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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院子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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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双林能干到今天这个份上,完全是一种偶然,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早就回到放马沟种地去了。他也想表现自己,正如当战士的时候,他想把工作干得出类拔萃一样,然后自己才能出人头地一些。然而在和平的生活中,要想找到立功表现自己的机会简直太难了。别人一天八小时这么过,自己也是这么过;一日里,自己训练学习,别人也训练学习,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比别人强多少,在平淡的日子里,刘双林感到平庸无比。刘双林真恨自己生不逢时了,如果他在战争年代参军,为了前途和命运,他一定不会怕死。可自己偏偏就生活在平淡的和平生活环境中。他看不到自己未来的出路。

就在这时,方玮闯进了他的生活,仿佛一个绝望的人,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方玮这份爱情,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他也再所不惜。没想到的是,困难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大,他没有使出浑身的力气,方玮似乎就向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和方玮之间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在那个周末里,他又出发了。他怕路上饿,出发前在食堂里找了两个早晨剩下的馒头,然后用报纸包上,放到了挎包里。他和方玮见面后,中午的时候,他只给方玮一个人点了饭菜,他说自己来时在车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其实经过一夜又一上午的折腾,他早已饥肠辘辘了,当方玮吃完,准备送他去火车站时,他刚站起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护士学校门诊部的病床上,正输着液。那天,他没有走成,方玮花钱为他在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当方玮当着他的面,从挎包里掏出那两个用报纸包着的馒头,还有一个喝水的瓶子时,他红了脸,嗫嚅着说:饭店的饭菜我吃不惯。

方玮的眼圈红了,方玮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刘双林,你别来看我了,要看,下周我回部队看你去。

果然,在下周末的同一时刻,方玮出现在连队门前。她的出现不亚于一颗炸弹那么轰动。美丽高贵的方玮真的爱上了其貌不扬、家境贫寒的刘双林。

方玮的出现意味着刘双林的爱情已大获成功了。

当方玮把刘双林的照片寄给父母时,当然,在信里也把刘双林的情况汇报给了父母。

母亲看了信,又看了照片,没说什么,心事重重地把信和照片又推给了方玮的父亲,父亲没有看照片,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女儿的信。

母亲就说:是个农村的,长相也一般。

父亲说:农村的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农村出来的,咋地了?别瞧不起农村娃,农村娃厚道,能吃苦。

母亲叹口气,不置可否的样子。母亲又说:要不,啥时候让闺女把他带回家来看一看?

父亲说:咱们看啥看,又不是跟咱们过日子,只要孩子看着中,我看就行。都啥社会了,还想父母包办那一套。

父亲当天就提笔给方玮写了封信,草草地肯定了这门婚事,一切都让女儿自己做主。

方玮的意思是想让父母给自己出出主意,在爱情的问题上,她真的没有自己的主张。刘双林对她好,坚贞,她知道,可除了这些,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了。她对刘双林谈不上爱,有的只是感动。现在她一想起刘双林挎包里的那两个干馒头,她的眼眶就发潮,他为了她,为了爱情,背着两个馒头上路,这是多么感人的行为呀。单纯善良的方玮接到父亲的信后,决定嫁给刘双林。

在方玮护校毕业那一年,她又回到了师医院当上了一名护士,她和刘双林的关系全师上下尽人皆知。也就是在那一年的秋天,刘双林被调到师机关司令部当上了一名副连职参谋。这又是刘双林没有想到的。刘双林感叹,自己这两次命运转折,真是天时地利。这一命运的转变,他可以肯定,一定是与自己和方玮的恋爱有关。

那年的元旦前夕,他和方玮在师长的主持下,隆重地结婚了。一般干部结婚,能让师长出面,况且又是师长主持婚礼,在这之前,刘双林连想都没想过。事后他才知道,师长曾经给方玮的父亲当过警卫员,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在那天婚礼上,他第一次明正言顺地敬了师长一杯酒,师长当然也回敬他一杯酒,师长还在嘈杂声中,附在他耳畔小声地说:小刘,争口气,好好干!你不是以前的小刘了,你现在和方玮是一家人了。下面的话师长没说,那意思很明显,他已经是方部长家里的人了。

刘双林看到了自己在部队的前途如一轮东方的红日,正喷薄欲出。刘双林感觉到自从和方玮结婚后,整个部队上上下下的,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当排长那会儿,来师机关办事,没有人把他这个来自基层的小排长当回事,因为机关的参谋干事,最低职务都是副连以上。现在刘双林已经是机关的副连职参谋了,况且,身上还有一个部长女婿的头衔,走到哪里,人们都对他仰慕备至。刘双林在新婚的日子里感觉良好。

第十三章

31。婚姻这条河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结婚以后的日子。李亚玲和张颂的婚姻,平静得如一杯水,在婚前和婚后,李亚玲应该说是主动者,她主动追求张颂,婚后又是她努力试图改变这种平静如水的日子。婚姻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婚前的恋爱并不轰轰烈烈,结婚后,日子也依旧平静。还有一种就是,婚前的恋爱搞得轰轰烈烈,可婚后却大相径庭,于是生活出现了强烈的反差,这种结果只能是对现实婚姻的抱怨和不满。

李亚玲和张颂就属于后者,李亚玲在婚后还想试图改变什么,也就是说她想找到恋爱时的那种美好感觉,可现实毕竟是现实,她在现实面前只能碰得头破血流。

在李亚玲的心目中,张颂和几年前的张颂已经是两个人了。在他们上学时,张颂可以说是她们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年轻、文弱,书生意气,这样的形象非常符合那时女孩子心目中的审美标准。那时,知识分子在她们心目中是何等神圣呀。现在并不是知识分子没用了,而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张颂也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生,随着正规大学毕业生一年年地多起来,工农兵大学生这样的身份,便变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张颂在大学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评上高级职称,他只能是个讲师了。比他晚当老师的那些通过高考留校的学生,有的已经是副教授了。教授和讲师之间的差距是明显的,比如说分房子、涨工资,都差着一大截呢。在这之前,许多和张颂同住在筒子楼的那些人,纷纷分到了公寓房,欢天喜地搬出去住了。惟有张颂还住在筒子楼里,还是那一间小房。他的身份自然也一成不变,依旧是讲师。

现在的学生已经不是以前的学生了,他们见多识广,对任课老师很挑剔。对一些教授副教授的课很重视,他们可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听教授的课,也不愿意花六分的力气去听一个小讲师的课。

张颂以前教的是《中医学理论》,在中医学院,这是一门必修课,显得很重要。后来,张颂老师的课,就被调换了,他以前的课让一位副教授去讲了。现在张颂只能讲学生听的选修课了。顾名思义已经不那么必要了,是自愿的,想选就选,不想选,当然就不选了。在张颂现在的课堂上会经常出现这样的局面,空空荡荡的课堂里,经常只来了十几个学生,而且,这十几个学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天下课时,能剩下六七个学生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为眼下的处境感到一丝悲凉。他现在讲的课程是《中医与传统文化》,这不是考试课程。这些学生,中医还没入门,又何谈文化呢。很少有人来上张颂的课就显得很正常了。他又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给学生们上课的情景,教室里满满地坐着学生,男生们的目光满是嫉妒,女生们呢则是羡慕,还有几双眼睛是那么的一往情深。那时,他在众多人的目光中,显得才华横溢,把《中医学理论》讲得委婉动听,然而现在呢,他有了一种理屈词穷的感受。他在讲台上,面对着课堂中的十几个人,甚至六七个人,一时竟不知讲些什么。

张颂的情绪不能不低落,这也直接影响到了他婚姻的质量,一个人在单位里的心情很不好,他不可能回到家里马上就变成一个欢天喜地的人,这样很难,一般人做不到,除非他的家里是一座宫殿,有若干美女小心侍候。对张颂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张颂一回到家里,便歪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事,他得找一件事打发时间。

李亚玲把饭菜做好,都端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有吃饭的兴致,即便吃,也是草草应付,然后把碗一推,又歪侧在床上。张颂变得很迷惘,像以前深更半夜还在那里备课的场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李亚玲对张颂眼前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已经司空见惯了。她不奢求什么了,况且她已经没有关心张颂的心情了。她在单位的日子也不好过,前些日子,有个医生给病人开方子,下错了一味药,弄得病人吃了药后上吐下泻的,人家找到了医院,不依不饶的。那位男医生正巧也是工农兵大学生。在这之前,上面已经有文件,文件中说,要对工农兵大学生的资格进行重新论证,也就是说,在特殊年代里,这个特殊受益的群体,他们的公共形象和资格问题已经受到了全面的质疑。重视知识是没错的,要是重视了假的知识,那可是法理不容的。

在全国形势的影响下,他们医院的这几个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医生,也受到了非议和排斥。正巧,又有一名工农兵出身的医生出现了下错药这么个事件。医院上上下下很重视,经过院领导研究决定,他们这几个工农兵学生出身的医生,暂时从一线退回到了二线,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了给病人开处方的权力了。忙的时候也可以接诊,但下处方前一定要征求别的医生的建议,下后的处方,也要得到别的医生的认同签字,才可以交给病人。这样一来,李亚玲他们又回到了助理医生的位置上去了。

这些还不算,每天下班后,院里都要组织他们这几个人学习,当然学习专业知识,请老医生或者后来经过高考上过大学的医生们讲课,学习一阵儿以后,他们要经过考试,考试合格了,才考虑重新上岗,关于职称问题,当然也是靠后站了。

李亚玲的遭遇和张颂的处境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都没有相互慰藉的心情,用低落的心情对付糟糕的困境。他们有时一连几天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各自发呆。这时的李亚玲多么希望张颂能伸出男人的臂膀把她抱在怀里,说一些安慰的话,哪怕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她也会感到宽慰。可是,张颂却没能及时伸出自己的臂膀,他抱紧双肩,冲着电视里的广告愣神。

李亚玲这时对婚姻就生出了许多不满,他们在筒子楼里已经算是老住户了,许多人评上职称后,都分到了正式住房,惟有他们还守在这间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他们和那些刚留校的大学生在一起,那是一群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每日朝气蓬勃地出现在筒子楼里,大呼小叫,精力旺盛。李亚玲看着这一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情绪低落的李亚玲不能不对自己的婚姻有些想法了,在这时,她甚至想到了刘双林、章卫平,以前和自己有过关联的两个男人。她从父亲的来信中得知刘双林在部队找了一位高干子女做妻子。章卫平的婚礼她没有参加,她无法面对章卫平的婚礼,因为她和张颂的婚姻一开始她就是失望的。不过当时,她并没有绝望,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时,她对婚姻和未来是有着许多美好和浪漫的想法的。随着她被医生宣判为再也不能生育了,她的心就凉了一半,后来,她又有了眼下不尴不尬的处境,她的所有激情和梦想也就烟消云散了。

昔日里,那个文弱又书生意气的才子张颂,在她的心里已经荡然无存了。那时的张颂简直就是她们这批女生追求的偶像,张颂是幸福和理想的化身。当她得知张颂目前的处境时,只能又多了一层悲哀。她自己也没有了给病人的处方权,她还得需要回炉学习,才能继续工作,张颂被贬到去讲选修课,也是情理之中了。但她也为张颂感到不公,她知道张颂讲《中医学理论》是够格的,他是中医世家,对中医有着一种无师自通的天分,当年就是张颂讲《中医学理论》的才华横溢,才震惊了所有学生。

那天晚饭,她对他说:学校这么安排,对你不公平。

他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又说:全校这么多老师,就你讲《中医学理论》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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