击,打得鬼子不敢露头。
炮击刚停,敢死队就呼啸一声杀出,在日军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将火力点一一摧毁。
获得东北高地被攻占的捷报,杜聿明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昆仑关大门打开了!
所有高地里面,只剩下了郑洞国负责的西南高地未拿下。
郑洞国实际上已经攻取了这块高地,但因为这是中村旅团在昆仑关据守的最后一处制高点,所以对方仍在以死命相夺。
第五军收复昆仑关,门口执勤的换成了中国士兵把郑庭笈调出后,郑洞国自己的处境也变得异常困难。在西南高地上据守的部队,人越打越少,最后团缩成了营,营缩成了连,阵地危在旦夕。
打惯硬仗苦仗的团长在电话里一再告急,甚至哀求:实在顶不住了,弟兄们快拼光了,您就让我撤下来吧。
郑洞国沉默了几秒钟,一旁的参谋长舒适存急了,他生怕郑洞国因为心软而作出错误决策,因此一个劲儿敦促师长不能同意对方的撤退请求。
郑洞国咬了咬牙,厉声发出命令:决战已至最后关头,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也要给我顶住,丢了阵地,我砍你的头!
第36章 铁甲奔流(4)
利用这段时间,舒适存已将师部特务连、勤杂兵、伙夫、轻伤员等拼凑起来,组成了一支突击队。
就像台儿庄大捷时的那最后一个晚上,当突击队出现在日军侧背时,一下子就打乱了对手的阵脚,西南高地终于得以稳固。
12月31日,邱清泉以凌厉攻势突入昆仑关,完成了最后的收官任务。
昆仑关之战,是广岛师团在板垣离开后吃到的第一个败仗。按照日方统计,中村第二十一旅团的伤亡及失踪人数超过一半,旅团长和随后指定的代旅团长均被击毙,联队长及以下军官更是死伤殆尽。
战后昆仑关的每个山头都是弹痕累累,没有一块完好之地。双方阵亡官兵交错倒卧在血泊之中,连脚都伸不进去。
郑洞国在视察阵地时,看到有一个大个子士兵的遗体,左腿已断,全身遍布弹伤刀痕,但仍用双手紧紧扼住鬼子兵的喉咙。目睹此情此景,这位对惨烈场面已熟视无睹的军人也不由得热泪滚滚。
若干年后,杜聿明对昆仑关大捷作出了如下评点:血花飞舞,苦战兼旬,攻克昆仑寒敌胆。他本人因此战而名扬中外,被称为“昆仑雄狮”。
成功的表演
在昆仑关之战进入高潮时,中国军队发动攻势之猛烈,战斗意志之旺盛,行动之积极顽强,都大大超出了对手的想象。日本战史后来承认,在“中国事变”发生以来的全部时期,这是日本陆军最为暗淡的年代。
从参谋本部到刚刚成立的日本在华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再到驻广州的第二十一军司令部,一时之间都慌了神儿,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第二十一军司令官安藤利吉来了一句——别硬挺着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多简单多直接的办法,可是到最紧张的时刻,大家的脑子却都冻住了,没人想得起来,被安藤利吉一说,又都做恍然大悟状:对啊,还等什么,赶快撤吧!
12月29日,由参谋本部、“中国派遣军”、第二十一军联合组成的高官团搭着飞机来到南宁。
在出发之前,大佬们想象中的今村均师团长肯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没准正望眼欲穿地在等着他们送来撤退令,以便把自己的师团给救出来。
可是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本不是这么回事,今村均很镇定,镇定得甚至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第一印象,这位师团长是不是给吓傻了?
第二十一军副参谋长在传达完撤退决定后,又告诉今村均:由于船只来不及输送部队,大概需要一个月后才能重新组织对昆仑关的反攻。
别怕别怕,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把你的部队送入虎口了。
都等着今村均表态,对方一开口却让在场高官们大吃一惊:我绝不后撤!
众人心里暗暗称赞,太有勇气了。
这帮人不知道的是,今村均的勇气却是他们给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半个师团被人家做掉,你要说还能沉得住气,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相信如果高官团不出现,没准今村均自己就会下令撤退,也没什么高明的,不过是逃生的本能反应而已。
可是高官团来了就不一样了。这些平时都抬着眼眉说话的大佬们能够组团光临,就说明上面对前线的境况很重视,绝不会看着广岛师团坐以待毙而置之不理。
在昆仑关吃了败仗已是确凿无疑,再也无法更改,假如再撤退,无疑就意味着彻底失败,自己可能从此再也爬不起来了,台儿庄大捷时的矶谷廉介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今村均毕业于陆大第二十七期首席。他与矶谷是陆大同学,后者的那次倒霉经历无疑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与其被搞到名誉扫地,灰溜溜退场,还不如硬着头皮继续挺下去,或许倒能迎来转机也说不定。
对着高官们,今村均在秀完“勇气”之后,又拿出陆大首席的理论功底,从兵法上分析了为什么不能退。
撤退不一定就完事。你想罢手,中国人未必肯让,他们会集中更多的兵力进行追踪包围,到时我们可能比现在还要惨——中国军队会抽出兵力到钦州湾附近堵击,这样后续援军别说一个月内无法登陆,就算再多给点时间也是白搭。
今村均言罢,高官团面面相觑,认为师团长言之有理。
既不能后撤,那你说说究竟该怎么办呢?
今村均等的就是这个问题,答案他早就准备好了——
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大局着想,我要用广岛师团来牵制中国军队,使他们不能去钦州湾。
在那一天,今村均的表演实在够出色。在驾临南宁的高官们心目中,这位师团长早已不是败军之将,而成了一个既有勇气又有头脑的陆军精英。
很多时候,会不会打仗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会不会说话和做人。
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被今村均打动了,他们撤销了原先的决定,并且当天就飞回广州部署新的救援行动。
今村均的所料是正确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哪里用得着他退。
兵力不是不够吗?那就临时改变一下程序,把准备回国复员的第一〇六师团调到广州,将第二十一军所属的第十八师团和近卫旅团抽到南宁去。
一句话,绝不能辜负了那位智勇兼备的师团长。
反转一百八
虽然取得昆仑关大捷,白崇禧却并不能立刻置对手于死地。
昆仑关一役,靠的是第五军,但是经过前期的激烈拼杀,这支精锐部队损失也接近一半,荣誉第一师所有士兵都负伤一次,事实上已无力再继续投入作战,只能撤下整补。
缺了第五军,白崇禧的矛就不那么锐利了,相反,今村均的盾却强了起来。
至12月29日,不仅第九旅团回防南宁到位,台湾旅团还又增派了一个联队,使其最前沿部队从编制上增加到四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兵员缺额。
鉴于中村第二十一旅团已被打残,不能正常使用,今村均不得不将其调回南宁,转而由第九旅团接任,并由旅团长及川源七负责指挥。
及川源七到达前线后,他所指挥的四个步兵联队大部分战斗力完好,因此得以在昆仑关以南的八塘重新组织起防守阵地。
在第五军缺席的情况下,白崇禧要想啃动这道防守线就不那么容易了。更为致命的是,他的视线完全被吸引在了昆仑关局部,而没有照顾到战场的整个面。
此时,今村均完全是在硬撑着。他的八塘防线固然坚固,可是在援军未到达之前,其他地方却是虚弱得要命,在南宁,就靠一个残废的旅团驻守,也几乎是在冒险。
“小诸葛”用不着在八塘与及川源七对耗,他能应对的选择太多了。
假如要攻,可以绕过防线,或直趋南宁城下,或像今村均所顾虑过的那样,抽出兵力到钦州湾——既抄今村均后路,又阻第二十一军援兵上岸。
今村均自顾尚且不暇,牵制云云不过是想在高官们面前吹个牛,博个好印象而已。
假如要守,则可以利用广西多山地的特点,作出大纵深的部署。就算第二十一军上岸,遇到层层阻截线,要想成功反扑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可惜白崇禧一个都没选,时间就这样被一天天浪费过去。
1940年1月22日,第十八师团和近卫旅团在登陆后已到达南宁附近,桂林行营仍未作出任何反应。
1月24日,第二十一军司令官安藤利吉在南宁坐镇指挥,并下达了四天后进行反包围作战的命令。
纵然如此,补救机会还是有。
1月27日,就在日军开始反包围的前一天,时任政治部部长的陈诚以协助名义和张发奎一起从重庆抵达广西。
一到前线,陈诚就发现部署有问题。这么多天过去了,多达五个军的主力仍被全部用于包围八塘之敌,新增援的部队亦毫不例外地进入这一战场,但实际情况却是,包又包不成,打又打不动,而后方及侧面兵力薄弱,没有一点用于机动的可控之兵。
万一日军迂回包抄怎么办,陈诚吓得一头冷汗,极力建议白崇禧从昆仑关正面抽出两个军作为预备队,同时注意侧面日军动向。
白崇禧倒没说陈诚顾虑得不对,只是他想的不一样:用五个军尚且撬不动八塘,剩下三个军还能干成什么事?
再等一等,等后面增援部队足够多了再抽的话,也许更妥当一些。
妥当是妥当了,问题是对手不会给你时间了。
1月28日,除担任守备任务的部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