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长歌录-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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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瞧得怪异,听有人齐声发喊,正与人拼斗的几十名陇右士兵抵挡不住溃下阵来,对方一名老者哈哈怪笑,大声喝道:“王难得,老夫不陪你玩儿了!”说完招手令余人上了坐骑,快速往东去了。
萧云心下一动,已看清那名说话的老者正是在成兰陵庄子里见过的“鲁”姓老者,又听这人大叫王难得的名字,暗道:“王校尉亲自带人追来了么?”但见那些陇右士兵明明人手一具臂张弩,却任由同伴败退,敌人上马远遁,并不张弩射击。
又听王难得的声音大声喊道:“上马,追!”几百号士兵一同上马,远远跟在那鲁姓老者一行人身后去了。
蓦然间喧哗声随风消去,只剩下几堆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萧云观察一阵,确信再无他人,正要上前一探坑中二人的究竟,却被成兰陵轻轻拉住,在他耳旁悄声道:“情形怪异,看看再说!”
他闻言一怔,望向坑中二人,只听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含糊吼道“我没有啊………”,接着听见那二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却是相互开始扭打。
萧云定睛观望,这才发觉坑中那两人均是腿脚僵硬的样子,其中身材魁梧的那名男子正奋力用手撑地向外爬行,另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紧跟其后,右手持着一把被渐熄火光映照得血红的匕首,不断想要刺向前面爬行的那名魁梧男子。不过二人似乎都已身受重伤,动作缓慢,仿若小儿相戏一般。
手持匕首的瘦削男子拼力追了一阵,浑身再无一丝力气,仰天躺倒不能再动,只管呼哧喘气。前面爬行的那名魁梧男子转头瞧了一眼,也翻身仰躺咳嗽喘息不止。二人只相隔几尺来远,不过以他们眼下那般缓慢的动作,须得费一番力气才能靠近对方。
那魁梧男子咳嗽方止,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起来,断续道:“你你竟要竟要杀我?哈哈哈,她看上你了么?和你上床了?哈哈”,那名手持匕首的瘦削男子闻言大怒,翻身又想靠近那魁梧男子,无奈力气不继,只动得一动便又浑身软绵绵的躺倒在地。
那魁梧男子有持无恐,讥笑道:“抓我俩来的那人说了,此坑洒满了毒粉,教你我不得乱动,否则便会成眼下这样想死也没有力气的死肉一般,嘿嘿,你却非要来和我闹,如今也不知这药力何时过去,只怕风沙一起,将你我活埋在此,还谈什么恩怨情仇?”他歇息一阵气息顺畅不少,说话已不再断断续续。
萧云听得一脸狐疑,已能听出这名魁梧男子的说话声极为耳熟,正是温承,当下心头一紧,便要起身上前相助,却被成兰陵牢牢拉住手掌,对他嫣然一笑,摇头示意暂不妄动。
他皱眉不语,往坑中仔细观望,奈何火光已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寻思:“温老哥怎会在此?又怎会成了这付模样?喀吧和丝丽摩去哪了?”心下不免焦急,忽听手持匕首那名瘦削男子怪声叫道:“如此很好啊,月娘正在前面等着哩,你在她跟前去分说吧!”
萧云一惊,坑中二人也都片刻无语,温承叹气道:“你将月娘葬在小林泉旁了么?你知她生前最喜欢那里的风,说是甜的。”
萧云仔细听来,觉得那手持匕首的男子说话声音也甚熟悉,竟是曾为温承来向自己求情的五郎。他情知其中必有隐情,二人口中说的小林泉是沙洲城外一处大山脚下的垭口,当中有一眼泉水终年不绝,不过却是人迹罕至之地。他自小长在沙洲城中,自然知道这处地方,听见二人说话不离“月娘”的名字,正好说到他在心中疑惑之处。
五郎骂道:“她死不瞑目我怎能让她死不瞑目?我带着她来找你,就是要她亲眼看着你死在她面前,她一定是想我替她报仇啊!”
温承怪叫道:“你胡说什么?疯了不成?她死不瞑目关我啥事?哼,倒是你,趁我不在,与她私通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偷了月娘的抹胸藏在枕头下,定是想极了她的身子吧?”
五郎嗔目大怒,鬼哭狼嚎般的叫道:“我要杀了你呀!”说话间又想奋力靠近温承,不过只翻身爬了半尺来远,便已无力再进一步。
温承嘿嘿冷笑道:“我又不怪你,你这般羞愧做甚?月娘离了男人怎么过得了日子?我离开这般久了,便宜旁人不如将好处给了自家兄弟。哼,杨勇使鞭子抽她也能教她心里发痒,遇上我这见了她就会脸红的五郎兄弟,还不将你当做宝么?哈啊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言辞带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怨恨,拼命一阵大笑,在这旷野暗夜之中传出老远。
五郎气急攻心,“呕”的一声竟然仰头吐出一口鲜血。如此一来郁结却忽然减轻,不仅胸中一阵舒畅,就连手脚也能轻微活动。他心下大喜,大笑着往不能动弹的温承缓缓爬近,口中恨声说道:“你说得对,我是与月娘有过一次。不过却不是在你走后,而是在你正和她好的时候。”
温承怪叫道:“怎么可能?你见到她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怎么,而且她从未显出异样啊呀,贱货,贱货,狗男女,狗男女!”
五郎笑得更是大声,忽然怪叫长嚎一阵,将发狂咒骂的温承声音盖了下去,厉声叫道:“你可以骂我,却不能骂月娘。你说得没错,我是想极了她的身子。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像她对我说话那么温柔,将我当做亲弟弟一般。她刚嫁给武承袭的时候,我年龄还小,有一次和人打架,被打得浑身是伤,躺在巷子里不敢回去见爹娘,幸得月娘看我可怜,把我带回去替我洗净伤口。当天正当隆冬大雪啊,我至今也能感到她抚摸我额头时手掌的温暖。”
他一番话讲述往事,竟忘记了继续爬向温承,只顾诉说不止。回想了片刻,又接着道:“后来我常常借故去找她,慢慢的知道了武承袭常常鞭打她的怪癖,本想提刀去杀了武承袭,却实在没有勇气。后来年纪渐长,出入月娘家里已有不便,与她的来往也就少了。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救她脱离苦海,于是报名参加了沙洲城的卫队,本想磨练自己的胆量,却哪知竟然分在了你的手下。”
说到此处气力稍弱,吸了口长气才又继续,道:“你可知道?我从头一眼见到你,便诚心将你视作了大哥。你的勇武,你的胆量,你的豪气,都是我五郎这一辈子也难以拥有的。我将你当做了亲大哥啊,温承?因此我才故意让你见到月娘,故意给你们制造机会,原是觉得月娘这样的好女人,也只有你这样的大丈夫才配得上她,更才会傻到想要凭借你来救她脱离苦海,谁知谁知我竟害死了她,呜呜!”
他的哭泣声呜咽凄厉,听来教人甚感难受。温承却不为所动,嘲笑骂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你将我视同亲大哥,对月娘感恩戴德,又怎能与她上床?她不是好女人么?哈哈哈,好女人啊?”
五郎收住哭声,正色道:“月娘确实是好女人。是我将她骗去小林泉,说你要在那里会她,趁机将她强奸了。”
温承未料到竟是如此,不由啊的一声惊叫出口,旁听的萧云也是大感意外,也差点失口轻叫出声。
五郎沉声道:“当时我看到你与月娘时常拌嘴,有一次偷听了你与她争吵,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大丈夫温承,原来不比我五郎好上多少。”
温承奇道:“你偷听我们说话了?听到些什么?”
五郎厉声道:“你嫌月娘每日里被武承袭鞭打,却又无胆去杀了他,反来辱骂月娘。哼,沙洲城中别人眼中铁骨铮铮的温老大,原来也只是头无爪的老虎。因此我恨你,也恨自己!有一天,我心情郁闷极了,喝多了酒,越想越想不过,便将月娘骗去了小林泉。”
温承默不作声,见他奋力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横七竖八蜿蜒如蚯蚓般的数道刀痕,语气诡异的说道:“我当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任由月娘哀求,我也毫不心软,死死将她压在身子底下。她挣脱不了,拿出这把你送给她的匕首出来,抵着我的胸口,要我停下。但我看见这把匕首,心中又生出比那恨意更强烈的妒忌,根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动作丝毫不停。月娘用匕首在我胸口一刀又一刀的割我,我却反而更是忍不住自己的欲望,我知道她终是下不了手杀我的可可如今她却被你害死了,我要想她了,却只能抚摸她割在我身上的这些刀疤,再也听不到她叫我‘五郎、五郎’,温承,你说,你该不该死?”话到最后一声厉喝,犹如野兽咆哮。
温承沉声问道:“是你告诉武承袭我与月娘有染的么?”
五郎哈哈笑道:“还用问么?我怎能看着月娘被他折磨下去?不仅如此,我还故意带兄弟们去惹他侄儿,将矛头指到你头上,否则,你又怎会忍受不了他叫杨勇给你施加的压力?”
温承猛然大喝道:“五郎,你你做的好事”,接着拼命爬了过去。五郎挥动匕首,迎着爬去,口中怪叫连连:“月娘,月娘,看我为你报仇啊!”片刻后二人爬至一处,温承伸手拿住五郎持着匕首的手腕,纠缠在一起。二人行动十分缓慢,旁观之人看来犹如唱戏一般,但实际上却是生死搏斗。
萧云听得心潮起伏,不由又回想起月娘诅咒温承扑向他刀尖的情形,一时茫然无措,浑身微微颤动,不知如何行止。成兰陵在他掌心用指头轻轻勾动,示意他放松心绪。
终究是温承占了上风,将五郎的匕首夺了过去,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五郎气喘如牛,拼力想解下腰间绑着的包袱,叫道:“月娘,月娘,快来帮我啊。”情急之下,将那包袱拉散开来,其中裹着的无数粉末随风飞舞。他神情诡异,死命叫道:“月娘,月娘温承,我要杀了你”。
温承吃了一惊,心知包袱里装的是月娘的骨灰,只见无数灰白色粉末随风飘起,却不散去,围着二人盘旋飞舞,任由朔风飞扬,竟也不能将之吹散。
萧云心下矛盾至极,但见二人已至性命交关,不敢再行耽误,轻轻挣脱成兰陵的手掌,起身冲了过去。
温承与五郎同时看见一道黑影迅速靠拢,各自大叫出口。五郎面露惊喜,叫道:“月娘,是月娘么?”温承连忙从他身上爬下,连连往后退避,颤声叫道:“你自己要寻死,关我啥事了?关我啥事了?!”
萧云见二人神情各异,心头更是感到说不出的发堵。大声道:“大哥莫慌,我是萧云。”
温承惊喜道:“啊,是兄弟么?”
萧云迅即来到二人所在的坑边,又听温承道:“不可过来,有毒。”
萧云也不靠近,解下自己的腰带抛向当中,道:“你们抓住我的腰带,我拖你们出来。”
五郎与温承彼此恨了几眼,却不再斗。温承当先将萧云抛来的腰带缠在臂上,被他奋力扯了出去。接着五郎照样施为,也被拉了出去。
二人躺在地上喘息半晌,温承道:“赶紧去救丝丽摩和喀吧,他们被圣教的人抓走了,还还有成姑娘的师兄和唐姑娘”。他说到后面忽见成兰陵盈盈而至,便又补上一句。
第97章()
第59章
萧云一惊,顿时顾不上再想月娘与眼前两名男子错综复杂的关系,问道:“怎会如此?”
温承道:“那日我见到你的留书,当即便带着喀吧和丝丽摩赶来会你,五五郎说要送我一程,谁知路上竟遭圣教的人袭击,我们寡不敌众,被他们捉住,恰好成姑娘的师兄与唐姑娘还有王校尉带人追了上来,见我们三人被捉住,投鼠忌器,一路追追停停到了此处。丝丽摩与喀吧被押往前头去了,李兄与唐姑娘尾随追赶,王校尉却被刚才那群妖人阻在了此地。”
五郎默不作声,微微点了一下头。萧云奇道:“圣教中人为啥要捉你们?”
温承道:“那日我们在杨勇府中杀掉的几名江湖人物,都是圣教中人。他们多半是来寻仇吧?”
萧云心中存疑,却不多问,拿出清水让二人饱喝一顿,等了半晌,见二人身中的奇毒缓缓消了,连忙道:“上马,咱们追!”当下将追风逐电让给温承与五郎同骑,自己与成兰陵乘上阿者者。
四人拼力催马,太阳斜升时望见前方沙尘飞扬,不过这次看到的沙尘移动甚快,一路不停。四人骑乘的两马虽然神骏,但各自背负两人,在这严酷的戈壁滩上,也难全速奔跑,萧云又不敢令成兰陵过于疲劳,每隔一段时间,总要休息一阵。如此追了两日,才慢慢接近目标。
四人不敢过于逼近,待到天色黑了下来,这才加速追赶,随风传来阵阵的喊杀声,片刻后忽然静了下来。
萧云俯地贴耳听了一阵,前方人马都未移动,顿时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