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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情剑长歌录-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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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共乘一骑,缓缓绕着城墙往城门方向行进。成兰陵坐在前面,沉思良久,道:“你将玉儿的事详细跟我说说。”萧云不敢隐瞒,只得原原本本说了,以为她定会气恼自己做事莽撞,却见她眉头紧蹙,说道:“你怎会误会我要行刺皇帝?”萧云老老实实,又将如何从李沐儿口中套话,如何“巧遇”温承的事讲了,他知道成兰陵面皮薄,便也不提温承与丝丽摩二人纠结不清的事。

    成兰陵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有人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你,又能安排下这番手脚,除了被你弄瞎一只眼睛的刘锦云,还能有谁?”萧云此来一心全都挂在她的安危之上,还未仔细想过自身的事,此时经她一提,顿时恍然,大怒道:“这厮杀我兄弟不说,还行这些卑鄙之事,我不将他斩成八块,不足平我气恨!”

    成兰陵面色一黯,说道:“假若他愿意就此息事宁人,并且去禅西坟上跪拜认错,对那些羌人厚加抚恤,这仇恨不能排解么?”萧云见她屡次袒护刘锦云,心下不免生了闷气,冷冷说道:“禅西与伊娜惨遭横死,全都因刘锦云当初强夺阿者者而起,何况此人如此阴险,我实在想不出你究竟为啥这般袒护他?”

    成兰陵听他口气不善,心下也来了气,震开他环抱自己的双臂,垂头不再言语。二人都不说话,马匹失了缰绳引领,斜地里向着草青处渐行渐远。

    此时已至凌晨,四野笼在轻雾当中,更令二人为之气闷。过了片刻,萧云气恼已过,看着面前只穿宫装的成兰陵背影,不由怜意大起,当下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背上。成兰陵也不推阻,待他替自己披好衣衫,幽幽说道:“刘锦云曾经救过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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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这话大出萧云意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暗道:“这下麻烦了,想不到那厮竟对兰儿有救命之恩,若要杀他替禅西和伊娜报仇,只怕要想个好法子,不可令兰儿为难。”他虽一时间感到无措,心底却认定非杀刘锦云不可。

    二人复又不语,不过身子却靠近了些,萧云探手拾回缰绳,顺势将成兰陵揽在怀中。成兰陵微微一动,也不挣扎,说道:“当年我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有一次孤身去范阳见我爹,半途被几名下三烂的恶贼盯上,趁我睡觉的时候用迷香将我制住,带去荒野之处,打算谋财害命,幸得他凑巧经过,出手相助,我才得以幸免。”她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口中说的恶贼不止想要“谋财害命”这么简单。萧云心底明白,像她这般绝色之貌,若是落入歹徒手里,不知会遭受怎样的侮辱和折磨,听说刘锦云出手相助,不由对此人生了两分感激,心想:“我须得想个法子还了他对公主小姑娘的这个人情。”成兰陵又道:“他很讨我爹的欢心,眼下圣教诸事皆由他说了算,他的家族又控制着齐鲁各地的江湖势力,门下高手如云,连朝廷对其也不敢小看,你若非要杀他,不仅会令自己陷于危险之境,而且就算你得手,也会惹上大麻烦,到时候,你连自身都无法顾及,又怎能照顾我?你说过要保护我,要反悔么?”

    萧云出奇的未因她这番软中带硬的话气恼,只在心头想到:“公主小姑娘是在替我担心呢,不过她说得也对,这江湖上和在军队里打仗确实不同,我往后须仔细一些,不可教她因此受到伤害。”成兰陵半晌未听见他回答,回头追问道:“你要反悔么?”萧云张了张嘴,闪过念头:“我若回答‘不悔’,岂非有答应不杀刘锦云之嫌?”当下说道:“我们早就说好,要生死与共,你忘记了?”他这话本意是想避开成兰陵的追问,又想唤起二人之间的柔情蜜意来,谁知鬼使神差的加上一句“你忘记了”的诘问,反将缓缓回升的亲密打消了下去。

    成兰陵显是动了真气,低头坐着,一动不动,也不说一个字。萧云暗自后悔,想要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却又怕与她在杀与不杀刘锦云一事上纠缠,只得强忍住内心的怜爱,调转马头,催马往城门行去。

    延兴门下六道城门,皆有捕贼官阻路盘查,门墙上张贴着数张海捕文榜,其中最显眼的两张画像,正是李长青与玉儿两人,画得虽不传神,却也形象。萧云早知会如此,也不如何惊异,只是瞧见二人的榜末注明“甲等”,略感意外,心想李十三既然并未身死,就算诬蔑二人加害于他,又怎会是仅次于谋逆大罪的甲等逃犯?心里甚感气愤不平,再看下面一张海捕画像,画中人凶神恶煞,下方注明是李、玉二人的帮凶。他暗自一笑,情知李十三手下那人被自己当场打晕,没有瞧清楚自己的模样,多半为了推托护主不力之罪,给描绘人犯形象的画师胡诌了这么个,一眼看去就像天生是江洋大盗的“匪徒”出来。

    二人进入城里,成兰陵夺过马缰,冷冷道:“下马,自己走回去。”萧云不敢稍有异议,连忙跳下马来。成兰陵一抖缰绳,缓缓放马往右侧大街去了。萧云面露苦笑,心想:“公主小姑娘虽是一庄之主,却也脱不了女儿家的性子。如今她正在气头上,且等她使完小性,我再想法子逗她开心。”当下抬脚便走,却听身后传来成兰陵的喊声:“后日与你那师妹比试剑舞,了完你我师傅的心愿,我便要去范阳见我爹,你陪我去吗?”

    萧云闻声停步,只见成兰陵驻马停在十字道口,正望着自己,等候回答,心下略一迟疑,走到她马前,说道:“先送喀吧回少林寺,好不好?”成兰陵道:“就当是游山玩水,有何不好?”接着嫣然一笑,说道:“你曾言不由衷的说过,我的魅惑舞比雅莎跳得还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今夜我便去与她比上一比,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萧云微微一怔,旋即大喜想到:“这次她的气倒消得快!”心知成兰陵是约自己晚间在长相思酒楼相会,当下傻傻一笑,说道:“雅莎见着你,定会欢喜万分,只不过她酒楼里的客人赏过你的舞技后,若再也见不到你去献舞,只怕到时候失望气愤去砸酒楼的人有,在酒楼前嚎啕大哭求佳人一见的也有,你教雅莎怎么办?”

    成兰陵白他一眼,兜马便走。萧云知她向来心高气傲,面皮又极薄,这次能这样对自己,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气?心下感动,忘乎所以的大叫道:“小贼哥哥先去偷酒,神仙妹妹可要早点来呀!”路人顿时为之侧目,成兰陵催马更急,垂头快速去远。萧云扫视打量自己的路人,大笑道:“没有见过夫妻俩说情话么?”转身昂首挺胸的往家里回去。

    这一路从东城到西城,路途极远,但他心中欢喜无比,想着成兰陵的点点滴滴,时间瞬间而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蓦然眼前一花,心下警觉顿生,当即停住脚步,手按刀柄。只见一名黄衣老僧站在道路当中,闭目数着念珠,听见自己走近,双目如电睁开,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直逼过来。

    萧云大惊,连念头也不及转,霸王神刀的内气迅即提了上来,与那老僧对视不语。那老僧目光中犹如有股神力,牵引着他的思绪,忽然无比纷乱,脑海中充满了战场上杀敌时对方血肉横飞的画面,接着又浮现出花红柳绿的平康坊,身穿薄纱轻绸的女子身体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乱转,日前听到温承与丝丽摩说话之时,明明没有亲眼看见的场景,却在耳畔回响着丝丽摩低沉的喘息声和温承野兽般的咆哮声中变得清晰无比,仿佛丝丽摩玉体一丝不挂的躺在面容扭曲的温承身前的画面就在眼前。体内顿时血脉鼓动,内气四冲,感到一阵炸裂般的痛楚。

    他渐感昏昏欲睡,心神越来越弱,记忆急速流淌,就连幼年时偶尔对父母撒下的一个小谎言,也都记了起来,心中生出无限懊悔,恨不得拔刀自刎。他犹豫着缓缓将横刀拔了出来,动作如同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笨拙,忽觉丹田中一丝清新如露的真气腾然升起,迅速钻入七经八脉,百会穴如被针刺,心中无限纷繁的画面立即消失无踪,只见那老僧已欺至自己三尺之内,心下一急,“狂刀”怒击而出,带着能令鬼哭神嚎的破空撕裂响声砍向此人。

    那老僧忽露笑容,浑身犹如发出一层荧荧金光,竟然不闪不避,眼睁睁看着对手惊天狂刀怒斩而来,只是右手化掌拍出,带起惊人心魄的暗劲。

    萧云动作一滞,心中忽然想起战争过后,败走方遗留下来那些哭泣的老弱妇孺,仿佛眼前的老僧眼光中装着全天下最令人值得同情的人和事,手中横刀再也不忍挥出,中途无力垂下,左手虚掌去挡对手攻击,只用上两成内力,生怕伤了这瘦弱诡异的老僧。

    二人手掌相接,萧云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来,身子凭空被震飞出去,胸口气息不畅,喷出一大口鲜血,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他心头大怒,翻身跳起,却感到浑身说不出的通泰,霸王神刀的内力若浪增长,却丝毫也无驾控不住的异状,而且这内力竟似不分阴阳,循着全身经脉迅速走了一周,失去多时的先天真气被这一激,竟在这道异气当中如藤盘旋,渐渐密不可分。

    他心下大异,痴痴站在原地,感受体内真气流转,立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不知过了多久,忽被擀面杖的敲击声惊醒,抬头一看,天色已至黄昏,身旁围着一大群人,却是见他傻傻在此站了半日,皆来瞧个稀奇。他举头四望,不见那老僧踪影,只见地上被人用利器刻了一行字,“真魔,众人不说他是魔,也是魔;非魔,众人说他是魔,也非魔。”他见这行文字写得古怪,猜测是那老僧所留,自己体内发生的巨大变化,也定与那老僧有关,当下驱散围观众人,又在这行字前察看思忖半晌,依然不得要领,带着满腹疑问,上前叩响家门。

    大门应声打开,只见老七浑身是伤,面上淤青,扶在门扇上喘息不止,赶紧将他扶住,连声问道:“七叔,怎么了?”老七恨声道:“今日一大早来了一群恶僧,不由分说闯了进来,把我们打成这样不说,还将喀吧师傅捉了去,还让我传话给你,让你自行去慈航寺领罪。他娘老子,明日咱们约好帮手,一齐去将慈航寺烧了!”萧云闻言一怔,进去瞧见家里的下人均被打得躺地不起,顿时想起碰上那诡异老僧,问道:“来人有说是哪座庙里的和尚么?”老七道:“让你去慈航寺,自然是慈航寺的和尚了。”萧云心下一凉,想到:“慈航寺是当初少林武僧保护太宗有功,给前来长安的少林和尚挂单的专门寺院,他们又捉走喀吧,定是少林和尚前来寻我兴师问罪。”他生怕喀吧口不能言,被少林和尚侮辱虐待,当即回房换下身上羽林卫兵服,扯了老七的佩剑,便往外走。

    老七大叫道:“给撒,恶和尚来之前,马场的张小小便顺路带了口信过来,说你爹娘救活了贵妃娘娘的那匹烈马,晌午便会启程回来,按说早该到家了,你先去迎接他们,去找那群恶和尚算帐的事先别忙,待我明日邀集好西市乡亲们,再去救你那和尚朋友,顺便把寺墙给他娘的推倒了事!”萧云闻言止步,心想:“马场离城只有十来里路,至多半个时辰便该到了啊。”微觉不安,问道:“张小得确实么?”老七点头道:“有马场的守卫在城里瞧见你了,去上值的时候告诉了你老爹,他专门让张小小回来通传一声,让你今日呆在家里,别去城里疯了。你老爹老娘可想你了,多半那烈马病有反复,因此才会耽误了回来见宝贝儿子!”

    萧云心中的不安愈感强烈,当下去马肆牵来追风逐电,往皇家马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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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风逐电几日未曾奋蹄奔驰,早已闷得坏了,一路卖力奔跑,转眼间马场已是遥遥在望。转过前面急弯,是一条密林小道,路中横着一匹骏马,丝丽摩垂头按辔,拦在当中。追风逐电长嘶一声,扬蹄止步。萧云惊奇叫道:“你在这里干啥?”

    丝丽摩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催马走近,缓缓说道:“你杀了我父王”,萧云一怔,说不出话。丝丽摩又道:“你说,我该不该报此杀父之仇?”萧云叹道:“你若要报父仇,当然应该。不过,当时两军交战,你死我活本是常事,我心里虽对杀了你爹一事感到遗憾,却不后悔,你若要来向我寻仇,我也不能束手待毙,只怕你很难报得了这仇!”

    丝丽摩凄然一笑,说道:“我是天下最不孝的女儿,居然喜欢上了杀父仇人”,萧云未料她忽然说出这话,顿感窘迫,不好接口。又听她说道:“可我被鬼迷了心窍,偏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萧云心挂父母,不愿多耽,但见她神色凄苦,心下也自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劝慰,只是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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