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死得重于泰山-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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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卿!一定要为段家血刃仇人!”母亲临死前凄厉的声音,一直在段飞卿的耳边萦绕不去。也是母亲临终前的这句话,才让段飞卿强撑着一口气,一路逃到了苗疆,被陆恒所救。
眨眼就是月余过去。段飞卿的余毒已清,伤势也已大好。虽然在这月牙泉的日子,美得像是梦境,但是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却日日夜夜地提醒着他不可以沉溺其中。
这天清晨。陆恒才一到月牙泉,就见泉边负手站着一人。他身上穿的虽是苗人衣服,周身却依旧是汉人那种一派翩翩佳公子气度。陆恒觉得这人着实太老成了,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苗寨里面,还是满山『乱』窜四处招猫逗狗的年纪。
而这段飞卿,却总是沉稳内敛的样子,每日除了养伤,就是在月牙泉边练练剑,从来没有对月牙泉之外的世界有过分毫的好奇。真是像个老和尚一样,陆恒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是放轻了步伐,想要把他一脚揣进泉水里,看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然而,已经习惯了自己走起路来总是叮叮当当的陆恒,忘记了这点声音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个习武之人。陆恒的想法才一冒头,就见段飞卿转过身来。
“阿恒,你来了。”段飞卿见是陆恒,本来有些凝重的神『色』立刻舒缓开来,展眉一笑。
又来了又来了,陆恒有些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最受不了这人这样对自己笑了。因为这个汉人小哥哥,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每次他一笑,陆恒就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在春光最盛之时,月牙泉上蝴蝶翩飞的景『色』。
“嗯。”陆恒故作镇定地板着脸点了点头。
段飞卿丝毫不在意,这月余来他已经习惯了陆恒有些别扭的『性』子:“阿恒,在下还有要是在身,要向你辞行了。”
陆恒一愣,又见眼前人脸上的神『色』温和而不是坚定,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起来:“赶紧走,赶紧走,一个汉人,难不成伤好了还想赖在我苗疆不走吗。”
“阿恒,我会回来看你的。”段飞卿见陆恒又鼓起了脸颊,就想上前『摸』『摸』他的头发安抚一下,却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向来守礼的自己来说,是多么的出格。
“阿娘说过,你们汉人最会骗人了,我才不会相信你。”陆恒却是往后一退,嫌弃的撇了撇嘴。
段飞卿的手落在了半空,他停了一下,才收回了手,又解下腰间的黑『色』短剑。
“这暗影剑与我所用的流光剑本是长短双剑,我只习惯用长剑,这短剑就留给你防身吧。”
“这剑黑乎乎的,丑死了。”陆恒嘟囔着,手下却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自小生在苗疆的陆恒却不知道,这流光暗影双剑,乃是无数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五年过去。陆恒已经少年,嗯,少女模样,他身量虽是高挑纤细,但相对于真正的少女来说却少了几分柔和。苗人向来大大咧咧的,从来没有怀疑过陆恒的『性』别。
这还要多亏了陆恒的那张脸,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两颊的婴儿肥已经退去,越发显得那双眼睛美得极富攻击『性』。加之线条柔和,皮肤白皙又天生体『毛』稀疏,做女子打扮的陆恒,不管是谁见了,都只会觉得这少女美得浓艳热烈。
陆恒才刚走进月牙泉的范围,就见泉边倒卧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人影。段飞卿?陆恒有些不确定的走近几步。这是五年来陆恒第二次见他,上一次还在四年前。
当时段飞卿带了一大堆汉人的稀奇玩意来看陆恒,又说现在他已拜入父亲至交门下。太初派传承千年,在武林之中势力更甚段家,他的师父听闻挚友家中遭此横祸,当下就称一定要找出这幕后主使,为段飞卿满门冤魂讨一个公道。
在那此分别之后,陆恒就与段飞卿断了联系。陆恒只当是如同阿娘所说,汉人最会骗人,便也没把段飞卿承诺的会回来找他这话当回事。
只是,这人为何又出现在月牙泉,似乎还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第87章 男扮女装的教主大人()
耳边又响起了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这三年中暗无天日的每一天; 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撑了过来。那个美丽的月牙泉,那苗人小姑娘走路时总是带起的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和她那明明笑起来就会如星辰般闪亮; 却总是目『露』嫌弃的眼睛。
“汉人; 你又来苗疆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已经不是段飞卿记忆中的清脆,而是略微低沉了些许。明明是不善的口气,段飞卿却觉得,如闻天籁。他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忍着周身钻心蚀骨的痛楚笑了笑:“阿恒,大概又要麻烦你了。”
陆恒这才发现,这人竟是比五年前那次还要狼狈; 整个人瘦得已经是脱了形。脸『色』惨白,他之前肤『色』也白; 但那是像羊脂玉那般,白的温润。而现在; 却是面如金纸,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段飞卿本想撑起身子看一看陆恒,是否还如同他记忆中那样,却怎么样也没能成功。他只能趴卧在地上,发现对方原来总是『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腿已经藏在了略微宽大的裤腿之下; 只『露』出了纤细的脚踝和上面的银饰。
然后; 段飞卿就被翻了过来。一张美得浓烈又生机勃勃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像是这危机四伏的苗疆丛林一般; 绚丽又危险。
陆恒拧着眉头看着地上这人; 他伸手在他颈侧探了探,脉搏微弱,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难道?陆恒心下一凛,抬手就撩开了段飞卿的衣襟,果然,琵琶骨之上,血肉模糊。应是被人用锁链穿了琵琶骨许久,皮肉都与那铁链长合在一起后,又草草取出导致。
陆恒又捏住段飞卿脉门之处,探入内力略一查探。发现相比狼狈的外表,这人体内更是惨不忍睹,经脉似乎是被人以高明手法寸寸震断,废去了他的武功,却又不会伤其『性』命。只是这保命的前提,是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做任何大的动作。
强拖着这具破烂身体,千里跋涉到这遥远的苗疆之地,这也恐怕是他现在奄奄一息主要原因。这人的意志力,真是强得可怕,也不知是怎样的执念,能支持他撑到了这月牙泉。
眼见段飞卿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致,陆恒翻手就取了一只生息蛊。他也顾不上这生息蛊耗费了自己数年的心血才炼制成功,直接就塞进了段飞卿的嘴里。
生息蛊不愧是五仙教的不传之秘,蛊虫甫一落肚,段飞卿的呼吸就渐渐平稳有力起来,脸『色』也恢复了几分,不再白得像个死人。
段飞卿是在一阵古怪的香气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侧头看见苗人少女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蹲在土灶之前,专心致志地盯着上面不知在熬煮着什么的黑『色』瓦罐。
“阿恒。”
陆恒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现在不能分神。他一直盯着瓦罐内黑乎乎的『液』体慢慢冒出小泡,又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了闻香味,这才将手中那把粉末洒了进去。
大功告成。
“过来。”陆恒抬起下巴对段飞卿示意,让他坐到一旁的藤椅上去。
段飞卿下意识地就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能行动如常。虽然体内经脉仍未能恢复,但像普通人一样活动却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看来自己又被她救了一次,段飞卿心里苦笑。自己本只是想来见她最后一面,不想却又欠了一条命。
陆恒见段飞卿坐在床上发呆,又催促道:“快点过来。”
待他在石桌前坐下,陆恒端起瓦罐就放在了石桌上,言简意赅:“喝。”
段飞卿拿起一旁的勺子,一言不发就开始喝『药』。
陆恒挑了挑眉:“你也不怕我毒死你,怪不得每次见你都是一副要死的模样,原来因为是个傻子。”
段飞卿咽下口中气味古怪的汤『药』,微微一笑:“阿恒总归是不会害我的。”
陆恒又有一种错开眼神的冲动,这人身体一恢复,这笑容自己实在是有些抵抗不住。他心里又有些不甘心起来,明知这『药』精华都已熬了出来,却是促狭地说:“这『药』是给你续经脉的,我熬了几个时辰,你可要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吃光哦。”
段飞卿闻言,下意识地舀了一勺底下的内容,看到在那洁白瓷勺上的蝎子蜈蚣和一些不知名的毒虫,脸上笑容一僵。
陆恒见段飞卿脸『色』发绿,正要嘲笑。却见他毫不犹豫地将勺子放进了嘴里,陆恒一惊,赶紧阻止:”诶,你还真吃啊,逗你玩儿的!“
只见那翩翩佳公子毫不犹豫地咽下口中毒虫,又是温柔一笑:“阿恒心意,在下怎敢浪费。”
“你,你别笑了!我明天再来。”陆恒甩下一句话,转头就冲了出去。
在陆恒的悉心调理下,段飞卿的慢慢痊愈,虽说被废去的武功已无法恢复,但是经脉却已续上。也许他气运极佳,还因祸得福,经脉比之以往更加宽广坚韧。重踏武学之路,有之前的感悟作为基础,进境要比受伤前更快。段飞卿本就是根骨奇佳的武学天才,经此一役,在武学一道,前途不可限量。
这日,段飞卿看着摆在石桌上的暗影短剑。这是日前陆恒得知他流光剑已失后,交还给他的。
“这破剑黑漆漆的丑死了,我才不要用。”
段飞卿想起那人一脸嫌弃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暖。要是真不喜欢这剑,这暗影短剑又怎会保养得这般精心。恐怕只是见自己没了武器,找个理由把这剑还给自己吧。段飞卿的手慢慢地抚着剑鞘,想要拿起,却又猛地收回了手。
他突然想起了在地牢中的那一幕,那个状若疯魔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还能秉持那颗纯粹地剑心吗。段飞卿手指颤抖,额前青筋暴起。如此刻又旁人在,就会发现这姣如明月般的世家公子,那点星般的双目中,涌动着一种可怖的气息。
一只浑身漆黑的蛊虫,出现在石桌边缘。那蛊虫的外壳之上,泛着幽幽蓝光,一看就是剧毒之物。但凡有一分理智之人,都会选择对着毒虫退避三舍。段飞卿却是直直的盯着那蛊虫看了半晌,嘴角诡异的勾了勾,随后就向那蛊虫探出手去。
“快放下,你个蠢货,那是三尸蛊!”
陆恒急急追了进来。
方才,他在月牙泉边检查蛊虫的状况之时,发现其中一个瓦罐破裂。里面的蛊虫已经不知踪影,只留下一个果核躺在碎片之中。看来是一个路过的鸟儿将消化不了的果核在空中排出,却恰巧砸中了这个瓦罐。陆恒洒下『药』粉,发现那蛊虫的踪迹消失在山洞之内。
想到洞内对蛊术一窍不通的段飞卿,他心急如焚地就追了进去。才一进洞,就见那段飞卿捏着三尸蛊往嘴里送去。
然而已经晚了,陆恒见那人喉头一动,三尸蛊已经被他咽了下去。
要命!陆恒冲了过去,一把就抓过段飞卿手腕,却发现他体内气息平稳,毫无中毒之象。
“不应该啊?”陆恒有些奇怪的说。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你!”陆恒闪躲不及,被喷了个正着,只是他一句怒骂还未出口,那段飞卿一头就栽倒下去。
陆恒反应极快地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平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他体内情况。心下觉得奇怪,这人修习的是什么诡异的心法,竟然把那蛊毒吸收得一干二净。这剧毒的蛊虫,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大补之物。
不过三尸蛊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段飞卿估计一时半会也无法醒过来。反正此人也无『性』命之忧,会吐血也是因为三尸蛊威力太盛,如同那体虚之人突然吃了大补的人参一样。虚不受补罢了。想起刚刚那一幕,陆恒脸『色』一僵,刚才心急也顾不上这些。他伸手一『摸』,果然自己头脸上都是血迹。再一低头,陆恒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血迹斑斑的脖颈和衣襟,转身就出去清理自己。
然而和陆恒不同,本该过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的人,在陆恒离开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想起自己晕倒前的那一幕,段飞卿心里一慌,已那人的脾气,被自己喷了一头一脸的血,怕是勃然大怒了。他翻身起来,就要到外面去寻人。
才出洞『穴』,走到那月牙泉附近,段飞卿就呆立在了原地。
此时天『色』尚早,冰冷的泉水初遇阳光,蒸腾而上的水汽让水面变得雾气缭绕,如真似幻。只是,让段飞卿愣住的并非这月牙泉的美景。而是在泉水中那个白皙光洁的背脊,乌黑的发凌『乱』地搭在那线条优美的背脊之上,在雾气中若影若现。
一声清越的