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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院子女-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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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诉说的时候,他就把猪们当成了朋友,每日这么交流着,他给那些猪都起了名字,那头黑猪长得很本分,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他就叫它“老黑子”,那只花猪样子聪明伶俐,他就叫它为“花大姐”,还有那只白猪,他称它为“小白”……

每次给他们喂食的时候,他就吆喝着说:老黑子、花大姐、小白来吃饭了。

猪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纷纷地站起身来兴奋地望着他手里的泔水桶。猪们吃食的时候,他也寸步不离,用手一下一下在它们身上抚摸着。

他有时也把猪从圈里放出来,让它们在空地上走一走,或者用刷子在它们身上刷着,猪们就很受用的样子,一边哼哼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他每天晚上都要去食堂里挑一担泔水,每次挑泔水的时候,都会看见案板上摆放着的剩馒头,他趁人不注意就揣几个馒头在怀里,有时炊事班的人看见了就问:晚饭没吃饱哇?

他就答:有点儿饿了。

炊事班的人就说:那边还有剩菜呢,要不盛一碗拿走?

他就说:有馒头就够了。

馒头自然不是他自己吃的,他坐在黑暗里,老黑子那头猪就走过来,以前他这么喂过老黑子两次,老黑子记住了,只要他站在那里,老黑子就走过来,他从怀里掏出馒头,一个又一个地塞到老黑子的嘴里。老黑子吃完了,感谢地呆望着他。

他就挥挥手说:没有了,回去睡觉吧。

老黑子似乎听懂了,摇着尾巴走了。文人小说下载

这一切,似乎成了他和老黑子之间的一个秘密,他为这份秘密兴奋着。有时,他一天没有给老黑子吃馒头,似乎就少了点儿什么,半夜躺在宿舍里,听着老黑子的哼哼声,他心里竟有些发空。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要想办法在食堂里拿点东西,有时没有馒头了,他会顺手拿个萝卜或土豆什么的,塞到老黑子的嘴里,老黑子不管他给它什么,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吃起来香甜无比。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就觉得平淡的生活中多了份乐趣,隐隐地还多了份期盼,这份期盼是什么呢,他又说不清楚。老黑子,果然不负重望,它的身体长得很快,只两个月的工夫就大变了模样,体重比“花大姐”和“小白”多出来几十斤。望着眼前的老黑子他有了一种成就感,老黑子就是他的作品。

一晃,元旦就到了。按部队规定,元旦放假,要杀猪的。元旦的前两天,副连长背着手转悠到了猪圈。副连长冲着三头猪说:长的不错,都胖了。

他站在一旁,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副连长此次来是要挑一头猪杀掉。这大半年来,他和猪们有了感情,它们一天天在他眼里长大,杀哪个他都心疼。

副连长看上了老黑子说:这头黑猪腰肥体壮,要不就先杀它吧。

他说:别,我看还是留在春节吧,春节放好几天假呢,老黑子还能吃上一阵子。

副连长点点头说:听你的,那就把那头花猪杀了。

他一句话,让老黑子逃过了眼前这一劫,却把花大姐送上了断头台。杀猪那天,几个战士撸胳膊、挽袖子喜气洋洋地来抓猪了,他躲开了,蹲在院墙外面去抽烟。他听着花大姐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心里刀扎似的那么难受。

中午会餐的时候,他没有去食堂,他说自己病了,躺在床上。副连长来看他,还给他端来一碗肉,他没有吃,趁人不注意倒掉了。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去食堂,三天后花大姐的肉被吃完了,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他理解了赵老兵说过的一切,此时他跟赵老兵一样,感情已和猪们融在了一起。杀了花大姐,连里又买了一个猪崽,猪崽有几十斤重的样子,在他的照料下一天天开始茁壮生长着。

春节的时候,副连长又来了,眼前只有老黑子和小白了,那个小猪崽他起名叫小曼,就是赵老兵的名字,现在还没有长大,还不在副连长考虑的范围之内。

副连长就说:这回杀这头黑的吧,我看足有四百斤了。

他支吾着,半晌才说:老黑子前几天发烧了,现在还没好,要是把它杀了,吃了它的肉,那是病猪肉呢。

副连长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问:真的?

他点点头。

老黑子又逃过了这一劫,关于老黑子的病自然是他伪造的。就这样小白又被送上了断头台,连里上上下下改善了好几天的伙食,兵们高兴得够呛。

春节之后,节日就少了下来,杀猪的机会也就少了。老黑子等猪们有了充分喘息的时间,它们膘肥体壮地生长着。

到“八一”建军节的时候,副连长又来了,这时的老黑子跟春节时比个头又翻了一倍,副连长望着老黑子脸上乐开了花。他抓抓脸,又抓抓头,喜笑颜开地说:你看这黑猪长的,我都不忍心杀它了。

他在一旁就说:那就别杀了,把它当成一头样板猪养着,让人来参观。

副连长不笑了,看了一眼乔念朝,又看了一眼老黑子,突然,眼睛一亮道:咦,你说得对。咱们机枪连样样都不错,就是后勤这方面没啥说的。你说得对,养着它,让它当样板。

老黑子真成了样板,那时它的体重差不多有八九百斤了。以前人们见到的猪有二三百斤,也有三四百斤的,八九百斤的猪就很少见了。因为,人们等不及它们长到那会儿,就杀掉吃肉了。

副连长作为连队的成绩,就一级级地把这头样板猪的事汇报上去。先是团后勤处处长来视察了一趟,他带着一些股长、助理什么的,把猪看了,最后就想起了养猪的人,这时副连长及时隆重地把乔念朝推到了前台,后勤处长就摇着乔念朝的手说:不错,不错,你看这猪长的,啥时候,你给全团后勤那些养猪的兵介绍介绍经验。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的就有其他连队到机枪连里来取经,他们围着猪圈指手画脚一番。轮到乔念朝介绍经验时,他只说一句话:要想养好猪,你就得爱猪。

他说得实实在在、浅显易懂,在别人听了这简直成了名言。有领导就说:看看人家总结的,人家这才是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

后来师里的后勤部长也来了,看了猪,又看了乔念朝,抓着乔念朝的手乱摇一气,然后道:你是咱们后勤的标兵。

师后勤部长的一句话,一下子就让乔念朝在全师后勤单位成了个人物。人们都知道机枪连出了一个养猪能手,后勤标兵。乔念朝在全师著名起来。他没想到,因为一头猪就让他彻底甩掉了落后的帽子。当初的时候,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才选择了喂猪,没想到他真的弄出了名堂。

连里先给他嘉了一次奖,后来团里又给他立了一个三等功。从团里领完功回来,胸前的大红花还没有摘下来,乔念朝就来到了猪圈,抱着老黑子流出了热泪。这一幕被团新闻干事拍成了一张照片,在军区报纸显著位置上登了出来,题目就叫:养猪倌和他的猪。

这事惊动了军区后勤部的方部长,也就是方玮的父亲。他被那幅照片感动了,一个战士抱着猪眼含热泪,这是什么感情,啊?

他亲自带着工作组来到师里,然后又来到了机枪连,那次有师长陪着,政委也来了,还有好多人,他们又是照像,又是发言的。

老黑子也很争气,那时候差不多有一千斤了。它整日里懒洋洋的,因为体重过于肥胖了,它吃食都趴着吃。以前来人参观时,乔念朝还把它轰起来,让老黑子走两步,让众人认真全面地看一看,现在乔念朝轰它,它也懒得起来了,慈眉善目地冲人们哼哼着。

当方部长又例行公事地和乔念朝握手照相时,方部长怔住了,他认识乔念朝,乔念朝当然也认识他。在军区大院时,每次见到方部长,都喊方部长叔叔。方部长自然也知道乔念朝是乔副参谋长的儿子。

方部长就说:你不是念朝吗?

乔念朝给方部长敬了个礼道:首长,我是乔念朝。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了,乔念朝不仅是后勤养猪的典型,还是部队干部子弟中的典型。方部长在文件上签了字,写了一段话:一个高级干部的孩子,能在部队从喂猪做起,而且做出这么大成绩,看来我们部队的本色没有丢,在下一代身上我们看到了希望……

这是多么一份重要的肯定呀。

方部长在乔副参谋长面前如何夸奖乔念朝就不用表述了,方部长在电话里让方玮向乔念朝学习也不必表述了。

乔念朝的命运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年的九月份,乔念朝被师里保送进了陆军学院指挥专业学习。那时部队提拔干部已经开始从院校培养了。部队高考制度也在改革。

20。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命运竟如此地富有戏剧性,乔念朝却没有领会到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受。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他喂猪的时候,一点儿功利性也没有,只想把当兵这个过程完美地结束,他不在乎被别人说当了三年兵,喂了三年猪。他不觉得喂猪就比别人低一等。这个戏剧性的结果真的很出他的意外,他只能用平静来应对这种意外。

在去陆军学院报到前,他回了一次家,这是他阔别军区大院两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回家。一切都那么熟悉,只不过是人变了。父亲见到他的时候,望了他半天没有说话,他看见父亲的眼睛里竟有了一层泪光。吃饭的时候,父亲破例拿出了一瓶茅台酒,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身为军区副参谋长的父亲还给他倒了一杯,他拿着杯子的手竟有些抖。

父亲命令道:干了它。

他就干了,浓烈的酒火辣辣地滚进了胃中。

父亲说:小子,你是个大人了。

父亲又给他满上了一杯。乔念朝知道父亲是高兴的,为了他在部队的表现。

父亲又说:记着,你不论以后干什么,别忘了你是老乔的儿子。你爸从来没有干过丢人现眼的事,以后你也不许。

父亲独自把那杯酒又干了,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干了杯中的酒。父亲不再说话了,很快就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忙他自己的事去了。乔念朝当时还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但他已经感受到了肩上的重量,他还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为了父亲那句话,他将付出许多。

方玮在同一时间也回家了,她和乔念朝是在军区礼堂门口碰到的。那天军区礼堂正在播放一场电影,乔念朝闲着没事就想去看电影,没想到,他在这里碰到了方玮。自从那次以后,他没有再见过她,甚至把方玮忘在了脑后,说是忘那是不可能的,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那份屈辱。他一想到这份屈辱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感受。

方玮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见到他的时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惊呼一声:乔念朝,你也回来了?

他淡淡地答:回来了。

她说:知道吗?我考上了护士学校,听说你被师里保送去陆军学院上学了?

他说:我一个喂猪的,上不上学的不还是一样。

方玮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儿,娇嗔地道:还生我的气呢?以前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嘛。

他不说话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说:电影快开演了,咱们进去吧。

他说:我不想看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她在背后喊他,他像没听见一样向家里走去。

乔念朝知道,两年多的部队生活,让他看透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和方玮,以及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切,一切都结束了,他意识到自己和方玮不是同一种人,志不同而道不合,也就没有必要重续什么旧缘了,那份缘早就没有了。从此,他和方玮真正断了来往。

九月初的时候,他来到了陆军指挥学院,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军校学习和生活。

一天,乔念朝正在图书馆里看书,有个女学员大胆地坐在了他的对面,他只用目光瞟了她一眼,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他又埋头看书去了。

那女孩子把一只玉手伸过来,一下子捂住了他正在看的那本书,他先看到了她的一只手,白皙、干净,圆润,他顺着那只手抬眼望过去,女孩正微笑地望着他。

他怔在那儿,觉得面前的女孩很眼熟,可一时就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女孩说:你当了两年兵当傻了吧,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她说:我是马非拉呀,马权的妹妹。

这下子他想起来了,马非拉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马权的妹妹,跟他们在一个学校上学,比他们低三届。他和马权是一批入伍的,新兵连结束之后,马权就分到另外一个团去了。

临离开部队时,听说马权当班长了。他和马权通了一次电话,还骂骂咧咧了一阵子。

他瞪大眼睛说:马非拉,你也在这儿?

她说:我是今年高中毕业考到军校来的,学通讯专业。

部队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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